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进入汶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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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苏亦水霍然睁眼,眸中异光一闪而逝,头顶夜还未尽,月已隐约。

    梦中血溅三尺,狂风大作,似是山间野道,一具尸体冰冷躺在血中,面色惨白痛苦,唇角却带着笑容。

    诡谲,阴冷,却有那般真实。

    脑海中不断闪现,历历在目,如同亲眼目睹一般让人心悸。

    她抬眼环视周遭,慢吞吞坐起,仔细思索,那张脸隐约像是宁弦。

    地道之中河水倒灌,他应也被冲到了岸上……

    虽是梦境,她却隐隐觉得并非虚幻,莫非是隐凰城之人已经察觉到迷瘴林中的不妥,随着痕迹追了过来?

    按捺下心中不安,却也没有了睡意,抬头望见塌了一角的屋顶,她悄无声息飞身而上。

    微一怔然,她犹豫片刻,原地坐在了屋顶。

    身侧他依旧未醒,安然躺着,夜风吹过他衣袂,带起浅浅几分冷香隽永。

    她并不怎么喜欢熏香的味道,觉得太过软绵,但他身上的香,雍华而凛冽,如同深渊之水,幽莲融冰,渐渐让竟让她有了几分眷恋。

    她微微垂袖,一时心不在焉,再回神时,他竟已抬眼,眸中暮雪千山般清明一片,显然早就已醒。

    她一眼掠过,并不惊讶,他身处高位又暗中筹谋多年,自然不会毫无警觉之心,倒是她无端扰人清梦了。

    “这才几时,如何便醒了?”他侧眸问她,躺的久了带了几分低哑。

    姑苏亦水犹疑片刻,微一抿笑道:“无事,做梦惊醒后,便睡不下去了。”

    他缓缓坐起,扬起身下披风,替她披上,“下去吧,这里风冷。”

    姑苏亦水不曾推拒,忽而抬眼望他,片刻后方才开口。

    “承国如今可有要事处理,都已经到了汶城不远了,你也该放心了。”

    他微一颔首,侧眸道:“承国自有国师代为照看,轻易出不了差错,倒是你,朕一个照看不住,便要挂些彩回来。”

    姑苏亦水一时失笑,却也无处反驳,微一摇头,只能随他去了。

    “你便如此放心的下这个国师?先前寒太后在时避其锋芒,你不染朝政倒也明智,可如今她已缠绵病榻,你何以还要放权于下,若是一个不当,岂非重蹈覆辙?”

    她始终不明白,如何他便这般放心这个国师凤兮疑,若此人有了反心,手握重权,岂非不可收拾?这些道理,她能想的明白,他应该也清楚才是。

    叶宸枫闻言神色微凉,眸中笑意随风飘散,言道:“亦水可知此人与朕乃是同门,可以算作师弟。”

    姑苏亦水凝眸,眉心微动,抿唇道:“今日方知,但就算如此,你便这般信任与他吗?”

    她不解,惑然抬眸望向他,若是利欲熏心,手足相残自不稀奇,更别说是同门师兄弟?

    叶宸枫唇畔一抹笑意微凉,眸底染了幽昧之色,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凑近道:“难得亦水能如此关心我一次,莫非是国师又惹了你不快?”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瞥他一眼,抿唇如线,开口道:“那陛下莫非是在故意岔开话题?”

    叶宸枫闻言失笑,含笑望她,言道:“亦水果然睿智,这也瞒不过你,此事说来就话长了,三言两语难以说得清楚。”

    姑苏亦水微微一笑,侧眸而道:“那位国师大人心思可不简单,你若不愿讲,那我便只好自己下手去查了,若是查些其他的什么,你可别怪我出手不留情面。”

    当日承国之中,她便知那凤兮疑心存不轨,故意放了穆希到她面前,又令了众多大臣寻来,定是设计已久,这般狼子野心的敌人,她又怎会轻易放过。

    叶宸枫无声一叹,与她对视一眼,抿唇开口道:“承国的国师之位,并非是给一人的,如今虽是兮疑位居国师,但说到底代表的仍是绝门,是数代皇族的帝师之门,绝门一脉相承三百年,无论是庙堂还是市井,根基都渗之甚深,朕虽有心一举拔出,却也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如今九国未靖,朕不欲与他们撕破脸面,如此放权弼西宫,也是为了稳住绝门之人。”

    “不过亦水,寒太后已经死了,就在你离开抚国不久。”

    她既如此想知道,他宁愿亲口告诉她一切,毕竟绝门并非轻易可触碰的,她若下手去查,必然要引起门中长老们的注意,到时必然讨不了好处。

    “寒太后死了?不是已经有了解药了吗?”姑苏亦水目光微凉,心下颇有几分惊异,云渡缘既然写下了药方必然是不会出错的,人又如何会没救回来了呢?

    叶宸枫眸中凛冽一霎,继而低沉一笑,指下一顿,言道:“绝门长老不愿她存活在世,就算这一次能救回来,依旧会有下一次,既然防不胜防,何不遂了他们的意,也免去了来回折腾。”

    姑苏亦水眸中清寒一显,已想到了许多,寒太后这样不明不白死在东安寺中,若是消息传出,漠国有心借题发挥的话,少不得又是一场恶战,既如此他此刻理当坐镇承国,又怎能在这般紧要时刻滞留在外?

    “宸枫,此处并非十万火急之事,汶城也并非刀山火海,寒太后如此突然死在东安寺,难免有人借题发挥,说不定便要一场恶战在所难免,你理应归去坐镇承国才是。”她思量一番,蹙眉沉眸,已经不知第几次开口相劝。

    “亦水大可不必担心,朕必然是已经安排好了一切,胜券在握,不怕他们生事,只怕他们不来。”他难得见她如此郑重相劝,担心着他的立场,一时心底温软,几分笑意隐约,忍不住抬手将她揽入怀中。

    “朕必然不会让他们讨到好处的,放心。”他伸手掠过她耳鬓,一抹笑意氤氲,荡起心湖涟漪一片。

    他自然懂得她的心思,越是如此,越是忍不住心花怒放,欢喜她愿意接受他,接受他的身份,接受他的一切。

    姑苏亦水微一勾唇,抬手握住他不安分的手指,抬眸掠他一眼,言道:“最好如此。”

    拉落他的手,她环顾四下,已是天光初透,投下清明一片。

    道路已能隐约看的清晰,这个时辰策马奔出三十里到汶城,城门想必也要开了。

    “你既愿意留,那便上路吧。”她推开他三寸,微一抿唇,眸中笑意潋滟,伸手取下身上披风抱在怀里,飞身下了屋顶。

    她自庙中取出他的外衣,抬手一拂,直赴屋顶,扔在了他怀里。

    叶宸枫抬手轻轻松松接住,飘然落下,伸手扔给了暗中竞衣,取了崭新外衣,雪色月白,纤尘不染。

    姑苏亦水一声暗叹,她浪迹江湖多年,早就习以为常,他却从来养尊处优又惯来喜洁,难为得他在这般破败的屋顶,竟也纡尊降贵睡了一夜。

    下次还是尽早投宿,她微一摇头,翻身上了早就寻来的坐骑,当先一步在前。

    不多时,身后他便追了上来,二人并肩而驰,头顶旭日东升。

    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汶城便已在望,高城阔门,已有摊贩推着车,往来进出。

    二人下马,随了来往人流入城,交了些许银两,便也蒙混了过去。

    入了城,不多时便走暗人寻来,走在前方带路,昨日竞衣便已安排了人准备好住宿,如今倒也省了一番功夫。

    一座不大不小的宅邸,四方僻静,轻易不会有人察觉到。

    宅院虽不大,却也有水有树,后花园姹紫嫣红一片。

    姑苏亦水着实是颇为佩服他的隐卫能力,一夜之间能准备的如此齐全,实属不易。

    匆匆用了早饭,姑苏亦水回房便吩咐了阿雀去问云渡缘的消息。

    不一会儿,门外一人叩门而进。

    身后跟着阿雀,二人俯身一礼,恭敬立在一侧。

    “主人,渡缘大师先属下一步入了汶城,属下已将消息主人要来的消息传了过去。”那人敛眸垂首,如实言道。

    姑苏亦水微一颔首,抬眸问道:“他如今身在何处?”

    那人拱手,开口答道:“大师如今住在镇国军侯府中,不过白日多半都在四处酒壶饮酒,一般天黑方归。”

    姑苏亦水闻言勾唇抿笑,果然是他会做出的事,一日忘不了喝酒,摇头微不可察一叹,她点头道:“知道了,你且下去吧,替我告诉他,今晚我去镇国军侯府寻他。”

    那人俯首称“是”,一礼而退,飞身离去。

    阿雀微一蹙眉,不解问道:“主人既然已经到了,为何不现在去寻大师,也好早日了解此事缘由。”

    姑苏亦水眸中笑意清冷,叩指于案,抿唇道:“这是华国,他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监视之下,说不得暗中有多少人偷偷跟踪,贸然前去只会暴露我们,引出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等一等,总会不急这一时半刻。”

    阿雀闻言神色一肃,拱手道:“主人深谋远虑,所言极是,是属下考虑不周了。”

    姑苏亦水摆了摆手,微微一笑道:“这些东西也并非一朝一夕学得来的,你已做的很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