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葬花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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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瞬之间的剑光,照亮心头某处一片清明,他原地停驻片刻,几番思量,终究转了身。

    若有万一呢?

    他衣袂没入深林,转瞬间便被黑暗吞没。

    身侧凄厉鬼哭一片,周天大阵八门变换莫测,再无规律可循,七门皆闭,只剩死门,通黄泉幽冥处。

    他神色一冷,袖底一方信印,紫玉剔透,麒麟镇阵,正落在死门中。

    漆黑中,一片清光自信印方寸传出,大放异光,形如麒麟神兽,鸿蒙紫气破阵。

    异光下,白骨骷髅纷纷伏倒,凄厉之音更甚,散成一地翻滚。

    叶宸枫不曾在意,琅华剑悬阵顶,降怨灵幽魂,星芒一片,快成光影,万剑归宗。

    他一指定乾坤,破风一缕,带起指尖一滴血,正落在麒麟信印之上,八方风云动,裂出一道鸿沟。

    应声而起,七门再开,团团围来,再成奇阵,他在阵心,御风而立,衣袂翻卷,墨发三千扬起,眉心冷戾,再无寻常温润之色,夜魅修罗,八门生死阵,一身清寒。

    ……

    姑苏亦水手中剑影如舞,死门之中,游走巡查,却始终不得其法,寻不到破阵之处。

    宁弦与她分立,各顾一方,时间一长难免不支,抵抗不住骷髅攻势,堪堪一躲,险些被抓破面门。

    他眉心一蹙,一抬眼,却正见阵法之中,异变突生,死门威力骤减,骷髅伏地,似在凄厉哀嚎,转而散了一地的白骨,再无伤人之力。

    姑苏亦水亦察觉不对之处,心底存疑,却见八门再次同出,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一瞬间齐齐封死,吞噬一切,光源陨灭,只剩了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宁弦四顾,却目不视物,只能压低声音问道。

    这阵法突然变得奇怪起来,毫无章法,按说死门一踏,其余七门尽封,再无回寰之地才是,如今却八门齐出,再次将人困在了阵心,事出反常,必然有妖。

    姑苏亦水眸中亦有困惑,原地不动良久,缓缓开口道:“或者是又有人入了这阵法。”

    宁弦无言,数十年无人敢闯的禁地,怎么就突然一夜之间,多出了这么多不速之客?难不成抱团来参观不成,真令人费解。

    “这里数十年无人踏入,今夜却格外热闹。”他缓缓开口,神色凝重,几分叹息。

    姑苏亦水眸中幽光闪过,一缕念头倏而升起,她眉心微冷,言道:“或者——是同一人呢?一夜之间,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人闯入阵中,如今阵中之人,想必便是先前自生门出阵之人。”

    宁弦默然片刻,心底百转千回,脊背发寒,言道:“想是因为我们误入了死门,此人看出了阵法的异动,这才生疑折回入阵,只是不知,他是想要做什么,该不会要趁机困我们在此,斩草除根吧。”

    姑苏亦水闻言神色一凝,仔细思索片刻,却也没想明白到底是谁,在此时要闯迷瘴林,入隐凰城,但此人既然是选择自此路前行,想必也并非隐凰城之友,不是敌人,便走周旋余地。

    她抿唇如线,眸中三分笑意清冷,氤氲缥缈,缓缓开口道:“既然受制于人,便也不必费心思量了,且看他要如何便是,你我生死,如今不过是他人一念之间而已。”

    宁弦一怔之后,泄气收剑,却依旧紧握剑柄,时刻戒备,他死在这里可以,但至少要送她出去。

    天地之间,黑暗漆寂,似乎沉入了黄泉之中,阴翳沉闷。

    忽而一缕风声,盘旋而起,异光放亮,八门便如此在面前倾塌,地面似乎都抖了抖。

    眨眼间的事,再抬头,一切都归于平静,如同初来之景,明月撒下一片清明,一切都在瘴气雾霭中披上朦胧纱衣,阴森诡谲之状却再瞧不出。

    姑苏亦水目光掠过四周,举步向前行了一段,竟再无阵法阻拦,一切都恢复了寻常,仿若刚刚白骨骷髅扑面都成了一场梦境。

    微一勾唇,她笑意隐约,开口道:“阵破了,看来是有人救了你我。”

    宁弦闻言神色一怔,几分不解,“他明明可以借助阵法杀了我们的,到底是谁,刻意折了回来破阵。”

    姑苏亦水心底亦存了疑问,只是不曾说出,毕竟这并不可能,她一缕念头升起却又转瞬湮灭。

    “无论如何,阵破了,你我只管前行便是。”她指下微紧,神色不变,依旧从容镇定,“既然同在这十里之地,总能遇见,无需费神苦思。”

    宁弦蹙眉,微不可察一声叹息,缓缓颔首。

    二人身形如风,寻着前路而去,半刻钟的功夫便到了深林边缘。

    眼前花海漫无边际,雪白花瓣月下皎洁无瑕,枝蔓舒展,烂漫怒放,不似凡尘之景。

    “这……”宁弦语噎,一时心神恍惚,沉浸在眼前盛景之中。

    姑苏亦水眸中冷光一显,笑容妖冶诡魅,漫不经心接道:“葬花花海,这才是真正的黄泉路,十里之境,最危险的地方。”

    宁弦一瞬清醒,心神一凛,沉吸一口气,拧眉深刻。

    半晌之后,微微一叹:“想要出隐凰城,当真难如登天。”

    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这葬花花海,怕是要比迷瘴林更加难过,还真是一山放过一山拦。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环视过这一片花海,不敢轻举妄动。

    ……

    叶宸枫抬手收回紫玉信印,一时失重,背倚树干,一口心头血吐出,面色微微苍白。

    他稳住身形,缓缓打坐下来,真气流转周天,调息片刻,面上才有了几分生机。

    这阵法他只在师门之中见过,当日也只是寻生路而已,不曾想今日竟有机会亲身破阵,领教其中厉害,果然颇有几分凶险。

    他伸手拭去唇边血迹,若非今日有麒麟印在,恐怕便没这么轻易破阵了。

    只是,被困阵中之人,到底是不是她?

    他沉声一叹,只盼是她,又怕是她,既想早日相见,又怕她有所闪失,这十里之地的凶险之处,可远远不止是迷瘴林而已。

    他缓缓起身,琅华剑自眼前飞过,化作光影掠过葬花花海。

    长剑如虹,带起无数破碎花瓣迎风飞舞,月下泛起浅浅银泽。

    叶宸枫伸手一握,剑归眼前,一片晶莹剔透花瓣,信手捻起。

    他仔细看过,碾碎指尖,神色却依旧几分凝重。

    花瓣上并无丝毫毒性,那危险又会藏在哪里呢?

    越是如此,越是让人不敢轻易下手,他几分思量,耐下心来,仔细观察。

    时间点点流逝,却依旧并无丝毫不妥之处。

    他踌躇片刻,足尖一点,御风而起,不敢深入花丛中,只能以轻功向前,只触碰并无毒性的花瓣。

    白衣起落,一掠便是数丈,花海之上身似游龙,惊鸿一现。

    正是时,忽而月下,花瓣凋零,风过吹成一片乱舞,扑面袭来。

    芳香馥郁,带着几分露水,不依不饶追了上来。

    叶宸枫眸中一抹清寒,拔剑一斩,拨开一条路来。

    忽而脚下一重,冷不防被什么东西缠住。

    他拧眉,回身一眼,却见脱落花瓣后的藤蔓暗红如蛇,卷曲缠了上来,疯狂生长。

    他面色一沉,袖底剑出,挥剑一斩,藤蔓破碎,却又液体喷洒而出。

    异香浓烈,直击人心,他直觉凶险,飞身退后,不欲多加纠缠。

    不料破碎的藤蔓竟有生出新藤,生生不息,更加野蛮的缠了上来。

    他运功于掌,击向地面,藤蔓再次粉碎,汁液喷洒一地。

    忽而神智一晃,漫天异香竟有蛊惑人心的功效。

    他握剑之手一顿,片刻之间,便被藤蔓缠了上来。

    暗红藤蔓如同有灵一般,将他狠狠拖下花丛,千丝万缕重重包裹。

    琅华剑失了控制却依旧锋利,一番较量,却依旧落了下风,被死死勒住。

    叶宸枫一刹恍惚,勉力护住灵台一丝清明,一掌砸向藤蔓之下的根茎土地,运了十足功力。

    “轰隆”一声,地面塌陷,藤蔓瑟瑟退缩,只余一片狼藉。

    他心力一失,恍然看到裂缝下竟有洞穴。

    握了琅华剑,就地一滚,不及多想,他便落入了裂缝之下。

    沉沉坠下,不知到底掉了多深,贯力砸下,他神思一散,人便昏了过去。

    ……

    姑苏亦水久久不前,身在葬花花丛外,神色冷凝,若有所思。

    “可有办法?”宁弦目光掠过头上月光,几分叹息,怅惘沉重。

    这花海到底有什么玄机谁也不知道,越是看上去美丽无害,越是让人无从下手。

    姑苏亦水眸中冷光一抹,忽而一笑,指下微凉,开口道:“办法也不是没有,但需要一点东西。”

    宁弦眸中明光一闪,几分喜色,一抹惊疑问道:“什么办法?需要什么东西?”

    姑苏亦水扫过一片漫无边际的花海,微一挑眸,冷色一抹。

    这些东西看上去真是碍眼,全都是蛊惑人心的把戏,过了迷瘴林的人,见了它们必然降低防备,不以为然的直接闯入其中。

    既然是祸患,便无需留着。

    她眸中一抹凛冽之色,比夜风更让人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