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有一对拳头大的夜明珠，光线亮如白昼, 不会伤眼睛。

    顾倾城写的入神, 不知不觉就描完一张, 正要换新纸继续, 手突然被握住。

    “时候不早了, 明日再写。”男人微微俯身, 另只手拿起白玉镇纸压在上, 态度不容拒绝。

    顾倾城本来想再写一张，刚找到感觉呢, 可看到他这举动, 心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这男人总担心她会累着，累着手, 累着眼睛，累着……

    有时候她都很无语, 既然这样, 为什么还要主动教她写字啊。

    她晚上陪着他，也会很无聊，如果不描字, 就只能傻坐着, 连乌龟都不许她抱, 至于去给他磨墨什么的，最后总变成他握着她的手一起。

    回想起这几晚的生活，顾倾城心里忍不住哀叹了声, 她半转过身，抬手轻轻搭在男人腰上，仰头看他。

    在夜明珠柔和的光晕下，那张莹白的脸上微微皱起，眼神有些幽怨，“你不要这样，我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不怕累的，按现在这个进度，每天只学十个字，我什么时候才能看报呀。”

    完，顾倾城想到这他可能不喜欢让自己看报纸，想了想，又软声道：“而且啊，以后要是起仗来，你在外面很久都不归，我想给你写信，总不能让别人写，是不是？”

    她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这男人喜欢她关心他，对他表现的在意些。

    果然，听到这话，男人怔了一下，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日后行军在外，我也会给你写信。”

    顾倾城心中莫名有些欢喜，“可是我不识字，你的信，我不想让别人念给我听。”

    完，她又趁热铁，搭在他腰间的手撒娇似的揉了揉，感觉到他身体僵住，她娇声娇气地央求道：“少帅，少帅大人，您就找个女先生教我吧，好不好，好不好！我很聪明，学的很快的。”

    “好。”慕雲淮答应的很快，完自己都愣住了。

    他微微闭眼，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魔障了。

    对这女人，真是越来越没有抵抗力。

    再这样下去，哪一天，哪怕她要他的命，他也会给……不！不会，慕雲淮很快又否认，命都没了，谁能护着她……

    “真，真的？你答应了？”顾倾城有点不敢相信，她还想着，如果他不同意，她要怎么继续劝，这男人不喜欢让她见外人，她还犹豫要不要，可以让先生隔着帘子教她……

    “嗯。”慕雲淮回了神，在她脸上捏了一下，“答应了，明日，就让先生过来。”

    惊喜来的太快，顾倾城怔了几秒，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想和他谢谢。

    可她动作太毛躁，一下子撞到他下巴。

    “疼不疼？”慕雲淮下意识地问她。

    顾倾城摇头，心里有点不好意思，看着男人那张俊脸，她咽了咽喉咙，莫名有些冲动地踮起脚尖，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然后，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忙推开他，“我去洗澡。”

    完就往屋外跑……

    慕雲淮失笑，冷峻的脸上有些柔和，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想想，又回去看了会儿信件，方止住胸口那丝心猿意马。

    等他回到卧室，顾倾城已经洗完澡，她头发微湿，穿着粉色缎面的睡衣，慵慵懒懒地坐在床上，露在外面的肌肤欺霜赛雪，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少帅！”顾倾城忙坐直身体，刚刚她正琢磨着要把蜃妖放哪儿，这会儿突然看到他回来，不禁有些心虚。

    慕雲淮只当她又害怕那些，心口微微有些堵，却也没有为难她。

    “你早些休息，不必等我，我去洗澡。”完这话，慕雲淮转身往净房走去。

    顾倾城心里松了口气，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熄灯后，趁着黑再把蜃妖放出来。

    就放到他枕头边上，离得越近效果越明显。

    因为心里有事，顾倾城躺在床上，心跳的有点快。

    也不知过了多久，房间突然暗了下来，有很轻的脚步声。

    感觉到男人已经上床躺下，还伸手摸过来，顾倾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越发紧张了。

    “睡吧，乖。”男人在她腰侧轻拍了下，嗓音低低沉沉的，像午夜的大提琴。

    顾倾城没敢出声，虽然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还醒着，但到底心虚，只敢继续装睡。

    又提心吊胆的等了一会儿，顾倾城才悄悄把蜃妖放出来。

    夜……漫长而黑暗。

    慕雲淮有些心烦意乱，脑海里都是白日里，那女人穿着婚纱的样子，她穿着婚纱，对他笑。

    两人一起倒在那一大片洁白的花海之上，她被他抱起，然后，又站在他面前，她缓缓褪下身上的婚纱，心口，那颗血珠格外殷红……

    见他看着，她抓起他的手，“你摸摸。”

    女人嫣然巧笑，美好而不真切。

    慕雲淮屏住呼吸，有些不敢伸手，生怕碎这一切，恍惚间，怀里突然扑进一具柔软的身体。

    “不！不要！”女人声音惊恐。

    慕雲淮猛地回过神儿，抬手搂住瑟瑟发抖的女人。

    血，都是血……顾倾城害怕极了，像溺水者想要抱住什么一样，她紧紧抓着可以抓到的一切。

    “不要，不要……这不是真的……”顾倾城口中反复呢喃着。

    意识到顾倾城可能做了噩梦，慕雲淮按住她的脊背，出声唤道：“乖，不怕啊，是梦，都是梦。”

    然而，顾倾城仿佛被溺在梦境之中，怎么都没有清醒的意思，身上冷汗淋漓，把睡衣都湿透。

    慕雲淮皱眉，他心里担忧，抱起她去开灯。

    房间突然亮了起来，慕雲淮可以清楚地看到女人脸色惨白，有泪水不断从她紧闭的眼眸里涌出，格外令人心疼。

    慕雲淮心脏像被什么攥住，难受的厉害。

    “醒醒，醒醒，是梦，不怕啊！”他不敢直接叫醒她，只能一声声哄着，抚着她的脊背。

    似乎因为光亮，顾倾城颤抖的身子慢慢平静下来，缓缓睁开眼，当看到眼前男人，她怔了几秒，突然扑上去紧紧搂住。

    生怕一松手，他就消失不见。

    慕雲淮把她抱回床上，想起身给她拿杯水，她不肯，像是受惊了的奶猫，紧紧依偎在他怀里，“你别走。”

    蜃妖没有开启灵智，虽然能编织梦境，却更能扩大人心里的想法，按着人心里的想法滋生出一场梦境。

    顾倾城心里念着让慕雲淮梦到自己被害死，让他能防备那些坏人，她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梦到了这些。

    想起梦里的场景，顾倾城就觉得心口窒息，仿佛生不如死，再不敢有一点回想。

    看她因为惊吓依旧没有回过神儿的模样，慕雲淮心疼地揉了揉她头顶，“乖，不怕啊，都是梦，梦是假的。”

    “嗯！”顾倾城回过神儿，用力地点头，声音有些发颤，“都是假的！”

    可是到底心有余悸，她不知道慕雲淮有没有梦到这些，她深吸了口气，竭力平静下来，仰起脸看他。

    她一只手抓住他衣襟，另一只手摸上他的脸，声音紧张，“你不会死，对不对？你不会被害，都是假的对不对？你没有被那个缺手指的人害死，对不对？”

    慕雲淮心中一惊，却顾不得问她到底梦到了什么，他一把搂住她，把她脑袋按在肩膀，“乖，我就这在这里，不要怕。”

    顾倾城到底被梦里的场景深深吓到，她完全没有想到，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会那样的痛不欲生。

    也许……不知不觉，她喜欢上他了……

    意识到这种可能，顾倾城有些惊慌，可更多的还是害怕。

    比起失去他，喜欢……喜欢就喜欢吧。

    顾倾城深吸了口气，突然从他怀里挣出，直起身，双臂搂住他脖颈，一双通红的氤氲着水汽的眸子定定看着他，声音发颤却严肃：“那你答应我，我活着，你就不许死。”

    “嗯。”慕雲淮只觉心口仿佛被什么填满，他用力拥住她，“我答应你。”

    ……

    因为夜里的惊梦，顾倾城第二天醒的有些晚。

    睁开眼，看到慕雲淮正半靠在枕头上批阅文件，不禁有些意外。

    “你……你没去少帅府？”顾倾城的嗓音有些哑，她撑起身看他，乌黑的发丝垂落。

    慕雲淮放下手中的文件，让她躺好，他伸手摸摸她额头，发现不烫，不由松了口气。

    早上，他已经摸过，夜里受惊很容易发高热，为了以往万一，他一直让大夫在外面候着。

    虽然不烫，但慕雲淮仍有些不放心，想想，正要开口和顾倾城，让大夫过来诊脉，顾倾城突然抓住他的手臂。

    “你身边有没有缺手指的人，我梦到他与坏人勾结，害……”她干涩的嗓音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