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迫服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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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中不少马匹已经跑出了林外,大道上三两散落,姑苏亦水先前的坐骑便混在其中,她回眸掠了眼依旧热火朝天的林中,一抹疏懒笑意,伸手去牵马缰。

    恰是时,一柄穿风的剑,夜中一亮袭来。

    姑苏亦水眸心一紧,松了手倒退数步,躲开这一击,反手握了腰间冰凉剑柄。

    “何人赐教?”

    眼前一道影子掠过,长剑在手,招数简练却有力攻来,直扑面门。

    姑苏亦水神色一凌,认真了几分,剑柄连挑数下,挡开锋利冰刃。

    “是你。”

    姑苏亦水将欲出鞘的剑一滞,眉心微紧,反而收手,倒退数步。

    “你有兴致,但恕在下不多奉陪。”她飞身便退,连坐骑都舍弃了,湛血剑嗡鸣一声。

    “急什么?”

    面前疾风一阵,人影如魅,转眼又缠到了眼前。

    “这可是重兵围困,陛下让人如何不急?”姑苏亦水略一沉眸,笑意不改,停下了脚步。

    寒歌陌凝眸冷冽,缓缓抬了下颌,一身玄衣袖缠金线,夜中越发显得深沉肃杀。

    “场面不大,怎么留得下夜王的脚步?”唇抿如线,人立如松,仇人相对格外冷凝。

    “国仇家恨,这些东西听上去确实有着足够的理由,但你敢杀我吗?寒歌陌,你就算是亲自到此,也不过是想生擒本王为质而已,到底你在乎的是什么,你通晓,我也透彻。”

    姑苏亦水倒也不见慌乱,进退间滴水不漏,从容抬眸与他对峙。

    杀了她,他固然得了一时之快,报了国耻家仇,但对于漠国如今的局势却是巨大的不利,他是一国帝王,自然由不得他任意而为。

    “你今日杀我乃是下策,固然打击了北地,一雪前耻,但于漠国如今的局面来说乃是雪上加霜,都说哀兵必勇,介时被承国与北地两面夹击,对于你而言,落不到半点好处。”

    她堂然大放厥词,丝毫不畏激怒了他,谈吐之间运筹帷幄,片刻之间便捕捉到关键所在。

    “看来你是有恃无恐,笃定了朕不会杀你,但你可知就算不杀你,朕也有千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寒歌陌冷眼斜扫,面上虽无波无澜,指下力度却重了几分,随意被人拿捏的感觉实在令人恼怒,更令人恼怒的是被人看破了心思。

    “你不会选下策,按照陛下原本的心意打算,想必也就是这样,生擒为质,一番折辱讨回些脸面。”姑苏亦水勾唇抬眸,掩下眸中明光谋算,“但是这也不是上策。”

    “要知道本王这人向来气量狭小,睚眦必报,陛下莫说折辱于我,便是一句重话,在下也会牢牢记在心里,迟早奉还,你若杀我,得不偿失,你不杀我,后患无穷。”

    姑苏亦水凑近了一步,抬眸与他对视片刻,徐而一笑,“不如,你我互不侵犯,大路朝天,陛下让开身后这条路如何?”

    寒歌陌蔑然轻嗤一声,冷笑道:“你觉得朕会舍弃千载难逢的机会,放你离开?”

    “苏雾,任你舌灿莲花也是惘然,你我之间本就国仇家恨不共戴天,朕难道还惧你的记恨不成!”

    姑苏亦水丝毫不着恼,一声叹息,抿笑摇头,言道:“错了,是陛下与我不共戴天,苏雾对陛下,可从未不共戴天过,你想和我拼个你死我活,本王可不愿奉陪。”

    “说到底当年先太子死的也不能全算在本王头上,战场之上你死我亡,刀剑无眼,陛下非要将账算到苏雾头上,虽在情理之中,但若仔细追究却未免有些牵强,这场大战牵连甚深,其中又有几人无辜?这笔账苏雾不推,却也不认。”

    “今日你我对峙,无非是一桩恩怨,一方利益,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是否该放下私心成见,你我重新谈一笔交易呢?”姑苏亦水目光晦明,沉沉一叹,不疾不徐言道。

    攻人攻心,擒贼擒王,阴谋权诡之事她虽不用,却不代表不会。

    寒歌陌眸中一抹厉光明灭,用了极大功夫耐下心中毒火,竭力平静如水的一字字道:“你我有何可谈?”

    姑苏亦水略一沉眸,颔首笑道:“可谈的多着去了,只有不损害本王的利益,无事不可谈。”

    “比如说,如何破解漠国如今的僵局,再比如说,如何吞并周围他国……这些不是正陛下想要的吗?难道漠国的前景霸业还比不过那些私仇?”

    姑苏亦水眸中一点清寒,眉宇之间忽而凛冽,举止进退具是睥睨,逼人的不可直视。

    寒歌陌面色一沉,心底波涛起伏,竟有了几分动摇。

    “与虎谋皮危矣,朕又如何能确定夜王的诚意?若是一朝失了手中筹码,岂非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白白赔上了今日的好时机。”他眸中尽敛风波阴沉,暴风骤雨掩在平静之下,依然清醒而理智的回道。

    姑苏亦水袖底握剑之手送了两分,兀自一笑,侧眸望他一眼,言道:“那陛下想要什么筹码呢?恐怕除了将这条命交待在此,任何东西都入不了陛下的法眼,信物凭证这些东西,陛下更是不会轻信。”

    寒歌陌坦然回望,挑眸冷冷抿唇,不置一词。

    “既然如此,那不如本王便将这条命放在这里,如何?”姑苏亦水一眼掠过他的神色,便便了然于心。

    寒歌陌眸中清寒一闪,身侧林中搜查的士兵已然放弃追捕,正待往林外赶来。

    “吃了它,朕便信你一次。”他手中一只小巧玉瓶,眉心戾气一现,递到了她的面前。

    姑苏亦水眸中异光一过,笑意清冷氤氲,面不改色从容接到手中,随意开口言道:“毒药?”

    寒歌陌一声冷“哼”,负手身后,月光隐约下面如覆霜,沉声道:“只是慢性毒药而已,夜王若当真有诚意,又何需畏惧,此毒名为“玉玲珑”,并非无药可解。”

    “自然,解药也必然只有陛下才有。”姑苏亦水抬眸一笑,指尖掠过瓶身,不过停住了片刻,便毫不犹疑的服下了里边剧毒。

    “本王会记住今日承诺,陛下也莫要忘了解药,告辞。”

    她扬手抛出手中空瓶,回眸深深望他一眼,转身飞掠而去。

    这世间什么毒药是她没尝过的,区区“玉玲珑”而已,又能奈她如何,寒歌陌不知她身有蛊王,早已百毒不侵。

    身后夜风抛在身后,她轻功如鸿,直奔了历城而去。

    ……

    隐凰城,半边城阙掩在黑夜中,这座与世隔绝的孤城风声鹤唳,如今的局面动荡,稍有风吹草动便是一场血光之灾。

    夜里人人皆掩门落锁,闭户不出,路上空荡荡一片,安寂如死域。

    一名鬼面人夜中独行,入了城后弃马飞身,紧紧护了怀中包裹,飞檐走壁运功而行。

    不知谁家房顶,一处轻响,转眼数人蹦出,亦是鬼面遮脸,身手矫健的挡住了那人去路。

    “拦下!”

    不知何人一声令下,这群人一拥而上,便要去抢送信人怀中的包裹。

    “住手!这是要送给城主的……你们……”

    送信人不敌,却抵死挣扎,护着怀中东西,一个失足便自房顶滚落到了大街上。

    “速战速决!”那群人亦追随而下,不顾一切的便要下手去抢,出招皆是毒辣,丝毫不再顾忌送信人的死活。

    送信人急中生智,以手边石头代替,佯将手中布包丢开,转而飞奔而逃。

    这些人必然是隐凰城中其余两位公子的手下,看来隐凰城局势果然已经乱到不可开交。

    那人仓皇失措,冷不防竟入了一条死巷,这下失了后路,退无可退。

    身后追兵自然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转眼便到了巷口。

    其中一人果断出手,一柄飞刀直直招呼向送信人的咽喉。

    一簇血花飞溅,颜色艳丽,那人竟拼了全力,临死之前将东西狠狠地抛过身后墙头。

    一声闷响,一切都结束在了迟来的疼痛中。

    “该死!”

    一群人顾不得闹出动静,匆匆翻过墙头,落入墙后这户人家。

    点亮火把,众人凭着感觉,四处仔细搜寻。

    忽而一双缎面青花的靴头出现在视线之中。

    “四弟,寻的辛苦啊!”

    姑苏庆余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和煦一笑,伸手托起面前低头找寻之人。

    被托的那人眸中精光四现,戾气冰冷,避如蛇蝎的后退两步,缓缓直起了身来。

    抬手摘掉鬼面,姑苏司离冷冷甩手,邪眸一瞥,切齿而道:“二哥来的真是及时,不知守株待兔等了多长时间?”

    “四弟莫气,二哥也只是好奇,这里边到底是什么东西,下边人送信来说是关于五弟和三弟的,就冲着这些,二哥便是再等一天,也是值得的。”姑苏庆余冷冷一抿唇,抬手毫不客气的抖开手中布包。

    姑苏司离睁大了眼,看着那方掉出的染血令牌。

    “这是父亲不久前派出追寻老五的那队人马。”他面目狰狞,心底几分凛冽,看来是遭遇了不测。

    “还有一封信。”姑苏庆余微微一笑,将手中信封拿出,在他面前摇了摇。

    “快打开啊,二哥聪明的话,就该知道,我带了这么多人,你是绝对无法带着写封信逃出去的。”姑苏司离一声冷嗤,警示的瞥了面前之人一眼,身后众人亦是神色一冷,戒备十分。

    “自然,有好东西,自然要兄弟共享才对。”姑苏庆余和善的点了点头,眉宇之间却有阴桀之色掩藏。

    他伸手打开了信封,一目十行掠过之后,便递给了姑苏司离。

    “三哥带出去的人全死了,呵呵,真是可怜!”姑苏司离冰冷的抬眼,抿了抿唇,狞笑一声。

    姑苏庆余眸中精光一闪,瞬间忧思忡忡,冷不防被风一吹,信封落地倏而,里边竟又飘出了一张信纸。

    姑苏司离笑容一凝,俯身拾了起来,“身名不正,窃位难稳,杀人者,人恒杀之!”

    “这些的是什么东西!”他深深蹙眉,一把抖开递到了姑苏庆余面前。

    姑苏庆余一眼掠过,神色一怔,继而攥紧了五指,拂衣冷言:“写的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字迹是五弟的,必然不会有错。”

    姑苏司离闻言眸光一闪,冷冷淡淡甩手扔给了他,言道:“二哥觉得三哥会不会也被五弟杀了呢?”

    “谁又知道呢?”

    一声冷“哼”,姑苏庆余将怀中东西通通扔向姑苏司离,借机飞身而起,一跃跑远。

    面前纸张令牌滚落一地,姑苏司离冲着姑苏庆余逃走的方向低咒了一声,冷冷的勾了勾唇。

    “我的二哥,看来我的对手就只剩下你了,只要杀了你,我就能手握大权了。”

    一夜之间听到了两个好消息,消失掉两个敌人,他愉悦的笑了一声,抬手重新戴上鬼面。

    “我们走!”

    一群人来去如风,飞跃墙头,只留下一地狼藉。

    而院子里依旧安寂的如同无人居住一般,身在风雨飘摇之中,便是平头百姓亦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识趣的对于一切充耳不闻。

    安静下来的小院中忽而一阵香风飘来,一道碧色身影忽而出现。

    “啧啧,真是两个蠢货!”

    姑苏含烟笑意温婉,摇了摇手腕铃铛,俯身将散落的东西拾起来,一样样的收好,仔细寻了布条重新的包裹起来。

    “这个局面,倒也不错,至少在父亲的面前,再没有了别的选择,姑苏亦水,真不知道我是该恨你还是谢你!”

    她一声叹息,目光掠过手上狰狞的伤疤,狠狠地咬了咬牙,转身盛了月色离去。

    “失去了一只右手又如何,不能提剑又如何,我还有左手,还有内力,还有智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夜风吹起她的裙摆,柔软的鬓发浮在颊边,她的笑容依旧动人无害,娇弱的如同庭中兰草。

    身后那送信人的尸体横躺,她扫了一眼,抿唇叹息。

    “放心,这些东西我会替你送到父亲面前的,你也算白来这一趟,只是可惜,你再也回不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