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十四章 分兵诱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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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师可在?”

    半壁山水,城郭在望,一碧之玉盛瑶池琼露,断桥一座,心事一桩。

    宿衣望而却步,见国师冥想入神,低头看了一眼捧着果子的栗梨,蹙眉放轻了声音。

    “国师坐了几时了?”他矮下身子,深深看了一眼栗梨。

    “一天一夜啦。”栗梨弯眼笑了笑,伸手拉了宿衣的袖子,狡黠的扫过四周一眼,清了清嗓子。

    “偷偷告诉你,国师大人把云殇琴烧掉了。”

    栗梨说着弯眼笑,却不知为何眼眶红红,他抬手摸了摸眼角湿润,惊讶的“咦”了一声,“再也听不到国师弹琴了。”

    宿衣闻言心下亦是大吃一惊,云殇琴乃不世宝物,辗转了多少年才落入有缘人手中,国师平日束之高阁宝贝得紧,如今竟然烧了。

    “你可知国师为何烧了云觞?”宿衣见这平日没心没肺的小童眼眶泛红,心底不知为何亦是一酸,哀叹的问道。

    “栗梨不知道,栗梨只知道国师见了陛下,之后回来便烧了云觞。”

    栗梨手中果子捏的软趴趴,垂眸无精打采的就地坐在了地上,靠了身后树干。

    树干被他一动,又是数颗野果摇摇欲坠,宿衣一瞬的失神便被重重砸到了头。

    “咝。”

    宿衣接住了果子,沉一声叹息,默然片刻,便躲了远些,寻了地方等候。

    簌簌白花纷扰了湖水宁静,飘飘荡荡,晃悠着水露花香。

    凤兮疑眸中一点幽光,缓缓吞噬了清明,人如在梦中,眼前一片晕眩,唯有紧握住手中匕首,以轻微的痛感,维持意识不灭。

    半晌后,他恍惚眨了眨眼,风光入眸后一瞬忡怔,意识才算回来。

    指尖一遍遍的抚过手中匕首,他似乎笑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浮萍,你也算劳苦功高,我就算是毁了云觞,也舍不得毁你啊。”

    他蹙眉想了想,将手中匕首缠了银线,一头捆在水边巨石上,扬手抛入湖中。

    “国师。”

    栗梨见国师大人站了起来,匆匆拍了拍衣服,小跑了过来。

    “您看这里有果子,要不要吃啊?”栗梨眨了眨眼,将怀中果子高高捧起。

    凤兮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清淡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国师不饿,栗梨自己吃吧。”

    “好吧。”栗梨砸了嘴,侧眸掠了眼远处人影,开口道:“国师大人,那个哥哥找你。”

    凤兮疑颔首,凝眸看了一眼,唇边笑意深了几分,言道:“去请他过来吧。”

    栗梨重重点了点头,将手中果子丢在了一旁,跑过去远远便冲着宿衣招了招手。

    “国师大人请你。”

    宿衣眸中一抹异光,加快了脚步,走上前去。

    “国师。”他抬手施了一礼,开口低唤了一声。

    “可是陛下有事吩咐命你来的。”凤兮疑侧眸扶他起身,垂眸浅笑问道。

    宿衣起身,顿了片刻摇了摇头,“陛下并无吩咐,是宿衣有事想要询问国师。”

    “哦?”凤兮疑疑惑的开口,仔细打量了一眼眼前人,挑眉而道:“你有何事相询?”

    “国师可知道“蛊”为何物?”宿衣抬眼,眸底微紧几分,开口问道。

    “知道几分。”凤兮疑略一思忱,沉眸应道。

    “书上说“蛊”为虫,食毒为生,依附人体,大多为专人饲养,否则极难存活。”凤兮疑眸中笑意淡薄了几分,蹙眉思索片刻,又深深打量了宿衣一眼,言道:“你如何问这些?”

    宿衣默然片刻,抿唇言道:“我常年钻研医术,对毒物也有所了解,只是好奇着“蛊术”有何厉害之处,听国师所言,大约对此有所了解,不知可否教授在下一二?”

    凤兮疑眸中幽光湮没,闻言一笑,点了点头道:“你若当真想学,这倒也无不可,只是我对这些也并不精通,只是微有涉略罢了。”

    宿衣亦是一笑,挠了挠头,言道:“我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太深的东西,也学不会,毕竟这东西恶心有恐怖,光是想想就头皮发麻。”

    凤兮疑见状抿唇轻笑,负手道:“这种东西自然还是少沾染的好,我曾藏有几本关于“蛊术”的书,改日我便命人送你一观。”

    宿衣拱手道谢,转身离开,只字未提云觞琴之事。

    栗梨见外人走开,国师大人谈完了事情,便又跑了回来。

    “国师大人要不要用膳?您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了,难道不饿吗?”栗梨疑惑的睁大了眼,担忧的开口问道。

    凤兮疑摆手,掠了一眼湖水,回眸言道:“不用了,我们走吧。”

    栗梨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

    禹州勰城,一家门面破旧的赌坊,里边鱼龙混杂,叫喊声一片,二楼却清清冷冷,不闻人声。

    街巷上一条人影飞掠,袖底一只袖箭射出,带着一个布包穿破窗纸,正正落在赌坊二楼之中。

    “谁?”

    数条影子飞出,四下寻人不见,眼见街道上只有巡回士兵接近,这些人便又退了回去。

    “里边是什么?”

    一人犹豫片刻,手中刀尖一挑,刺破布包,里边的东西飞起落下。

    “令牌?”那人瞳孔放大,匆忙上前捡起了地上东西,“还有一张信纸。”

    “这是城主不久前自隐凰城派出那队人携带的令牌,上边还有血迹。”

    另外几人闻言眸中一冷,心底大惊,不久前派出的那队人不是由三公子领着去寻五公子了吗?这令牌向来不离活人之身,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

    “快看看纸上写的什么?”一人急急喊道。

    “身名不正,窃位难稳,杀人者人恒杀之。”

    众人面色一白,面上一阵冷汗,不寒而栗。

    这是上主的忌讳,这城主之位如何得来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知道又能如何,成王败寇向来如此,良禽择木而栖也是常情,只要能保命,谁在乎头顶上坐着的是谁?

    但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了七年,竟然又被人堂而皇之的翻出,提到明面上来,难不成这天要变?

    “怎么办?报还是不报?”念字人皇皇然,六神无主。

    “当然要报上去,死了这么多人,我们怎么瞒得下来?到时若被株连,岂非得不偿失。”最先开口那人沉声言道,眉宇之间尽是愁色与冷戾。

    “那三公子呢?总不会也被五公子带人杀了吧,这可并非小事,动辄便要掉脑袋的。”一人问道。

    众人心思更是沉入谷底,静默半晌,谁也不敢想象后果。

    “无论如何,都要先将这些东西呈上去,至于三公子,我们且先派人暗中查找,没有城主命令,谁都不可轻举妄动。”

    众人点头认同,即刻便吩咐了人快马加鞭赶往隐凰城,将这些东西呈上。

    “三公子若是当真死在了外边,怕是隐凰城又要大乱一场了,剩下的两位公子常年争斗,谁也不肯服谁,也是这些年还有三公子在中间把持着,两位公子皆不愿让对方占到便宜,这才没乱起来,如今隐凰城若当真只剩下这两位公子,只怕又是一场七年前那般的血雨腥风。”

    这一方暗部里的小小风云,已在预兆着杀戮的开始,众人眼见送信之人离去,心底各自算盘打个不停,想要安身立命,势必要选对主人。

    可如今的局势,当真是胜负难料,更何况五公子反叛,来势汹汹,若是隐凰城此刻内斗,谁有敢保证能万无一失呢?

    楼中人心诡谲,表面的安静,实则波涛暗涌。

    屋檐上,一抹暗影功成身退,趁着时机,悄无声息离去。

    ……

    “主人。”

    阿雀策马追上前来,侧眸禀报了事情经过。

    “三公子那里可需派人跟随着?以免出现什么纰漏。”他抬眸思虑再三,出声问道。

    姑苏亦水侧眸掠了身后白影,回眸摆了摆手,言道:“不用,他不好对付,轻易不要招惹,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阿雀点头应下,识趣的让开一侧,避到后边。

    “皇夫夫……”苏容被禾衣抱着坐在身后的马背上,兴奋的喊道。

    姑苏亦水看了眼他,又侧眸看向另一边的叶宸枫,眉心微动道:“前边就要出勰城了,你可以回去了。”

    叶宸枫闻言眸光流转,策马快了两步追了上去,自怀中拿出令牌。

    “出了勰城会更不太平,你要万事小心。”

    姑苏亦水伸手接过了令牌,沉默不语,转身而去。

    阿雀马上接过禾衣怀中的苏容,紧追了上去,策马一跃,城门一线开启,瞬间关闭。

    叶宸枫原地停驻了片刻,回头向城内而去。

    禾衣一声轻叹,勒缰调转马头,紧跟了上去。

    城门外零落萧条,出了关后更是不闻人声,挑了僻静之道,纵马奔驰,转眼便将城池甩在身后。

    “主人,前方便是岔路口。”

    奔出半个时辰,阿雀勒马,停在了路边,怀中苏容疑惑的转了转眼睛,还试探着伸手摸了摸马鬃。

    姑苏亦水停在原地点了点头,眸中一抹凛冽,“你带着人马离开,务必将太子安全护送到历城。”

    “主人呢?”阿雀眸中一紧,蹙眉问道。

    姑苏亦水望了眼被阿雀护在怀中的苏容,略一沉眸道:“我自有打算,不必多言。”

    阿雀手中缰绳握了半晌,沉吸了一口气,护紧怀中苏容,策马而去。

    身后三部之人更是不敢违逆,垂首一礼后,随之离开。

    岔路口一方通往北地,一方便是漠国,姑苏亦水毫不犹豫的策马奔向漠国的方向,眸中清寒一片。

    如今战事戒严,她方才从承国离开,必然已被漠国探子注意到,算来时辰,不久定会有人追截,有苏容在她少不得要顾忌一番,介时怕是难以善了。

    一人独行看似危险,实则却更为稳妥,漠国那些虾兵蟹将未必能奈何她,只要能将他们拖到天黑,她就有把握全身而退。

    她奔出了两里地,果然便听到了马蹄声,不必多想这些必然是漠国派出的追兵。

    飞身下马,她将马放跑在林中,随意寻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片刻的功夫,追兵便赶到了此地。

    “有马蹄印,跑向了林中。”

    “追!”

    一行人查看过了马蹄印,确认后并未细查周围便奔向了深林。

    姑苏亦水盘算了时间,仍是留在原处,并未走开。

    这深林不大,来来回回也就是半个时辰的功夫,如今天色尚早,若是这些人一无所获的出来,必然还是要向北地的方向追去,她至少还要再遛他们一个时辰。

    想着她便观察了四下,发现除了这片林子,也并无藏身的地方。

    静默的等了半个时辰,果然那一群追兵面色铁青的无功而返。

    “娘的,就一匹空马,害得我们转了一圈,哪个孙子不开眼寻开心。”

    ……

    一群人骂咧咧走出,四下观望了一番,见并无异常之处,便要继续向前。

    电光火石间,却见一叶飞旋,竟如刀片般锋利的穿透了当先的一匹马腹。

    “出来!”

    众人瞬间草木皆兵,警戒防备周围一举一动,却一无所获。

    “口舌之快会要人性命的,活着不好吗?非要不知死活。”

    姑苏亦水并非现身,只远远抛下一句话,一抹笑意深冷,转身掠向林中。

    “在那里,人往林中去了。”

    众人眼见一抹红色衣袂,如影如风,即刻心神一震,握紧了守在兵器,匆匆追了过去。

    林中本就不便通行,策马急行免不得磕磕绊绊,转眼便乱成一盘散沙。

    每每眼见敌人就在眼前招摇掠过,却追不过去,众人心底都隐隐急躁,到最后干脆也骑马徒步。

    天色隐隐已深,林中更是暗的快,众人小心翼翼的搜寻各处,见识了敌人的狡猾,更是不敢行差踏错。

    姑苏亦水估摸了时辰,飞掠树梢,观察了四下情形,寻了漆黑之处,潜伏暗行。

    她不欲大开杀戒,所以才陪这些人转了许久,否则这林中就是宝地,她随意设些陷阱便足以留下他们的命来。

    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夜色黑沉,姑苏亦水飞身而起,轻功掠过树梢,转眼便出了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