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义庄相救
姑苏亦水若有所思望了画舫消失的方向,回眸看向云渡缘,问道:“可与我一同回去。”
云渡缘一笑,拂袖而去,言道:“酒还未喝够,你且归去,我去找酒喝。”
他转眼间便飞出数丈,顺着河岸寻向热闹之处。
姑苏亦水收回目光看向身边之人,微顿片刻,言道:“此事你不该插手的,动静闹大只会给旁人有乘之机。”
叶宸枫却松了她的手,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她,有清寒自眼底隐约蔓延,各自无言。
姑苏亦水不明所以,怔然凝眉,徐而上前追了两步。
他却又置若罔顾,两步走远,将她甩在了后边。
这要做什么?欲擒故纵?放风筝?
她有些不解,几分莫名其妙,几分气闷,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气氛冷凝的让人难受。
叶宸枫久等一路不见她追上来,她就始终保持着开始的距离,两步远一前一后,互不相见。
他倏忽停了脚步,河岸柳树下,回身凝眸。
姑苏亦水毫无防备被他一把拉在树下,四目相对,僵持不下。
“做什么?”许久后,她缓缓言道,不染悲喜,平静如水。
他与她相对而立,树上无数条祈愿红绳垂结,树下他身在凡尘,却一片荒芜。
她同别人出生入死,被他人护在怀里,而他一无所知,难道还要他自欺欺人装作视若无睹?
“你信过朕吗?亦水。”他眉心一抹倦怠,看进她眼底,用尽所有心力。
姑苏亦水默然,片刻后笑意微凉,不做掩饰的与他对视,“陛下信过我吗?若不曾何以以此要求我?若是信任又何必有此一问?”
她与他谁都在避开一些东西,她不愿纵情过深,难以自拔,他不愿她自作主张,与旁人牵扯。
叶宸枫指下微紧,眸中笑意涌现,不变温凉,却深成一方幽潭,“亦水,朕确不信你,朕给你十分真心,你呢?可有五分?”
姑苏亦水未曾避讳,不变平静,“不曾有,十分算来,或有三分。”
她忽而一笑出声,三分清冷散漫,三分妖冶淡漠,“你我各取所需,陛下要一人相伴,姑苏亦水要翻覆隐凰城,情这一字,放在其中,不过让这份关系维持的更紧,非要拿出衡量,我确实不如陛下。”
叶宸枫半阖眼睑,摇头一笑,再无一言,也不愿多看她一眼,转身离开。
姑苏亦水伸手一截,二人便侧身相撞,“叶宸枫。”
她低音微喑,细语轻慢,一抹狠戾,“你若走了,就将那些藏在暗处的人都带走,莫要再管我见谁杀谁,你我两相散。”
叶宸枫挺住脚步,极缓抬眼,“你休想,姑苏亦水,你能拿捏住朕,凭的不过是这寥寥的三分情,朕不动你不代表动不了其他人,就算没有这三分情,朕想困住你的手脚,轻而易举。”
姑苏亦水勾唇,并不恼怒,笑意深深氤氲,“我知道,宸枫,所以我并不逃,你看,你要什么,我便给什么,只要我有,除了那余下的七分情。”
她伸手攀他肩膀,一抹眼风幽昧,与他一视而笑,凑近他双唇,蜻蜓点水吻上,一触即分。
“宸枫,三分情就不算情了吗?”她敛眸笑意未散,双手环在他腰间,不肯放他再走一步。
叶宸枫敛眸望她,“三分情,又能有多久?”
姑苏亦水几分正色,缓缓开口,“永不消亡,给了便是此生不改,落子无悔。”
……
弼西宫,凤兮疑掠了眼天色,看了眼手中信报,笑意微冷。
“确认夜王单独出宫,未曾有陛下陪同?”他眼风掠过一侧的人。
“千真万确,夜王身边只跟着一名不像和尚却穿着袈裟的男子,再无旁人。”那人俯身,思索而道。
凤兮疑颔首,微微侧眸,“吩咐的人都准备好了吗?”
“万无一失,所有人手皆从上边调集,哪怕陛下发现,也只会以为是几位长老动的手,绝不会查到弼西宫中。”
凤兮疑轻如烟雾一笑,摆了摆手,“去吧,做的干净些,将她送给隐凰城那些人,不要沾手。”
那人一转身便远去,一道令之下,无数暗子涌动,棋局动荡。
……
一入人群,姑苏亦水便落后一步,跟着他的脚步,不疾不徐。
她一手攥住他的衣袖,几分心不在焉,未曾察觉一道人影挑了杂货篮,不动声色接近。
右侧一名中年人,横冲直撞逆了人流渐近。
“噗通”一声,货郎挑子一撂,五彩斑斓的花绳珠花漫天洒落,半空中几颗假珍珠炸了开来。
烟雾缭绕,人群中人人惊叫,一片慌乱,挤挤拥拥。
一霎之间,姑苏亦水便被推到烟雾浓烈处,一人挟着大力撞来。
姑苏亦水反手锁喉,一抹杀机眸中掠过,还有不死心的人,忍到现在才动手。
她一招袭出,却落了空,身后风声一紧。
她匆匆侧身,袖底一抹银针明晃淬毒,将欲脱手的瞬间,她却一忡怔,竟看到了叶宸枫的脸。
心神松弛,她看到一双眼,瞳孔眼白逐渐旋转,呈阴阳双鱼不断交替,她心下警醒,却渐渐看不清四处人影,只见迷雾一片。
她神智混沌,眼前一黑,再无意识。
人潮中,迷雾渐散,叶宸枫微一用力拉过手中之人,一抬眼,霜雪凝结,风骤歇。
他甩开眼前陌生惶恐的脸,两步走向满地珠花之处,四下一眼掠过,心底一冷,杀机蔓延眼底。
竞衣匆匆挤过人潮现身,几分忐忑袖底指尖发颤,“陛下,没有人看到是谁带走了夜王殿下。”
“去找,封锁阳城,挖地三尺也要查到。”他袖底一方金令抛出,人已消失在人潮中。
……
小巷酒坊处,云渡缘一坛酒下肚,抬眼掠过墙角处几道影子,犹疑片刻,追了出去。
他掠过墙上一抹明晃银针,小心捡了起来,目光一寒,面色一沉。
这是他配的毒,只给了她一人,绝无旁人会有。
袖底指尖一凉,他急急掠身追了过去,悄无声息跟在黑影后边,不敢轻举妄动。
不是刚刚逃过一劫,她怎么又落在了别人手中?承国皇帝呢?他当着他的面牵走了她,就这般轻易的将她送入敌手了?
云渡缘几分冷意未曾克制,衣袂翻飞,千般滋味心底辗转,他既然没有本事护住她,又凭什么留她在侧,不肯让旁人接近。
本来已经放弃的心,怒火之中,点燃了那几分不甘。
他随着前方人影起起落落,来到郊外义庄中。
白灯笼飘摇欲坠挂在门前,冷清的没有一丝人气,过了大门中庭,无数口棺材歪七扭八乱摆。
那几个人影落在其中,竟又有几人自后窗翻出。
几人抬了空棺材,推开封盖将她推了进去,随后先前几人匆匆而去。
云渡缘眉头微拧,她最不喜狭小密闭之处。
棺材旁,几个鬼面人微微俯身检查了她有没有醒来,将依旧昏迷便微微放心下来。
“使者,咱们需尽早行动,若不能趁五公子还未醒来之前出城,此事便不好做了,我们之中可无人能制住她。”鬼面人冷冷开口。
宁弦摇头,抬手制止,“城门此刻必然已锁,义庄一时无人排查到,按兵不动躲一阵反而最为安全。”
鬼面人闻言蹙眉,“可这摄魂术只有一时之效,如何能撑得过这么长时间,一旦她醒来,又该如何是好。”
宁弦凝眸,道:“如今只能说一时算一时。”
鬼面人眸中一抹狠辣划过,勾唇一笑,“使者,城主可吩咐了,可行非常手段。”
宁弦挑眉问道:“你想怎样?”
鬼面人冷笑,“若非要留在这儿躲着,自然是废了她的武功,和双手最为安全,没了内力和拿剑的手,她又还有何危险?”
宁弦袖底微动,冷冷淡淡的开口拒绝,“不可,你我皆为下属,如何能对公子动手,这是死罪。”
鬼面人反唇相讥,“这可是城主亲下的命令,如何做不得,我看使者还是心有私情。”
宁弦毫不动摇,冷笑:“城主只是一时之气,你若当真才是可笑,五公子可是城主最看重的嫡子。”
二人僵持不下,身后一众鬼面人犹疑,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听使者的,还是该听头领的。
云渡缘眸中一抹恼怒杀意,袖底一道指风弹出,窗外树梢“哗哗”作响。
鬼面人一惊,飞身探向树上,四里观望,是否追兵已至。
云渡缘反手一剑,利落干脆,轻飘飘一掠之间携了千片树叶飞袭而去。
狂风乱叶,众人拔刀戒备,扫落叶子,围在棺材四周。
却见头顶“嘭”的一声,瓦砾砸落,碎石四散。
众人躲避,冷不防一人跳下,一掌击破棺材,反手将人抢了过去。
宁弦目光一冷,袖底一道弩箭射出,划破了来人肩膀,带着一簇血珠。
那人却停也未停,径直越了院墙逃走。
身后鬼面人飞身待追,他缓缓抬手制止。
“你们不是那人对手,不必着急,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