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窝里斗
村口,郁郁葱葱的百年老槐树下,立着一块石碑。 *79&
碑上刻着一句话: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大抵是经过了许多年的风吹日晒,石碑已经破损不堪,上面殷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稀仍旧可以辨认出来。
一群村民们聚在一起,有人扛着锄头,刚从地里过来,有人还牵着牛羊,是从山上放牧归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纷纷,耳边只听得一片嘈杂之声。
老村长是听了周渊见的话,才不辞辛劳地将全村人都召集了过来,此刻他自己也一头雾水。周渊见摊摊手,转眼去看温情,他也不知道温情接下来得是什么算盘。
“温姑娘,人已来的差不多了,你到底算怎么办?”周渊见悄悄地走近温情,声地询问。
扫了一眼面‘色’各异的众人,直到在人群中寻到了此次事件的几位主角,温情不由牵起嘴角,流连出一个会心的微笑,但那‘阴’鸷的目光却仿佛是覆了一层冰。
“诸位,今天耽误一些时间,将大家请来村口,温情真是十分不好意思。但前几日的事情,想必大家还有些印象,有人污我温情的名声,这事儿自然得个清楚,对吧?”温情眨了眨眼,今日她穿了一身桃红碎‘花’的纱袄,配了一条水红‘色’的褶皱纱裙,走起路来,如圆盘荷叶上一支婷婷的荷‘花’,有种不属于十三岁的韵味。
在场的众人几乎都围观了前几日那场闹剧,此刻被温情这么一提,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自然都想起了个七七八八。
李氏和李二娘隐在攒动的人群中,相互对视了一眼,前一次的如意算盘落了空,让温情巧周旋,最后落了个缓刑宣判。她们本就算这两日将旧事重提,哪知出乎她们的意料,温情居然先行提了出来。
看到姐姐李氏面‘露’担忧之‘色’,李二娘紧紧地贴着她而站,手掌笼在衣袖之下,轻轻地扯了扯姐姐的衣袖,悄声嘱咐:“姐姐,你放宽心,咱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定会叫她没处可逃的。”
着,她面‘色’得意地瞟了人群中央的温情一眼。
殊不知,这一切都尽收温情的眼中,她不动声‘色’地点了李氏的名:“在场的诸位基本上都是看着温情长大的,出了这种事儿,我也很想知道大家是怎么看我的,到底是相信我平时的为人呢,还是相信外乡人的一面之词。平时,我都是和继母生活在一块儿的,我很想听听她怎么呢?”
温情纤手一指,眼‘波’流转,从人堆里将李氏挑了出来,一双桃‘花’眼微弯,直直地望住她。
顺着温情的手指,众人也都转头将李氏看住,许多双眼睛,就好像是天边的无数颗星星,全都照向李氏,仿佛她是天边最亮的那一颗启明星。
不知是谁在背后推了一把,李氏猛地就从一群人中被推到了前面,众目睽睽之下,本就心虚的她顿觉像是没穿衣服站在高台之上,扭捏着就要往后退。
周渊见虽不清楚温情的意图,但也愿意推‘波’助澜一把,优雅地笑着向前道:“李大娘,对于修远村来讲,我虽是个外人,却也知道您是出了名的心直口快,敢敢做。何以今日竟不置一词就‘欲’退后了?”
人群里头顿时就有了附和周渊见的声音。
“是啊是啊,虽然温情这问题有些奇怪,但既然问了,她便答,扭扭捏捏实在不像平时的李大娘啊。”
“我看呐,这事儿不定没那么简单哟,我总觉得今天这李大娘看起来跟往日有些不一样……”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周渊见‘精’准地又补上了一刀:“自家的‘女’儿,不过是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李大娘为何不敢答呢?莫非这其中可有什么隐情,令人难以启齿?”
李氏平日向来大大咧咧,心中不爽,就算对方是村长也会与之据理力争一番,但此刻她甫一想起自己暗地里与妹妹犯下的勾当,心里就难捺地涌起心虚之感,难免少了那股英勇,恨不能将自己缩隐身起来,谁也看不见自己。
站在离李氏五六步远的地方,温情嘴角含笑,沉静地望着自己的继母,没有多余的言语,但那平静的目光却看得对方胆寒。
一瞧李氏的胆怯很可能会坏事,李二娘急忙挤到姐姐身后,声地在背后指挥着已然六神无主的她。
“咱们的目的本就是败坏她的声名,她现在正好给了你机会,你尽管便是,反正有孙寡‘妇’和‘毛’二郎会帮你呢。”
虽然面上看起来凶悍无比,但李氏充其量不过是一只纸老虎罢了,若不是妹妹的劝‘诱’,她就算是有心想要吞这份童养媳的彩礼钱,也断然不敢做出雇人玷污温情清誉这等下三滥的事情。
此刻听得妹妹背后有人撑腰,不由多了几分底气,酝酿了片刻,郎朗道:“温情虽然是我的继‘女’,但我一直将她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只是事与愿违,我想教好她,但她却不一定想学好。平时我不往外,什么苦楚都自己吞,但今日既然情儿问到了我面前,那有些话,就算是不好听,我也忍不住要讲了。”
情儿?还什么把温情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自己也不觉得害臊?
对比了平时自己与温娇的待遇,再听了李氏方才的话,温情在心中恶寒了一番,按兵不动静观李氏接下来会些什么,周渊见向她使了个眼‘色’,颇有些担心李氏会些对她不利的话,她却只当没看见,并没有报以回应。
李氏顿了顿,心脏狂跳,嘴‘唇’都有些发颤,但仍旧强作镇定地讲:“当家的常年在镇上做工,家里就剩我一个弱‘女’子理,又要喂养四个孩子,实在是有些独木难支,难免看管不周。温情并不将我放在眼里,平时好吃懒做顶撞于我都是常事,我这个做继母的,心里也怕别人闲话,索‘性’忍忍就过去了,可这两年她越发地变本加厉,经常夜不归宿,我稍微她两句,就换来一顿冷嘲热讽,我也没办法……”
着,李氏竟然以袖掩面,‘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温情在心中冷笑,好一个演技派,无中生有,颠倒黑白,若自己不是被诬陷的那一个,她都想为李氏拍掌叫好了。
“你胡!”李氏的话音还未落定,就听得周渊见平地里斜‘插’出来,厉声斥道,“就连我这个外人都听不下去了,温姑娘平时照顾弟弟妹妹尽心尽力,自己还上山采‘药’,然后带到市集去卖,以补贴家用,这些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岂能容你在此信口雌黄呢?哼,明明就是你对温情心中不喜,故意这一通胡言‘乱’语来败坏她的清誉!”
没想到周渊见会在第一时间就站出来为自己话,不感动是假的,但温情早就预料到李氏对自己不会有好话形容,并且她是故意给李氏诋毁自己的机会,只为了最后那雷霆的一击。
因此,她看向周渊见的时候,挤了挤眼睛,又微微摇了摇头,搁在身侧的手掌,掌心向下,缓缓地晃了晃,示意他不必同李氏动气,自己另有计划收拾她。
李氏也骇了一跳,她知道温情以前曾向周渊见送过‘药’膳,两人是有些‘交’情的,但也没想到周渊见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温情那一边,一时之间有些惊惶。
李二娘虽然不知道周渊见与温情有什么关系,但她冷眼旁观也能看出周渊见在村子里的地位不一般,急忙脸上堆着笑,前来救场:“我姐姐啊,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但她绝不会无中生有‘乱’讲话,前几日那‘毛’二郎大家可还记得?”
“对对,仅凭我这一面之词,大家自然可以不信,但我妹妹被温情绊倒摔伤了脚踝,她招惹了‘毛’二郎上‘门’来讨人,还有那些个平日欺压我这个继母的行径,我家附近的孙三娘也是知道的,大家若是还有疑问,自然可以问问他们呐……”
孙三娘,便是孙寡‘妇’,她在娘家排行第三,因此人家背地里称她“孙寡‘妇’”,当面却也忌讳,还是唤她一声“孙三娘”。李二娘这招“祸水东引”着实漂亮,李氏立刻就懂得了‘精’髓,蛇随棍上,将孙寡‘妇’和‘毛’二郎一干人等扯出来,为自己扯虎皮拉大旗。
众人听了周渊见和李氏姐妹的话,一个个面面相觑,半信半疑,不由都找寻起这起事件中所谓的“证人”来。
周渊见夹在人群中,偷眼去看温情,只见她‘挺’直了腰板安静地站在原地,从头到尾听着耳边的纷纷议论,脸‘色’始终带着不变的笑意,似乎成竹在‘胸’。
孙寡‘妇’和‘毛’二郎‘混’在人群中,本来并不显眼,但因了李氏的话,像是商量好一般,众人自动地让出了两条路来,将他们请到了中央来。
“好,那我们就来听听孙三娘和‘毛’二郎怎么讲。”温情眉目含笑,扫了两人一眼,细细的眉微蹙,眸‘色’沉静,但其中的威胁意味,只有这两人才能明白。
“这……这全都是李氏姐妹搞的鬼,故意冤枉温情!”孙寡‘妇’咬了咬‘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毛’二郎上次被阿安怕了,也皱巴巴了一张脸,附和道:“我其实压根就不认识什么温情,是收了人家的钱,前来演一场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