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别有玄机
姑苏亦水眸底一缕笑意寂灭,落子无悔,她也从不后悔,只是一切都要看能不能顺利渡过这一劫了,若有惊无险自然是再好不过。
只是谁也不敢保证,她一定能熬的过去,万蛊之王,物极必反。
“那便说好了,我等你来,你若失约,此生不必相见。”她抬手打落他的手,反手去抬他的下颌,几分冷傲,笑意绰约。
“一诺重千金,便是死,朕也绝不失信。”他轻描淡写一笑,握住她不安分的手,人如白璧无瑕,眉眼入画,无需刻骨铭心,已是生死不负。
姑苏亦水微一蹙眉,眸光微紧,抿唇道:“你最好还是不要死,免得到时我出尔反尔,看上他人。”
动辄生死,难不成和她在一起如此艰难,还要赔上性命不成?
她抽手掀帘而出,转身坐回原处,微一抬眸,问道:“皇寺之中如何了?”
叶宸枫闻言神色微动,一抹温软无奈笑意,随后而出,伸手拿起信封,拆开火漆,一目十行览阅过,递给了她。
“倒也不是无缝可插,只是免不得费一番功夫,需要一些时日。”他若有所思,一抹幽光没入眼底,眉心微动望她言道。
姑苏亦水目光微动,掠过纸上内容,神色一怔,多费些时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如今北地亦不安生,免不得要顾忌一些。
但重要的不是此事,而是蛊王,免不得要费些时日,毕竟这一劫过不去,一切都是惘然,可偏偏他不肯先走,硬要留在这里,这让她何时才能有机会解决此事?
若是时日短了,说不得能不能成,若时日长了,免不得他心生怀疑,怎么样都是不能两全。
“此事倒也不急,稳中求成便是,只是事关镇国军侯府,我倒不好主动出手,还需过问下云渡缘的意思。”她眸光晦明,微一垂首极好的掩藏了下来,片刻思忱后言道。
“此事早就没有回寰余地,不过是他自己不愿看清罢了,从来家国庙堂之前,无亲友,无私情,明极女皇便是再怜他身世,顾念当年镇国军侯府的牺牲,却也不会容许他挑战皇家威严,更何况她的女儿也该不惜赌上多年经营,死志不改。”叶宸枫指下叩在信封之上,微一用力,笑意几分凛冽,早已看透乱花迷眼后一切机锋。
他亦是身在其位,没有人比他更懂这些机关算计,帝王心术,只不过他不愿循规蹈矩,顺从前人之路罢了。
姑苏亦水眸底一抹清寒,不可否认他所讲的亦是她心底想到的,只是她凭的是多年直觉,而他却是当真钻研透了人心。
论政场庙堂,她确实不如他,便是当初手握抚国摄政之权,她也不过是凭着铁血手腕,才镇压下人心贪欲而已。
只是堵不如疏,她的办法只不过是一时之效,所以才会有之后,晋国公一有时机便反叛生乱之事,她自问挽不回抚国三百年根基腐朽,这才任由风雨摧毁大厦,任凭了抚国四分五裂。
“此事关键之处还在华国太女身上,若她执意不肯放手,那就只能刀枪齐动硬来了。”她眉心一抹惘然,毕竟最难动摇的便是人心,就算这一次她能助他一臂之力,全身而退,可只要这位太女殿下不死心,依旧不会善罢甘休,此事就不算了结。
“亦水,你若当真想要助他,这样做也只能起一时之效,何不劝他接受了花栖沅,毕竟单军侯之事与这位太女殿下无关,他若能放下过往的前尘恩怨,此事未免不是一桩美事。”他眸中一抹冷意闪过,神色缥缈如在云雾之中,淡漠了眉眼,一抹笑意隐约。
姑苏亦水闻言掠他一眼,眸瞳一紧,几分疏冷,蹙眉道:“他既不愿,我又怎能如此做,去勉强他接受一个不爱之人,就算此法只有一时之效又如何?他于我有义有恩,姑苏亦水在一日,就绝不会让他被困在枷锁之中。”
她心底一抹不悦冷意,他对单云心有成见她知,他不愿她与旁人牵扯太深她亦知,但这并不能成为她退让的理由,她可以为他去回避这一切,却不能因此害了旁人。
“他便如此重要,值得你拿一生维护?”叶宸枫笑意依旧温润,春风化雨般和煦,眸底却几无温度,微一抬眼,直直看向她。
姑苏亦水触上他的目光,一抹心力交瘁,她从不是愿意浪费唇舌去解释的人,他若相信她,便无须解释,他若不信她,再多解释亦是苍白。
“他待我之心如何,我便待他如何,他能为我舍命,我护他一生又如何?”她向来有自己的底线原则,便是为他再退让,也不能越了过去。
“宸枫,我爱你,与我护他,非要分的清清楚楚,有取有舍吗?”
她眸中坚定不移,与他相视,并无丝毫退缩。
她的眼中太过坦然透彻,让他无从反驳,亦不愿去逼她做出抉择。
“不必为难亦水,朕只想知道你爱的人是谁就够了。”他倏而勾唇,笑意氤在眼底,一如寻常无差。
她不能抉择的,他便替她抉择,谁也不能阻挡。
姑苏亦水微一侧首,眉心一抹清冷,起身道:“姑苏亦水此生只爱一人,绝不更改,无论你信与不信,都不重要,我自己知道便可。”
她是认定后撞上南墙亦不回头之人,他就是她不变的选择,是她愿意倾其所有的人,只盼他能知,她的心意不比他少。
她一眼掠过他,转身而去,门开的刹那,逆光的一瞬间,只剩了地上高挑影子。
门外竞衣一礼恭送,眸光掠过房内风景,一抹异色落在了眼底,又极好的掩藏。
他跟随陛下身边多年,有些东西自然比旁人看得清楚。
陛下似乎并不想助镇国军侯府的世子……又或者,并不想看到他出现在夜王面前。
……
王谢庭前燕,旧巢仍在,南来北往,已成了习惯,几声啼叫,倒也为清冷已久的镇国侯府增添了几分生机。
云渡缘难得不曾醉倒树下,翻出了几本旧时书籍,晒在院中,随手找出一本盖在面上,躺在藤椅上,虽无半分睡意,倒也怡然自得。
身边再多眼线亦不妨碍他逍遥自在,心有天宽地阔,不拘束缚。
庭院宽广,多年无人打理,树繁草杂,深深掩盖了四周院墙。
枝叶丛中,一只脑袋探了出来,虎头虎脑生了一张娃娃脸,背后扛了一把大道。
他几分恍惚的透过枝叶缝隙,打量着下边的人。
歪头咂嘴,他几分不确定,伸手自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对着下边躺着的人上下打量一番,却苦于看不到下边人的脸,纠结的皱了眉头。
这是不是世子?要不要下手去打啊?
庭院中,云渡缘书本下掩盖的脸上几分头疼,怎么又有人跑来凑热闹,难不成这几日他满大街喝酒,各大世家贵族还没看够,又私下派人来探虚实。
他缓缓抬手,掀开脸上书本,翻了个身,依旧轻阖眼眸,似睡非睡。
墙上探头探脑的娃娃脸瞪大了眼,仔细比对了手中画像,蓦然点了点头,咧嘴“嘻嘻”一笑,拔出身后大刀,一把跳了下来。
“接招!”
一刀天上劈下,带起罡风霍霍,树叶哗哗而落,伴随着一道人影,扑面而来。
云渡缘掀开书本,只愿打发了这人,不料竟是个来拼命的。
他点地而起,身法飘逸,轻松一转身还不忘带走身下藤椅,免得遭受池鱼之灾。
不该啊,他初来汶城,镇国军侯府早已没落,按理说不该树敌才对,如何会有人这般急不可耐的来刺杀?
疑窦在心,他有意留情,只守不攻的拆了此人几招,试探虚实,却发现这人似乎也并无杀意,只是单纯的动手切磋。
“小兄弟,出刀太慢了,再来一次使出全力试试。”云渡缘裟衣浮云般飘忽不定,人也仿佛轻成一团棉花,毫无阻力的进退反转,始终不曾拔出兵器。
娃娃脸眯了眯眼,使出全力出刀,一招横劈山水,不遗余力。
这一刀,方才落在了实处,先前连他一片衣角都不曾碰到,云渡缘赞许一笑,指间冰凉刀刃一掠,使了三分内力微微一弹。
娃娃脸退后三步,撞在了树上,七荤八的抬头,倏而变了一张面孔,满眼崇拜,仰慕的看向他。
“教我教我!”他收了手中大刀,三蹦两跳的凑近,丝毫不见畏惧,挺直腰板站在云渡缘面前。
云渡缘闻言一笑,捡起掉在地上的书籍,一手敲在他头上,摇头道:“谁家找的你这般不靠谱的人来对付我。”
娃娃脸无辜的眨了眨眼,自怀中掏出一张画像展开递到他眼前,问道:“这是你吗?”
云渡缘一怔,蹙眉打量过纸上画像,颔首道:“不错,确实像是我。”
娃娃脸“嘿嘿”一声,昂首道:“那就没错了,我找的就是你,没有人指使。”
云渡缘闻言“哦”了一声,扬眉淡然一笑,言道:“那又是谁给你的这张画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