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入阵死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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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苏亦水树上惊醒过来,摸到手边剑柄,眉心紧蹙,旋身坐起。

    她隐在枝叶后,屏息静气,倾耳细听,果然隐约有猛兽粗呼的声音。

    没有人比她对深林更熟悉,任何细微动静都逃过她的耳目,先前正是这个声音才让她自睡梦中惊醒过来。

    白日之时,深林之内除了风声和尸虫的动静外,再无他音,如何会有凶兽出没?这十里之地果然深不可测,诡异的出人意料。

    她不曾轻举妄动,仔细观察了一番,却发现那声音始终离得不远,断断续续传来,似乎是在守着某处,想要以逸待劳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莫非还有其他人跟了进来?

    姑苏亦水心底几番思虑,飞身自树上跳了下来,藏剑袖中,她隐在杂草之后,悄然向前探去。

    可疑的是,为何原本遍地蜂蛹的尸虫都藏了起来,竟还有月光透了枝叶洒落下来,白日的危险氛围似乎都散了大半,难道被猛兽盯上的人竟将阵法破解了?

    她几分惊疑隐在眸中,不解为何能破阵之人,竟会被一头野兽困住,还真是可笑。

    一声粗重兽吼传来,带了几分不耐烦,对迟迟不肯出现的猎物,仿佛已经再无耐心。

    姑苏亦水目光一寒,已经近了,她一眼扫过树影之后,那一双冷戾嗜血的兽瞳。

    是一只花斑虎,矫健身姿隐在树后,月下踏着虎步,一条尾巴不耐烦的摇摆。

    姑苏亦水勾唇,倏而侧眸,打量过斜前方的树后,一道影子被月光拉的细长,藏在杂乱草丛中,耐心潜伏。

    果然还有人,她冷冷清清一挑眉,杀机一显,袖底一剑飞出。

    剑锋卷起碎骨枯叶,一片狼藉中树干一劈为二,轰隆一声连根而出,两边倒去。

    宁弦神色一怔,迅速卧地,一滚避过剑锋,脊背挺直发僵,垂眸侧首。

    一直要去追上去,人当真来到眼前之时,他反而心虚畏缩了。

    姑苏亦水剑锋一指,亦是一愣,竟是他?

    一抹笑意冷冶,她蹙眉道:“宁使者还真是尽职尽责?不惧生死追了过来,只是不知这份尽职尽,是为了哪个主子?”

    宁弦掌心生汗,却面不改色的站起身来,微一拱手,木然道:“五公子说笑了,宁弦心里没有主子,只有隐凰城。”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勾唇,侧身躲开身后猛兽的偷袭,霍然抬眼。

    “不管你忠于谁,既然来了这里,便没了退路,要么出去,要么死在这儿。”

    她并不清楚他的本事,若是阵法当真是他所破,他便死不得,至少也要留在她出了阵之后再死。

    宁弦眸中微紧,拔了手中剑,挡开夺命利爪,倒退三步。

    猛虎疯狂袭来,就着最近的他撕咬缠打,利齿锋利,腥盆血口,甚是凶猛可怖。

    宁弦正面对上几个回合,便有了几分吃力,只能谨慎小心防备。

    姑苏亦水微微蹙眉,指下微紧,片刻迟疑,便决定先救下他。

    掌心长剑飞转,长眼般直袭猛虎双眼,出手刁钻。

    猛虎被迫退后躲避,放弃了爪上攻势,转而低吼一声,扑向了姑苏亦水。

    姑苏亦水收剑在手,双眸隐了夜的幽昧,一抹笑意,妖娆冷戾。

    “伤人的畜生,都该死。”

    湛血剑脱手而出,卷起罡风,直取它咽喉。

    猛虎后仰翻身,动作敏捷,矫健身影进退自如。

    电光火石之间,却见她忽而袭来,一拳砸在猛虎脖颈上,反手握了湛血剑。

    剑走偏锋,她与它的利齿擦面而过,一道剑光带血,洒了一地嫣红。

    猛虎吃痛,狂暴嘶吼,一番上蹿下跳折腾,撞倒了不少树木。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收剑,并未当真如所言般下杀手,并非是心慈手软,而是不愿冒险。

    这畜生既能在这里过这么多年,必然非比寻常,不到迫不得已她不会自找麻烦,何况它根本威胁不到她。

    宁弦亦缓缓收剑,目光掠过她,沉默不语。

    “宁使者身后藏了什么,本座十分好奇。”她抬眼冷望向他,漫不经心开口,三分笑意,隐去杀机。

    宁弦不再闪避,迎上她的目光,拱手一礼,不着情感言道:“属下身后便是隐凰城,与五公子并无不同,只要五公子不死,总会知道属下所言非虚。”

    姑苏亦水勾唇,冷声一笑,言道:“这么说宁使者跟过来,并非姑苏上清若指使的了?”

    宁弦微微垂首,怔然片刻,咬牙开口:“属下只知五公子不能死。”

    姑苏亦水眸光微转,侧眸冷冷道:“原来宁使者竟是护我来了?既如此,可是你破的阵法?”

    宁弦眸中一抹惊疑,指下动作一顿,脱口而出:“什么阵法?”

    姑苏亦水闻言神色一凝,笑意飘散,“不是你破的阵法?”

    宁弦眸中一抹明光闪过,心底一紧,莫非还有人也入了迷瘴林。

    “不是。”他斩钉截铁而言,一抹沉重之色。

    姑苏亦水握剑之手微紧,几分沉思,面色沉凉。

    “看来还有更出人意料的。”

    宁弦一声沉叹,默然言道:“无论如何,有人破阵总是好的,至少帮我们过了这一难关。”

    姑苏亦水不可置否,抿唇如线,言道:“那便连夜出阵,以防再生变故。”

    宁弦一怔之后,踌躇开口:“五公子愿意信我?”

    姑苏亦水眸中笑意氤氲,清冷遥远,转身向前,道:“本来不信,但茶楼之中却让我动摇了,你既不是姑苏上清之人,信你一次又何妨?”

    宁弦默然一叹,片刻后,终究迈步追了上去。

    若是她当真死在了山崖之下,或许会比如今好几分,至少对她来说,必是是如此。

    她问他背后所藏之人是谁,他确实并不清楚,他知道的是,这一切都与隐凰城脱不开联系。

    姑苏亦水停下脚步,几分小心,目光缓缓掠过周围,神色一紧。

    宁弦见她停下,亦驻足凝望,身侧风声静止,杀机倏而暴增。

    “难道阵法根本没破?”他一抹吃惊,环视周身情景,一颗心沉入谷底。

    姑苏亦水亦有不解,几分考量,蹙眉道:“怕是确实如此。”

    或者应该说,阵法并未破,只是有人通熟阵法,寻了生门而出,一时压制了阵法威力,方才能有月光透了过来。

    “那该如何是好?”宁弦掌心生汗,阵法已被他们触动,若不能出阵,怕是便被困死在此处了。

    姑苏亦水眸中幽光暗伏,目光掠过四周,缓缓开口道:“懂阵法的人可以压阵走生门,不懂阵法的人,自然就只能拼死破阵了。”

    宁弦闻言一惊,微微抬眸,瞥向她道:“五公子,此事非同小可,断然不可儿戏。”

    这阵法可不简单,若是破阵之人承受不住反噬之力,下场自然不言而喻。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抬手,兀自一笑,决然道:“宁使者以为还有选择吗?坐以待毙是死,拼死一搏活着还有生还的机会,何况此时阵法威力被人压制,若不把握时机,就连这一线希望也都要断送了。”

    宁弦无言以对,既然已经入阵,便再无退缩之路了,不可否认,她说的对,只是太过冒险了。

    “那要如何破阵?”他思虑良久,终究妥协,一叹言道。

    姑苏亦水眸中清寒一片,浸了夜色的幽暗,“自然是开八门,硬闯。”

    她缓缓打坐,阵心之中,罡风翻卷,隐隐有灼灼焰光烧起,枯叶粉碎,八方阵门动。

    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各持一方,树影交移中,无数白骨竟拼拼凑凑立了起来。

    宁弦长剑一动,身法游弋,挡下无数扑来的白骨,暗催内力。

    却见白骨一瞬散落一地,却又重新拼凑起,不依不饶再次扑来。

    姑苏亦水飞身而起,神色一冷,袖底一掌扫出,冷焰幽蓝,一瞬间在白骨堆上烧起。

    宁弦得了片刻喘息功夫,刚一松下心神,却见又是无数尸虫堆积爬来。

    黑漆漆一片,叹为观止,让人看着便头皮发麻。

    姑苏亦水不惧尸虫,但也并不想被这些恶心的东西吞没。

    伸手一推宁弦,她又是一掌打出,借力飞出,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踏入其中。

    却见瞬间尸虫散了个精光,取而代之的是狂风大作,凄厉鬼啸之声冲天。

    燃着火焰的白骨森然重新站了起来,不管不顾的扑面伸爪袭来。

    深林瞬间陷入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诡谲如死域。

    姑苏亦水微有叹息,看来她还真是运气不好,一脚便踏入了死门。

    ……

    葬花花海之前,叶宸枫抬眼掠过倏而沉暗下来的深林,眉心微紧。

    他白衣似雪,身前葬花依旧被月光普照,皎洁美丽,身后一片漆黑,凄厉长啸声一片。

    明暗一道交界线,横分天地,他就在边缘处,进退一念之间。

    “死门动,非破阵不能出。”

    他一声叹息,忽而几分心悸,隐隐有不安之感。

    会是谁?在此刻,入了迷瘴林,动了奇门阵……

    心底一冷,他目光掠过葬花花海后,暗林中隐约有剑光一闪,转眼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