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趟这浑水
姑苏亦水得手后,等在约定之处,黑夜中雨声不断,闹得人心神不宁,明明时间已到,城门外却依然没有丝毫动静,人影也不见一个。
她微不可察的蹙了眉心,叶宸枫已经带人先一步离开,可这里怕是会有些麻烦,按最坏的来说,应该是阿雀他们被困在了汶城中,若是再等不到人,那就只有硬闯进去了。
“主人,快看!”
身侧下属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两道影子,急迫中带着几分喜悦。
姑苏亦水方才抬头看到了人影,他们便已至眼前,二人虽有狼狈,但却毫发无伤。
“怎么耽搁了如此久?可有遇到了麻烦?”姑苏亦水眸光微动,打量一番问道。
阿雀拱手,欲待一五一十禀报,却被云渡缘打断。
“确实有些麻烦,眼下快走,路上再说。”
他侧眸掠了一眼身后,虽说未曾被追兵看到,侥幸逃了出来,但难免再生枝节,还是早些离开是非之地的好。
姑苏亦水闻言便也不再多问,接过身侧之人牵来的骏马,溅起泥水不断,转眼飞驰而去。
一路上倒也平静,为避开搜查,众人连夜不歇,直到离开京畿百里地界方才下马休息。
冥宫暗处,阿雀安排好一切后,便马不停蹄的前往书房禀报。
姑苏亦水沐浴更衣之后却并不曾有睡意,阿雀来时正好人在书房之中。
“主人。”
她摆了摆手,墨发如织,青丝三千散散束在身后,“起来吧。”
阿雀立起身来,拱手言道:“汶城之中属下遇到了姑苏含烟与姑苏子复,想必是奉了姑苏上清的命令,领人前来捉拿您。”
姑苏亦水眸中幽光明灭,指下朱笔微侯,抬眼道:“是他们二人带人拦截了你们出城?”
阿雀闻言摇了摇头,言道:“并不是,具体情况属下也不太清楚,只是先见到了华国太女的人突然搜查而来,想必是有人向花栖沅通风报信,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麻烦。”
姑苏亦水微一勾唇,心底隐约冷意,写完笔下之字,搁笔道:“必然是你们被姑苏含烟查到了蛛丝马迹,方才会引来围捕,只是姑苏子复一向置身事外,不喜掺和这种浑水,他竟然接了命令出城,这实在是出人意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阿雀回想到了当时情形,心底一抹犹疑,深思片刻言道:“姑苏子复并非与姑苏含烟一同出现的,二人似乎还有些过节,属下与渡缘大师能安然脱困还是多亏了他的帮助,临行前他托付属下向主人带句话。”
“说是让你躲得远远的,不要参与他国浑水,他会寻来的。”
阿雀踯躅的数出,总觉这句话没头没尾的,让人听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姑苏亦水闻言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她虽不知他到底是何意思,却隐约听懂了一二。
姑苏子复所说的“浑水”怕是指接下来漠国与承国的相争,而这一切与她或者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要让她避开?这些确实是她想不通的。
但无论如何,这浑水她是势必要趟定了,不是为了他人,只是因为天赐良机恰好,也该是她动手的了结一切的时候了,能不能活着,谁生谁死,谁存谁亡,皆在此一举。
只是不知他所指的可包括她的意图,还是仅仅是为了利益所图考虑,若是他当真猜到了她的意图,那她就只能痛下杀手了。
“此事先不必管,既然他要找来,那本座等着便是,倒也不惧他耍什么花招。”她微一抬袖,拿起一方绢帕拭去手边墨渍,几分从容,无人看到的眸底却是一片狂风暴雨,掩藏着万千心事与筹谋。
阿雀闻言颔首,低眉应“是”。
又道:“主人之后打算先去哪里?历城之中怕是也等到了极限,况且穆国那对母子也并非好相与的,主人是否要先见一见?”
姑苏亦水随手将绢帕丢弃在了一旁,微一思忱,颇有几分头疼,此事确实不能再拖,只是她现在的身体状态,必然是不能随意妄为的,主次之分她自然不会混淆。
沉吟片刻,她挑眸掠过纸上内容,开口道:“本座先去承国听音寺,到时你将此信带往历城,去将军府交给云筝,再将穆国皇后与太子二人好生带出来,到冥宫见本座。”
阿雀拱手,上前接过信纸,言道:“属下省得,必然不会有所差池。”
姑苏亦水摆了摆手,望了眼窗外已经有所缓和的雨势,只觉体内又在隐隐作痛。
阿雀退后三步,转身带门而去。
她闭眼静坐了片刻,提起水壶中白水倒了一盏,将云渡缘交由她的药粉倒入其中,蹙眉了良久,强忍住不适一饮而尽。
满口苦涩,她却只是抿了抿唇,又饮了一盏白水,方才面不改色的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谁也不能更改她的决定,无论姑苏子复再怎么阻拦,姑苏上清也必死,她不只是要蹚这浑水,还要将这水搅得更浑。
……
漠国黔城,将军府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一派安静之中,却有脚步声匆匆而来。
“陛下可在房中?”
戚将军卸剑交由一旁侍卫,眸光微紧问道。
“陛下适才入了书房,吩咐了人守好门,安静噤言。”贴身随侍压低了声音凑近言道。
此番话音刚落,便听房内一道声音传出。
“进来。”
寒歌陌蹙眉将手中折子放下,听出了门是戚名的声音,抬眼掠了一眼,开口言道。
随侍让开了门,立在一旁安静守候。
戚名推门而入,隔了一道纱帘外间恭敬一个军礼。
“陛下,臣已带回了朱越与欲王殿下,只是不知如何安置?”
他沉吸了一口气,几分犹豫不决,抬眸问道。
“经此一事,想必朱越也该能想明白了,国在前,家在后,如今的局势,他必然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你且领他去军营领个职务便可。”寒歌陌微一思忱,薄唇微抿,神色不改言道。
“不知领何职位妥当?”戚名踯躅,陛下如此讲让他越发摸不着头脑,举棋不定唯恐猜错了陛下的心思。
寒歌陌闻言指尖磕在了桌案上,神色一闪,侧眸微一抬头,冷然道:“他想要什么职位就给他什么?”
戚名心底更是七上八下了,却也不敢置喙,只能一拱手正色应下。
“那欲王殿下呢?可用臣派人护送殿下回京?”他沉声再次开口,陛下喜怒不形于色,他只能事事相问,不敢轻易揣测。
“不必,他愿意留着便给他个院子,他若不愿待着自会回去,此事无需费心。”寒歌陌摇头敛眸,寒欲泽什么性子他自然是清楚的,他若要走留不住,要留赶不走,此事还要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是。”
戚名依旧眉头深锁,转身带门退了出去。
陛下讲了和没讲差不多,他还是一样不知从何下手。
颇有几分发愁,他拿了佩剑走向前厅。
他刚一入门,便觉眼前飞花乱坠,罡风霍霍,一看果然是欲王殿下在与姜老前辈过招。
摇头一叹,他远离是非识趣的躲了开来,回身看向一旁抱剑,板着一张脸的朱越。
“小将军。”他沉沉开口,因着当年朱老元帅的缘故,他其实也算是认识朱越,眼见他长大的。
朱越恍然从眼前的对战中移开目光,看向眼前戚名,起身一礼,道:“戚将军,您请坐。”
戚名含笑点了点头,抬手让他快坐下,自己坐在了他上首的位置。
“方才本将军去见了陛下,询问了关于小将军的事,陛下的意思是,让小将军去帐下任职,不知小将军意下如何?”
他提起手边茶壶,倒了两杯热茶,抬手递过去一盏,含笑相询。
朱越沉默了片刻,抬手接过茶水,眸光变幻,指下动作微紧,这才点了点头抬眼道:“朱越任凭陛下与将军的调遣,没有异议。”
戚名微微一叹,抬眼道:“你这孩子,就是死心眼,陛下说任凭你去挑选职位,你心底可有何想法?”
朱越闻言微有讶异,他自知此次逞匹夫之勇,为漠国带了许多麻烦,不想陛下竟然还愿意信任重用他。
“朱越听从安排,任何职位皆可,只要能杀敌卫国,将功补过便可。”
他坦诚言道,一片丹心赤血,神色毅然决然。
戚名倒也不再多说,颔首点了点头,一叹道:“朱老元帅的仇,我们大家都记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到打败了承国,什么夜王,什么苏雾,不都是手到擒来,你务必要分清轻重缓急,莫要再辜负了陛下的栽培”
朱越眸光低敛,拱了拱手,应道:“是。”
戚名提了腰间佩剑,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抬手制止了他起身的相送的动作,转身离去。
朱越抬眼掠过窗外枝叶,又落在了仍在过招的二人身上,无声握紧了手中剑柄,微不可察一声低叹。
还是他不够好,不够强,若是他能有师祖的身手,十个夜王又有何可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