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元渊,你看,今天又有加急电报传来。”蔡锷缓缓走到书桌前拿起一份电报过来,苦笑着看着她。
顾元渊挑了一眼,也是无奈一笑,“大总统身体欠佳,也会思念故人了。”
“听你的意思,是有了算?”
听出她语气里的淡淡愁绪,蔡锷明显一怔。
顾元渊拿出口袋里的一叠电报纸,淡淡地道:“大哥,大总统这么急切的叫我回北京,你的意思呢?”
只见电报上都是这样的字:“元渊吾侄,往事已矣,伯父念你日剧,见报速归。
“伯父病重,渊儿速归。”
。。。。。。
蔡锷吸了口气,难掩担忧之情,“大总统这么急着见你,真的是思念之情?若是有什么变故,我也是鞭长莫及啊!”
顾元渊苦笑一声,“他对我父亲有故友之情,对我有救命之恩,撇开民族大义不,他这个人也是个雄才伟略的人物,断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想见我,我没有理由不回。”
蔡锷喟叹:“元渊,你既然决定了,大哥也不什么了。诺,你看——”
顾元渊看到他递来的一纸文书,竟然是大总统令:顾元渊免去一切罪责,任其出入各地。任何人不得阻拦。
这算是特赦令,虽然袁世凯不做皇帝,但是北洋军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嫡系部队,这纸手令不足以震慑天下,但是在北洋军的势力范围之内还是具有非常重要的影响力,也就是,除非有敌对势力对顾元渊不利,否则她是受大总统保护的重要人物,还是相对安全的。
顾元渊的脸上流露出些苦涩,“这算是我的特赦令,大总统考虑得倒是周到。”
“元渊,你真的要回北京?”蔡锷还是担心,忍不住咳嗽起来,“你可要考虑清楚了,现在局势混乱,大总统身边也是鱼龙混杂,即使他有意放过你,可是还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或者,还有别的势力盯上你,可怎么办?”
他出这番话是有所指的,在顾元渊听来更有深意,她深深的看了看蔡锷,俊秀的长眉微微耸动,深邃的眼眸透出些微的探询之色,“大哥的意思是——哦,大哥也相信外面的传言?”
她本想含糊的带过,转念一想,既然蔡锷到现在才指出这件事来也是有所忌讳的,也似乎明了他的本意并非在乎这些传言,而是关心她的安危罢了。
蔡锷掏出帕子捂着嘴巴咳嗽了几声,因为咳嗽得厉害,他的脸色发白,更显得精神憔悴。
“元渊,你莫要多心,外面的传言真与否,大哥并不在乎。大哥在乎的是你的安危。”他走近她,扶着她的双肩道:“你是恩师唯一的继承,我们兄妹情谊深重,大哥想着,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威胁。”
眼前有些模糊,顾元渊内心触动几许,感动的看着眼前这位清瘦的,相貌平凡,外表也不高大的中年男子,就是这个外表平凡,作风低调的男子担负起推动历史的重任,掀起这一场声势浩大的护国战争,迫使洪宪王朝敲响了丧钟。
而他的这番肺腑之言更让顾元渊有些羞愧,心底萌发的一丝疑虑顿时化作愧疚之意,看着他日渐消瘦病弱的脸庞,她很是不舍,“大哥放心,元渊一定保护好自己。倒是大哥的身体令人担忧啊,你这喉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是早点就医才好。”
蔡锷撑了下腰笑道:“就医?哈——纪姑娘不就是一个非常好的大夫嘛!”
他笑着指了指桌上的药碗,“你看,早上纪姑娘就把药送来了,我按时服药,按时休息,已经很听大夫的话啦。”
“将军笑了。”
二人正话,却听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走了进来,接着便是好听的犹如天籁之音的声线,带着调皮的笑意道:“将军抬爱,竹筠汗颜了。可将军似乎也不是个听话的好病人。”
蔡锷讶然失笑,看着顾元渊摇摇头,“你看,纪姑娘又来批评我了。”
“竹筠,你怎么话的?”
顾元渊微微哼了一声,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叫她不得无礼。
竹筠也不看她的神情,而是落落大方的朝蔡锷施礼道:“将军恕罪,竹筠造次了。”
蔡锷哈哈一笑,伸手示意她无需多礼,“纪姑娘这是见外了,姑娘医术高明,弟兄们对姑娘的医术,品德有口皆碑,把姑娘尊如活神仙啊!
我也是姑娘的病人,大夫是有权管制病人的咯!”
元渊见蔡锷一扫阴霭之色,精神好了起来,也笑道:“竹筠,你看大哥的情况如何?”
竹筠低眉寻思了片刻才道:“不瞒将军,竹筠觉得将军的喉疾一半是旧患,一半是操劳过度诱发的。竹筠学得是祖传中医只能通过望闻切断来诊治,所需时日非短,终究不能彻底根除病根。竹筠在京城看过洋人的医院,他们用一些手术器材对病人进行切除病根的手术,而且还有消炎止痛的药水,对病人的后期恢复有非常好的疗效。因此,竹筠斗胆建议将军去洋人那里诊治,效果应该更好。”
不错,竹筠在北京洋人的医院里照顾顾元渊时亲眼看到了洋人大夫所作的外科手术,经过一些实质性的观察,并且和洋医生有过很多接触,对先进的医疗技术感到颇为神奇,也就印象深刻。她着着,忽然想到自己这么,元渊可要担心不已了,便话锋一转不客气的道:“而且将军病情加重的罪大诱因就是将军自己。将军为了大事日夜操劳,不眠不休的工作,就是铁的人也要垮掉的啊。而且时常忘了喝药,卫兵们不敢,我可是管不得的了,将军可要对自己负责。”
她语调一扬,似乎是责备,却让人听了之后没法动气。
顾元渊摇了摇头,眉间蹙了一下,唇角流露出好看的笑意。
“好啊,纪姑娘,你得不错。我这个病人实在不好管理啊,看看,姑娘开始轰我,不给我治病了啊。”
蔡锷哈哈大笑。
纪竹筠抿唇不语,看着元渊笑了起来。她气质盈盈,容貌美丽,责怪人的时候偏偏是巧笑倩兮,哪有丝毫的震慑力。
她的寥寥数语也让先前感伤忧虑的气氛渐渐消散,屋子里沉闷的空气也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作者有话要:赶文,没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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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聚散终有时三 ...
回去的路上,竹筠觉得元渊有些沉闷,几次凝神注视她似乎想些什么,却是欲言又止。
初夏的正午,阳光很是炽烈,春的意味渐渐被有些热烈的暖风刮得消散了无,渗出的汗粒很快爬上额头,汗津津的湿润黏贴在身上很是不舒服。竹筠走到元渊面前,拿出帕子为她擦拭脸上的汗粒,元渊接过帕子微微笑了笑,拉着她走到一处林荫处停了下来。
军营地处山洼边,依山傍水,较为隐蔽。放眼四周,青山绿水共为邻,如果没有战争,却是一处好风景。
竹筠身穿粉白色斜对襟的衣衫,裁剪得体的轻衫更能显现出她婀娜曼妙的身姿,为了行医方便,她将满头秀发盘在头上,煞为英气,刘海被风吹开,露出干净秀丽的前额,两颊的晕红衬托着青春女子的朝气与魅力。
元渊身穿一件墨色长风衣,这件衣服是蔡锷夫人潘氏送给她的。
当时蔡锷携家眷赴京上任,为了取信于袁世凯,直到最后关头才将家眷暗暗送出京城。其间,因为蔡锷留连八大胡同的风月场,与凤仙闹出了绯闻,致使潘氏曾大闹青楼,流言不断,成了当时官场上的一段风流轶事。也让蔡锷成功骗取袁世凯等人的信任,得以与京城里的仁人志士联络。这个障眼法或多或少的让他们对蔡锷放松了警惕,以为蔡锷也是个酒色之徒罢了。
而这计谋却是蔡锷夫妇的杰作,蔡夫人充当了一个大闹青楼的怨妇。
蔡夫人是传统女性,对于英国友人赠送的衣料式样和颜色不甚好感。见丈夫的师妹来到,她便将压箱底的衣服送给她元渊穿。还笑言,元渊是新潮人物,穿起来一定好看。果不其然,元渊习惯了西式服装,穿这些洋装十分得体,也颇有风度气质。
她们二人见蔡锷与其夫人相敬如宾,感情很融洽,心里不禁怅然不已。也不好再过多的提凤仙的事情。蔡夫人本来还在老家孝敬公婆,因担心丈夫的身体才遵照公婆的意思来到川中照顾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