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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筠下落不明,你别叫我担心了!”

    轻眉一展,整个脸浮现出极致灿烂的笑颜,再次仰着头凝望几许。“那是你的记忆,最美好的回忆。今天,还有竹筠姑娘在等你,别辜负了。”

    “不会!竹筠。。。也会要你跟我们一起走,离开这个人间地狱!”元渊横了一条心,不能让这个受尽屈辱的女子再去受一点点苦。

    目光一点一点刻画着她的脸,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你去找竹筠姑娘,她一定在等你。”

    “我知道。等文意回来,我就告诉她你们的身世,该让她知道了。”

    元渊忽然觉得让文意劝她比较好,或许能叫她改变主意,离开金俊业。

    夜寒冷,东北的天气叫人如此难捱。

    她疲倦极了,手里紧紧抓着黑布包裹起来的长物,这是她从日本人身上夺来的腰刀,杀了这么多人,对她来已经到了极限,尽管这些男人都该死,可是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即使有天大的仇恨,当亲手处置这些生命时,她无法淡定。

    步履蹒跚的走在泥泞的雪地里,她不知道该往何去。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路人一定很急着赶路,马蹄践踏在雪地里,沙沙作响,泥泞飞溅。深更半夜里,谁也没注意这野外荒郊还有人。

    泥水溅了一身,竹筠本能的避让,还残留着的警觉性让她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而,那人突然勒住了缰绳,愕然回首,惊呼:“纪姑娘!”

    她听见了,痴痴然的抬起了头看去,这个人穿戴着黑色的皮袄和皮帽,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觉得似曾相识。

    这人翻身下马,几步走到她的面前,步履有些蹒跚,应该是受过伤。他急切的问道:“纪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先生,你是。。。”

    “唉,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叫我们好找啊,竹筠姑娘!”此人又惊又喜,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紧紧抓着她的手道:“你还认不出我来啊,竹筠姑娘,我是贺雨时!”

    竹筠闻言大惊,又不敢相信,茫然的量着他。

    “贺雨时,贺。。副官?”

    “是我!元渊找你找的很辛苦,快跟我回去吧!”贺雨时不再多,叫随从牵了马儿过来。

    十多年未见,贺雨时出现在这里,也是因为元渊吗?

    好多疑问并没有问出口,她实在太累了,在这荒郊野外,突然遇到故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便要昏睡过去。耳边听到贺雨时紧张的呼唤:“纪姑娘,纪姑娘。。。”

    只是,她没有力气回答,只能看见这些人慢慢的聚拢过来。

    “吴连长,你尽快赶去会和宋玄凯,我稍后赶到。”贺雨时抱着昏迷的竹筠,对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道。

    “好!”男子也不多话,指挥着手下人,纵马扬鞭朝夜色里奔进。

    贺雨时将竹筠放在马鞍上,自己翻身上马护着她跟着前面的马蹄声赶去。

    这些人是他搬来的救兵,张少帅果然豪爽仁义,在他的信到达的当晚,便派人过来协助他。不过,元渊太引人注意了,日本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还有其他的势力也不会轻易罢手。他要想个两全之策。

    “在下吴之亮。”

    为首一名身穿灰色便服的男子朝顾元渊敬礼。看举止就可断定这是个骁勇善战的军人,有一种征战沙场的狠厉霸气。他简单明了自己的身份,又道:“请顾姐乘坐今晚的火车离开长春,途中经过奉天站,有我们的人接应姐。到了奉天站,改道去北平。”吴之亮外表粗犷,脸上横着一条刀疤,看上去十分凶煞,言谈却很得体。

    “只要离开日本人管辖的势力范围,我们就能保证顾姐的安全。”

    玄凯激动的道:“吴连长是少帅警卫营的得力干将,身手了得,深受少帅器重。今次,少帅派吴连长前来支援我们,我等感激不尽!”

    吴之亮颔首,道:“少帅命我等尽快办妥此事,这是少帅的信。”

    着,他从贴身衣服里掏出一张纸条,元渊接了过来

    88、渡劫 八 ...

    。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国难当头,国人共勉互助。”

    贺雨时与张少帅曾有一面之缘,他在信里大致明了元渊的身份和日本人的阴险用心,少帅当即派人前来营救元渊。

    吴之亮的人都是清一色的灰色便衣,腰里别着手枪和短刀,脸色严正,一看就知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士,少帅乃豪迈之人,救人于危难,也是尽力而为了。

    “大恩不言谢,顾元渊今日蒙各位相助,无以为报,请各位受我一拜!”顾元渊不是个轻易动情的人,此刻见这些人为了她这个完全陌生的人欲跟日本人决一死战,就算她再是铁石心肠也深受触动。

    “我等奉命行事,姐无须多礼。”吴之亮摆了摆手,手下人一字排开,护送顾元渊往火车站的方向行进。

    长春火车站,沿袭着白俄建筑风格。关东军为了迎接溥仪,将早年修建的火车站装修一新,粉饰过的车站呈现出一派崭新的气象,站台上还挂着条幅,无非是祝愿日满和谐,共建共荣区等等一些宣传标语。

    凌,夜色还没褪尽,一行人匆匆来到车站,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清除了站台附近的日本兵,迅速换了衣服,端起了带刺刀的长枪站在岗哨的位置,几个便衣护送顾元渊进了站台。

    化了妆的顾元渊身穿日本军服,匆匆上了火车。

    八点二十分,这列火车将开往大连。途中经过奉天站,原计划就是在奉天站下车,改乘另一班次的火车去沈阳,再去北平。

    而,这时候,火车站突然来了一群日本兵,为首的指挥官长相斯文,戴着金丝眼镜,竟然是程亚凌。他挥了挥手,几个日本兵迅速上了火车进行搜查。

    他前脚跨上了火车,突然,火车一声鸣笛,轰隆隆的开动了。

    还没到点!站台上的旅客纷纷叫骂起来,有的追着火车跑,大叫着包袱还在上面。

    程亚凌意识到不妙,大喝道:“八格!快停车!”

    有士兵跑进了站长室,命令火车停下。

    但是,火车头像匹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听调度,还加快了速度,转轴快速的转动起来,带着车厢像一条蜿蜒的长龙驶向前方。

    程亚凌大惊失色,带兵冲向火车头。

    当他冲进靠车头的最后一节车厢里,站住了。

    眼前坐着一个身穿军装的人,无论怎么装扮,他也是认识的,就像刻在脑子里了,再也无法忘记。他冷冷的笑道:“真的是你。”

    “你的消息很快,这次你不会放过我了吧。”顾元渊抬了抬头,宽大的帽檐遮蔽了她大半个脸,只露出精致俊雅的下巴,嘴角冷酷的只剩下杀气。

    “本庄大佐为你准备了丰厚的礼物,你怎能不辞而别呢?”程亚凌后退一步,七八个日本兵围了过来。这节车厢还有几个乘客,见日本兵凶神恶煞般的闯入,吓得直哆嗦。

    “不想枉送性命的,出去!”

    顾元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狠绝,那些乘客慌不迭的冲出了车厢。门被冲撞的摇晃起来,嘎吱作响。

    程亚凌的脸上露出一抹苦笑,戴着皮手套的手抓紧了军刀的手柄,陡然指着她,“很抱歉!你今天是走不成了。本庄大佐下了命令,对你格杀勿论。”

    “是吗?你到今天还自信的以为,可以拦住我?”

    冷傲,孤绝,不可一世的气势,从一开始就是她的特征,即使在身陷囹圄时,也丝毫没有减少。

    “元渊,我从来都不想做你的敌人,我曾经想过,我们可以做知己,做很好的。。。情人。。。”出这句话,他忽然可悲的苦笑一声,是啊,情人,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在元渊心里,可有他的位置?他最多只是个少年知己罢了。她,是喜欢女子的。

    不过,他不愿意戳穿这一点,就当自己糊涂罢了。每个人都不愿意破坏自己心中最美好的初恋。

    “可惜,这些都不可能了。我不想伤害你,在京城的时候,我有很多机会可以除掉你,但是我没有。因为那时候,我们还是朋友。”

    “也许,我们曾经真的是朋友。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今天,我们只是敌人。”顾元渊不想废话,她站了起来,朝围上来的日本兵走去。

    火车在飞速疾驰,突然车顶有杂乱的脚步声,几人惊讶之际,已有几个日本武士倒挂金钩,从窗外跳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