073
陈树藩脸色微变,又写道:“陆大军压境,稍有差池,无异自掘坟墓。”
“不战则自缚人前,陆家父子眼看着洪宪王朝没有希望,他们是想在陕西称霸一方。岂能容你这个土地爷?”顾元渊微微冷笑。
“师妹的意思是让我与郭坚合作?”
陈树藩探询的看着她。
“渭北军情告急,郭坚部下的众多军官曾经是陈兄的部下,倒戈而去就是因为反对袁世凯称帝,如今陆建章率兵攻之,如果陈兄助其解围,也是为陈兄自己谋得前途。”顾元渊审视着陈树藩略带惊讶的表情,淡然道。
陈树藩摇摇头写道:“我个人荣辱得失没什么,只是我的兄弟们需要一条出路。”
“当时陕西陆军哗变,陆建章下令镇压造反的军官,逮捕后全部枪毙,是陈兄暗中放走了诸多军官,对上称抓不到人。陆建章虽然有所怀疑也没确凿证据,便对陈兄处处压限制,这次陆承武要是得胜而回,不仅陈兄的独立旅要拱手送人,很有可能陈兄就要调任京城,被架空了。”
顾元渊的眼睛很亮,像是看穿了陈树藩的不安。
竹筠觉得她是在鼓动陈树藩,不免有点好奇的看着她。
“如果陈兄不当机立断,郭坚来陈兄处的消息一旦走漏,后果如何,陈兄岂能不知?”
顾元渊继续道。
陈树藩站了起来,看着顾元渊赞道“师妹见识不俗,为兄钦佩。师妹还有伤势在身,为兄就不搅了。请师妹好生休息,为兄去布置一下。”
顾元渊起身相送,竹筠关上门才纳闷不解的写了句:“你想撮合陈树藩与郭坚合作?”
淡淡一笑,顾元渊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不是我想撮合他们,而是他们已经合作了。这两天就会有大事发生。”
竹筠更加好奇,又写道:“那陈树藩何必来找你?”
顾元渊嘴角一撇,幽幽叹了口气,“陆承武的模范团是北洋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以陈树藩现在的兵力要想消灭他不是轻易能办到的,他来跟我谈论这个问题自然有所要求的。因为——他要找陆承武的弱点。”
竹筠讶异的睁大眼睛,急忙问道:“什么弱点?”
顾元渊笑了笑道:“陆承武也是留学日本士官学校的高材生,熟读兵法,武艺不错。但是这个人恃勇好战,有谋略却无智慧,乍看之下会被他唬住。如果抓住他的弱点便能一击成功。”
竹筠见她脸上浮现出诡异莫测的表情,微微一惊,写在她的手心:“你的意思是什么?”
指尖在掌心里划动,痒酥酥的,顾元渊收拢五指,将她的指尖握在掌心,低了低头看清她的脸,迎来深情且担忧的目光,她想安慰她,便轻柔的道:“那些军国大事已经由不得我们去考虑,陆建章抓了钱老爷夫妇,我们能做的就是抓住陆承武救出钱老爷夫妇。”
竹筠深深看着她,目光里的一丝忧虑担忧被激动和急切取代,“元渊,你想怎么做?”
在这张美丽妩媚的脸庞缓缓移动着深情的目光,元渊低低地道:“竹筠,等救了恩人,我们一起离开。”
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声音很低,却无比清晰的敲在竹筠的心上,她的心本来就是惴惴不安的,此时被元渊深情的表白牵动,忽然间生疼,她知道自己一开口便会哭出来,只有重重的点点头,与元渊双手紧握。
陈树藩当晚就在营中布置军队偷袭陆承武,因为郭坚担心渭北的部队,急切恳求陈树藩凌之前一定要发兵增援。此时陈树藩一身戎装站在大厅里,双手负立,听着他的部下讨论战况和局势。墙上是渭北地图,几个军官正针锋相对的辩论。
其中一个军官叫胡之敬,是第三团的团长,他自告奋勇的道:“旅座,之敬愿意这个头阵!”
第二团的团长陈彪哼道:“胡团长,旅座现在只有三百个兄弟,你想带着这三百个兄弟去跟陆承武的三千人战,你这是送死!”
胡之敬道:“陈团长,我去硬拚,的确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我们听之任之也无异于葬送旅座的最后希望!哼,陈团长只顾着我们独立旅这点力量,可有想过一旦陆承武得胜归来,不仅三百兄弟尽归他所制,旅座何去何从呢?”
“那也不能让兄弟们去送死,旅座!您就这点兵力了,一旦没了,旅座的安全也没有保障了,请旅座三思!”
陈树藩的副职肖坤也劝道。
郭坚忙道:“各位兄弟可有想过,陈将军不作为就等于坐以待毙?我渭北部队没了,想必陕西陆军也要尽归陆家父子所有了!”
“你渭北部队是你郭坚的,与我们独立旅何干?你是想拉我们一起送死!”
肖坤大怒。郭坚也气得无话可。
陈树藩摆了摆手,颇显大度的道:“各位兄弟与我陈树藩出生入死多年,今日到了我陕西陆军独立旅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我希望大家能精诚团结,同仇敌忾,与我陈树藩一起渡过危机。渭北护国军也是陕西陆军的兄弟兵,我独立旅的弟兄也要将之视作同仁。”
这时,副官贺雨时走了进来朝陈树藩报告:“旅座,顾姐来了。”
陈树藩眉头一展,喜道:“快请!”
为元渊施过针后,竹筠有点好奇的看着她,“以前施针,你总会睡一会儿,今晚你没有睡着呢。”她以手枕头,又摇摇手,表示疑问。
“我不困,也很好。”元渊微微含笑,忽然站了起来,拾起椅子上的衣服穿上,“竹筠,我们去找陈树藩。”
见她气色不错,竹筠心思一动,急忙在纸上写道:“陈树藩真的居心叵测吗?”
顾元渊将纸张揉成一团,看着她苦涩一笑,沉声道:“我一件事你就明白了。当年我爹很器重他,虽然觉得他有点反覆也还是爱慕他的才能,就把他和几个少年英雄编成一个义勇护卫队保护皇帝,当我爹被人诬陷入狱,荣禄的爪牙抓住了少年义勇军审问,要他们指正我爹欲行不轨的证据,后来十个少年只有他一个人从牢里出来了。这能不能明问题呢?虽然我没有确凿的证据认定他是叛徒,可是我不能不怀疑。明白吗?”
竹筠非常惊讶,一时不知道如何问答。
顾元渊苦笑一声,冷漠的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当年他也只是个少年而已,也是被逼无奈吧。我不是来寻仇的,只是我们需要心。”
她穿上大衣,优美的嘴唇闭紧,脸色颇冷漠。明白她要做什么,竹筠上前为她理衣服:“我陪你去,陪你一起去战场。”
读着她的唇形,元渊拂去她额头上的发丝,眼睛里渐渐浮出丝丝柔情,嘴角牵动,“当然,你要保护我。”
竹筠仰着下巴凝视她的脸,眉弯稍稍一颤,坚定的点头,“嗯,我们生死在一起。”
门外忽然冷香阵阵,所以军官不由自主的看向进来的两个女子,嘈杂哄闹的作战会议室一时间有点安静。陈树藩热情的介绍着顾元渊,“各位兄弟,顾姐曾经是北洋军中唯一的女军官,在德国军校受训多年,见识谋略不输须眉男子,现在我们独立旅面临困境,请顾姐给我们提提建议。”
他带头鼓掌,那些下级军官也跟着鼓掌表示欢迎,其中几个军官见过顾元渊,也就寒暄了几句。
顾元渊穿着军大衣,腰束皮带,显得她身材修长高瘦,齐肩的黑发被橘黄色的灯光映照着显出瑰丽的颜色来,衬托着她肤色的白皙如雪,脸侧贴着一块纱布虽然碍眼,却丝毫没有影响她精致俊雅的五官,只是她的表情过于冷漠,举止间有一股迫人的气势,让这些征战沙场的军官们神往时难免产生一丝不安和寒意。
郭坚拿起指挥棒指点地图上的标识,明了他渭北部队与陆承武相持的地形和双方布阵。
“我军被困于山隘,四面都是陆承武的兵力,就算陈旅长派兵增援,以现有兵力是不可能突破陆承武的包围圈的。”郭坚毫不隐瞒现状的危急,继续道
:“我军被陆承武逼进了这座深山,陆所部加上当地民团和警察应该有好几千兵力,他们围住山隘的各个出口,不需要搜山也能以断粮断水的手段逼出我的兄弟们。兄弟们已经断粮断水好多天了,加上有很多兄弟负伤后没有药物治疗,情况很危急。”
竹筠心道,你再怎么情况危急,元渊也是听不到的,不过元渊定主意要救钱老爷一家,她是会想办法突破包围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