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埋伏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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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渡缘不曾看她,饮了一口茶水,方才笑道:“既然来了总不能只让我喝着一杯清茶?”

    姑苏亦水目光清浅一漾,自有默契,“美酒不可辜负,与大师对饮岂有喝茶的道理。”

    云渡缘扬眉,敛笑而起,行至案前,一手疏狂字迹,写下药方。

    “皇宫太闷,出去喝酒去?”

    他搁了笔,回眸望向她。

    姑苏亦水拿过桌上药方,转身吩咐了殿外宫人将药方送去正殿。

    “大师想喝酒,我却惦记着大师上次的烤鱼呢。”她眸光潋滟,淡淡月色下回眸而言。

    云渡缘勾唇,抿笑而言,“这也不难,出了皇宫,还怕没地方生火。”

    姑苏亦水闻言当先一步飞身而出,一掠便到了屋檐之上,蜻蜓点水般迎风而前。

    云渡缘也不着急,紧随其后,一出了皇宫便追上了她。

    二人城内奔走,随意落了一处人家屋檐上,并肩而坐。

    “这两日恰逢承国花神节,人人家中皆备着百花酿,不妨你我做一回梁上君子。”姑苏亦水回眸望他一眼,月下倾艳。

    云渡缘随意靠在檐角,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侧眸望了眼底下灶房所在。

    姑苏亦水顺着他目光看下,一眼看到了窗前的酒坛子,二人相视一笑。

    她袖中一道红绫飞出,稳稳的缠上了酒坛,微微一紧便飞入手中。

    云渡缘扶了酒坛,摸了一块碎银子,弹指放到窗台上。

    二人,转眼便又掠了出去,飞向城内繁华街市之侧的临水之处。

    河上一弯拱桥,二人落在了树阴下,靠了一方大石头,隔绝人声。

    画舫悠悠,灯火映的水面五彩斑斓,煞是好看。

    “这要怎么钓鱼,既没有网,也没有钩子,你总不会想下水去摸吧。”云渡缘眉心微动,一抹笑意隐隐约约。

    姑苏亦水伸手抓了几个石子,盯了水面片刻,微微用力投了下去。

    湖心溅起水花,涟漪四散,却并没有砸到鱼儿。

    “算了吧,等到白日再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少不了你的,现在还是喝酒痛快。”云渡缘瞥了她一眼,笑道。

    姑苏亦水闻言眸中一抹无奈,只能作罢,毕竟此时捉鱼确实不怎么容易。

    她缓缓抬眼,正准备松开手中石子,忽而一道灯火晃过眼前。

    蓦然回首,一抹笑意隐了杀机。

    “和尚,看来没躲开,要打架了。”她指下一动,手中石子抛起又落在手心。

    云渡缘闻言又灌了一口手中酒,甩手将坛子扔给了她,无所谓的靠着石头,随意一笑。

    “看来想要你死的人是真的不少。”他幽幽一叹,侧眸看向她。

    姑苏亦水拎了酒坛,痛饮一口,懒懒散散瞟了他,双眼对视,一切便无需再多言。

    “虱子多了不怕咬,何曾惧?”

    一道白练扑面飞来,水如刀剑,直取人命。

    二人各自飞退一步,避的正正及时,原本身后的巨石四分五裂,酒坛子也碎成齑粉,酒香四溢,免不得让人感叹一句暴殄天物。

    姑苏亦水微有叹息,目光顺着灯光寻去,落在了那艘停在了河心的画舫之上,一抹探究。

    云渡缘笑意微淡,有些可惜的瞟了眼洒在地上的酒。

    却见一抹人影自水面漂浮而来,身影微微佝偻,一柄木剑直取姑苏亦水面门。

    云渡缘指下一颗佛珠弹出,趁机便攻了上来。

    姑苏亦水袖底红绫一扬,使了巧劲卸去剑上力道,反手一击又奉还了回去。

    二人错身分站,接了来人几招皆退了一步,正色戒备起来。

    “老前辈,漠国还未打够吗?又追来了抚国,非要取在下性命。”

    她一交手间便知道了来人是谁,面色虽如常说笑,不觉紧了袖底手指,这可真是个麻烦,不好对付。

    云渡缘亦是微微惊异,这老者确实武功颇高,若师父在世,二人应是平分秋色。

    姜风眉毛一挑,面色沉沉开口:“若非你小子实在折腾,闹得老夫的徒子徒孙一个个都不肯收心,老夫又如何会与你这小辈计较。”

    姑苏亦水目光微冷,缓缓勾唇,看来昨日见到的应是漠国朱越之等,本还以为是隐凰城手笔,不想到如今竟都不见动静,恐怕还有更深的预谋藏在后边。

    “既然老前辈非要仗势欺人不可,那便要讨教一番了。”她一个目光掠过云渡缘,二人一眼对视,各自默契便已明了,尽在无言之中。

    云渡缘袖底一柄短剑,薄如蝉翼,一道水光般锋利剔透。

    他手中招式皆是寻常人不曾见过的,动作极快,并非是常见的潇洒流畅的剑法,反倒像是刺客夜袭,招招干净利落,一击不中遂退,再缠身悄无声息夺命出剑。

    姑苏亦水亦是难得见他出手,一眼便惊艳,短剑的劣势对上长剑本应颇为艰难,他游刃有余。

    杀人者,这不该是他擅长的,但偏偏就她眼前,不容否认。

    她袖底红绫飞卷,见缝插针封住姜风出招路数,让他不能对云渡缘正面出手。

    二人一正一辅,倒也勉强打了平手,但这只是暂时的,二人心知,此时只是因着出其不意的招式让姜风不得不忌讳,时间一久招式一老,便再难以维持如今局面。

    ……

    皇宫中,叶宸枫目光掠过宫人呈上的药方,蹙眉摆手,吩咐了人送往了东安寺。

    “夜王人呢?”他掠过一侧宫人敛眸问道,为何不见她亲自前来。

    宫人福身,低眉顺眼,应道:“奴不知,殿下只吩咐了这些。”

    他隐约感觉到有些不对,放下手中奏折,一抹思索,想着要不要亲自去走一趟。

    殿外,竞衣匆匆而来,俯身一礼:“陛下,夜王殿下出宫了。”

    叶宸枫屈指磕在奏折上,目光微眯,笑意倏忽飘远,“人去哪?去查,翻遍整个京都要给朕找出来。”

    竞衣颔首,转身出宫而去,身后黑影如潮,天罗地网般四散而开,无声翻遍每寸土地。

    叶宸枫只觉心下空荡荡的冷,抬手端了桌上茶水饮了一口,却发现早已凉透,深深蹙眉,一手叩在桌面,茶水顺着桌角淌下。

    再掠过案上奏折,便发觉再看不进去一字,她到底在做什么?杀机四伏之下,随意便与别人跑了出去,若掉入别人圈套,又该如何是好。

    若是他在,那些人或许碍于身份立场不敢造次,如今这便完全脱离了控制,若真遇上强敌,必然九死一生。

    他思之越发坐不下去,起身便也跟着出了宫门,寻往昨日所行之处,只盼她莫要遇了埋伏。

    ……

    河岸上,姑苏亦水目光越发紧迫,战势不容乐观,已处在下风。

    云渡缘的路数虽独特,但交战了这么久,早就已被对手摸透,只能完全靠内力相搏。

    她手心已生了一层汗,甩手弃了红绫,拔了藏在衣下的湛血剑,迎着杀机而上,招招致命,蕴藏内力。

    姜风“咦”了一声,只觉她的内力极奇古怪,时而刚烈时而阴寒,竟能完全融合,收放自如,这般修炼竟没有走火入魔?他微微不解,驰骋江湖这么多年,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便也收了几分杀招,有意探她虚实,是否当真能熟练控制这两种真气而不被反噬。

    姑苏亦水等的便是此刻,一招双剑相磕,云渡缘自一侧直取姜风后心,杀机暗涌。

    一刹那,二人突然急急卸力,云渡缘袖底一丸雷弹,怦然一声爆炸,水花四溅,挡了姜风视线。

    二人轻功渡水,将欲逃出生天之际,却见电光火石之间,河中画舫上,一道人影飞出,立在船头,三只银镖甩手飞出,直截二人前路。

    姑苏亦水冷不防竟还有人埋伏,只能被迫退后躲避,错失了时机。

    云渡缘耳闻暗器破风,一剑挡了回去,反手便去拉她。

    姑苏亦水被他拽入怀中,随他急急飞退,抬眼却见那三只银镖竟又绕了一圈,长眼般不依不饶的又追了过来。

    而她连提醒都未来得及,只能眼见光影飞掠至眼前。

    眼见血溅三尺之地,避无可避。

    三颗玉子接踵而至,正正撞上三只银镖,互不相让,双双碎成齑粉。

    姑苏亦水随云渡缘落了岸,匆匆抬眼,只见他一身白衣清寒,负手而立,目光不冷不热,似是隐了一江星月落入无边深渊,缥缈的有些遥远。

    “可有伤?”云渡缘扶她站好,目光掠过她身上,蹙眉而问。

    “没有。”姑苏亦水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回眸看向河心画舫,只见姜风也落在了船头,另一人隐在灯后暗处,转身退回了画舫中。

    她再回眸看向叶宸枫时,他便已在眼前两步之距,未曾看她,只道两字。

    “过来。”

    他伸手,就在她眼前,修长白皙的五指,仿佛她不接受便永不收回。

    姑苏亦水微顿片刻,握住了他的手,又掠过船头。

    他微微侧身,便将她挡在了身后,迎上了船头上的打量目光。

    不过片刻间,只见画舫已随风飘远,淡出了众人视线,显然不愿意与他照面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