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结婚的消息只是个幌子，但是让恒言惊讶的是顾北什么时候开始帮起了纪明宇，明明两个人之前都是一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要去找……”

    纪明宇把外套脱了下来往恒言身上一披道：“别找了，顾北不在。”

    “哦……”恒言低着脑袋有些尴尬，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找顾北算账，他实在是想不明白顾北到底闹得是哪一出，他已经跟纪明宇分手了，为什么还要让他们两个人见面，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tamade还没恢复好，又被揭了开来，鲜血淋漓。

    恒言想把外套扯下来还给纪明宇，可是身旁的人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手一摁，又把外套重新盖在了恒言身上。

    “天凉。”纪明宇声音有些沙哑，就好像生病了一样。

    “你感冒了？”恒言看着纪明宇紧张地叫起来，“你快把衣服自己披了，别给我了。”

    “我这么结实，怎么可能病了。”纪明宇看着恒言担心的样子道。

    以前觉得恒言一副暴脾气，可是现在看看恒言好像性子比以前温顺了许多，应该是上次那个人把他的性子变成这样的吧。

    好像跟纪明宇在一起那么久，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男人感冒或者发烧，他一直都像是不会倒的超人一样，恒言曾经一度以为他是工作机器，二十四时旋转不会累的工作机器。

    “吃个饭吧？”纪明宇现在不管什么，都是一副可怜的口吻，心翼翼地征求着恒言的同意。

    恒言叹了口气，实在有些不忍心出拒绝的话。

    纪明宇没有带他去什么高档餐厅，而是带着他去了恒言以前很喜欢的饺子馆给他点了份酸菜馅的饺子。

    “老板总是问我你去哪里了。”纪明宇把调好的酱汁往恒言面前一摆道。

    恒言有些诧异地盯着纪明宇问道：“你经常过来吃？”

    “偶尔。”

    老板在厨房间窗户那儿看见恒言了，于是拿着一盘腌黄瓜和一盘盐水花生放在恒言桌上道：“都好久没有看见你啦，每次看见他一个人在这儿吃就觉得怪可怜的。”

    老板的话无疑是对纪明宇刚才的“偶尔”两字给予了深刻的否定。

    纪明宇没话，就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沉闷不语，恒言笑着对老板：“我不在这里工作啦。”

    “回南方那边了吗？”

    老板记得恒言之前提过他是个南方人，他还笑恒言有时候会有股东北腔，可能是北方呆久了，现在回去之后，恒言的话方式也在不知不觉中被纠正回来了，这么样听听还是有点南方的韵味。

    “对，北方这边容不下我了。”恒言夹起一块腌黄瓜边吃边夸道，“老板，你家的腌黄瓜还是这个味，我回去之后就可想念你家这个黄瓜和酸菜馅的饺子了。”

    “这可是我们家的特色。”

    店里的服务员把一盘胖乎乎的饺子端了上来，老板声地对恒言道：“你这份，我让他们做成大馅的，别让他们看见了，不然我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恒言眼睛酸酸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店里生意忙，老板很快就被其他桌的客人招了过去。

    恒言看着坐在自己对面迟迟不动筷子的纪明宇：“为什么不吃？老板了，大馅儿的。”

    本来只是想调侃一下“大馅儿”来活跃一下他和纪明宇之间的气氛，结果一出来就变了味，声音里藏着的哽咽反而使恒言的眼睛更酸了。

    “我每次吃他们家饺子，我想着你能陪我多好。”纪明宇看着恒言红红的眼眶轻声道，“你奇怪不奇怪，因为不是跟你一起吃，饺子的味道都觉得没那么好吃了。”

    恒言用着筷子夹了半天也没把饺子夹起来，后来还是纪明宇拿了一个勺子给他，他才把这死活夹不起来的饺子给夹了起来。

    “于洋呢？你们……还好吗？”

    于洋是恒言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了。

    “嗯，挺好的。”纪明宇的眸子稍微黯淡了一些，他看着胖胖的饺子，想了半天才问出了口，“他对你好吗？”

    “嗯，挺好的。”

    同样的回复，不知道为什么，问出来的人和听到的人都很难受。

    吃完饺子后，老板拿了一个一次性的餐盒在里面装了许多的腌黄瓜塞给了恒言：“想吃了就回来，我这儿别的不多，就腌黄瓜多，够你吃了。”

    恒言要给钱给老板，被老板一顿骂，死赶活赶的赶出了饺子店。

    老板看着恒言和纪明宇道：“没事过来吃，你们都老顾客了，我眼熟你们。”

    恒言握紧着手里的塑料袋，一脸动容地看着老板道：“嗯，一定来。”

    有些东西，一直存在在那里，有些东西，无形之中又变掉了。

    物是人非也许是这个意思。

    “恒言，你陪陪我吧。”纪明宇是第一次，用这么乞求的口吻对恒言道，“一天就好，只要一天。”

    那么可怜的，让人心里揪成一团的语气。

    恒言握紧的拳头有些微微发颤，一点点长的指甲在手心里掐出一个的月牙形状也不觉得痛，他咬着下唇，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纪明宇。

    “我有对象了。”

    声音很轻，恒言仿佛听到空气里有什么东西支离破碎了。

    纪明宇强装着微笑地揉揉他的头发道：“没事。”

    恒言不知道该什么，他隐隐约约感觉到纪明宇有些不对劲，可是死活又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纪明宇把恒言送到酒店门口的时候，他看着恒言轻轻地：“对不起，让你特地过来一趟。”

    “纪明宇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恒言看着站在那里的纪明宇问道。

    恒言心里有种错觉，错觉自己这几天的心神不宁是因为纪明宇的原因。

    “没有。”纪明宇看着恒言，几步上前把他抱在怀里，不顾恒言的挣扎道，“对不起，对不起就这一次，就这一次就好。”

    以后应该没有机会能再抱着他了吧？

    恒言把头埋在纪明宇的心口处，那熟悉的体温让他眼眶直发热。

    “明天，明天我陪你一天。”

    对不起何凉，就一次，就最后一次。

    我是个混蛋啊，彻彻底底的大混蛋啊。

    恒言一边在心里自己骂着自己，一边心痛地承受着和纪明宇仅有的这一丝温存，完全没有注意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的数量不停地往上增。

    “何医生，何医生？”护士看着发呆的何凉叫了半天，最后用笔在何凉桌上用力地敲了敲才把何凉敲回了神。

    “啊？”何凉握着滚烫的手机不解地看着站在那里的护士，然后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发愣了，于是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对不起啊，我刚刚没听见你在什么？”

    “601的病者家属拒签病危通知单。”

    “哦……”何凉整个人现在一团乱，压根就没意识到护士在寻求他的意见。

    “何医生！”护士担心地看着何凉道，“何医生，您没事吧？”

    “我……我没事啊……”

    何凉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握笔的那只手，笔尖戳着手指，笔墨都晕染在指缝里了，整个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好像丢了魂一样。

    “何医生，要不您请个假先回去休息一天吧？”

    何凉“嗯”了一声，然后起身拿着手机就走出去了，急的护士在后面直叫，他也像是没听见一样。

    恒言的电话不通，明明他到了酒店给他电话的，可是现在连联系都联系不到了，何凉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生怕恒言出事，生怕恒言回去找纪明宇，生怕恒言去了就不回来了，何凉心情糟糕地一拳头在了墙壁上，手关节处染上的白灰也没法掩饰因为重击造成的红印。

    恒言回到酒店，一头扎进了被子里，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啊，明明已经跟何凉在一起了。

    一想到何凉，突然想起来忘了给他报平安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见那么多未接来电，恒言一下子就傻了。

    跟纪明宇耽搁了太久，都忘了何凉在那头担心着他啊。

    带着一种愧疚心的恒言给何凉了个电话道歉，何凉语气依旧那副轻和地跟他“没关系”，恒言突然有点莫名的生气，他想让何凉骂骂他，想让何凉把他骂醒了才好。

    何凉总是这一副好脾气，好到让恒言活的太过愧疚了，活生生的像是偷情的男人一般。

    “言。”何凉无力地坐在驾驶座上对着恒言道，“你不会离开我吧？”

    恒言心一揪，这是何凉第一次直面地问他这个问题，恒言沉默了半天，认认真真地道：“何凉，我不会。”

    “拉钩啊。”

    何凉眼前有些发黑，感觉快撑不住了，身子再痛也抵不过心里的那种痛了，刚刚差点以为自己要失去恒言了，他就像疯了一样地想立刻奔到北方把恒言带回来。

    对不起恒言，对不起，明明好要相信你的。

    可是我害怕，我害怕把你弄丢了。

    恒言，你不能去找他啊，我等了你那么久了……

    “拉钩。”恒言刚完这句话，何凉就挂了电话，手无力的一垂，整个人昏了过去。

    撞变形的车头，碎了的车窗户，止也止不住的血浸湿了驾驶座上的那件白大褂。

    救护车的声音，路边看热闹的人的声音，还有恒言对他的话，何凉什么都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