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暗中接近
云筝方才坐了书房,手中大殿章程方才重新拟好一份,手中墨笔还未及放下,便听得外间有人禀报。
“何事?”他收拾了凌乱案面,抬眼睨了下首一眼,缓缓开口问道。
“将军,府外来了个读书人,咱们门下的几名谋士客卿去见了一见,都说自愧不如,想要请您去见一面,看是否可以招入府中。”来人上前恭敬叩首,抬眼问道。
云筝闻言眸光微动,按理说平日这些事还不足以让他移步,但如今这是急需人才之时,若是此人当真有才,能让那些向来自诩清高的文人心悦诚服,那倒也不妨去见一见。
“既然如此,那便去见一见。”云筝沉默了一刻,略一颔首,起身离坐。
来人应了一声,推门前边带路,言道:“这历城地处边境,向来能才稀薄,奴才听了听那人开口,发现此人也并非本地人,这倒奇怪了,怎么就千里迢迢的找上了门来?”
云筝闻言眉心微动,沉眸心底沉思,言道:“此人如此有才,那些府客以前可有人听说过他的名头?”
“这……奴才也不太清楚。”那小厮沉吟一下,开口言道,那些府客也并没有说过,他自然不敢谎报军情。
“那便先见一见人再说。”云筝若有所思的抬眼掠过眼前府门,脚步稳健踏入一旁侧门。
那小厮当先通禀一声,掩上了门。
……
姑苏子复离了大相岭之后并未离开承国,在勰城寻了安身之所便暂居了下来,他平日并不经常外出,只是偶尔回去酒馆楚楼转上一圈,自便打探近日消息。
他此举一是为了避人耳目,二是为了逼出那些暗中窥探之人,但不料这些人却当真有耐心,甘愿在此耗费时间,也不肯放弃离去。
这就免不得让人沉思了,他自问并没有结交过这些人,除了隐凰城中,更是不曾的得罪谁,怎么就引得这些人紧追不放了?
他独自温了一壶酒,将纸张伸展平铺案上,继而研磨提笔,一幅水墨山水画徐徐晕染开来。
远山青黛,白鹭渡洲,最顶处几笔赤色艳霞,一幅傍晚山水景,不多时便完成,然而只是他却未曾落款盖章,只是卷起收入一旁瓶中。
想必如今他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隐凰城中,只是不知姑苏上清是否还有功夫命人搜寻他的下落,毕竟有二哥与四弟在一旁搅浑水,总归不便大张旗鼓的出来找人。
但为了稳妥起事,他还是在减少在外露面的次数,就让他们当做姑苏子复已经死了,互相争斗好了,他一不想要隐凰城的城主之位,二不想惹火上身。
对他来说,只要能够清净度日便足矣了,若非是因为她如今身有危险,他也不会流连在这勰城之中,只是他在此也消磨了许多时日了,却还是一无所获,如今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了,若还是不能查到什么,那他就只能铤而走险一把,主动去会一会这些甩不掉的眼线了。
心不在焉的将酒壶提到了面前,他独斟了一杯,放在唇边轻啜了一口,眼下泪痣泛红细细一点。
他并非是无缘无故的出手救她,其实当年母亲离世,第一次在隐凰城见她之时,他便隐隐有了预感。
依着姑苏上清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突然领回来一个如此大的孩子,还给了她亲子的身份。
此事必有蹊跷,当时他便隐约察觉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果然多年之后一切都得到了应验。
她并非是姑苏上清的血脉,这么些年来这不过是姑苏上清养蛊疗伤的容器罢了,这便说明他的直觉没有错,那么他心底的另一个推测,说不定也能得到应验,但这个推测,在没有证据之前,他是万不能向她透漏的,否则后果当真难以预料。
一声叹息,他放下手中茶盏,指下按在腰间玉笛之上,抬手置于唇边轻吹出声,乘风飘扬而去。
不多时便有几名鬼面人应声而来,魅影一般突然出现在了屋中。
“公子有何吩咐?”
姑苏子复眸底几分笑意清冷,一身文士清雅之姿,却平生了凛然威仪,抿唇言道:“这些日子,隐凰城的暗部可有何动静?”
“启禀公子,近日来属下已将此地严加防范起来,勰城中的隐凰城暗部,似乎已经接到了公子失踪的信息,虽然不曾大动干戈出动,但也一直在暗中打探。”鬼面人恭敬回禀道。
“记得行事小心谨慎,莫要遗漏蛛丝马迹,被人顺藤摸瓜查了过来。”姑苏子复侧眸掠了下边一眼,兀自一笑,严加吩咐道。
“公子放心,吾等必然会谨小慎微,以防暴露身份。”鬼面人点头,沉声应道。
“这几日隐凰城可曾有人外出?”姑苏子复若有所思的开口问道。
“属下等暗中留意了一下,并未发现隐凰城中有人外出,不过倒是据说前些日子,六小姐似乎暗中回了隐凰城。”
鬼面人略一思忱,缓缓开口答道。
“姑苏含烟?”姑苏子复闻言指下动作一顿,继而将玉笛转了个方向,随手碰在了桌面上。
“她不敢回去的如此晚才对,当日在华国汶城失手之后她便应该离去了才是,就算因为锁城戒严一时被困,也不该耽搁到如今。”
姑苏子复心底存疑,隐凰城中无论是姑苏庆余还是姑苏司离都不足为虑,但唯独这个年龄最小的女儿家,却着实难缠的很,她既然方才回隐凰城不久,那么必然是去见了其他人。
当日在汶城城外她便主动要求合作,一同寻找姑苏亦水,莫非出了华国以后,她当真去寻了她一趟,方才姗姗回去。
“不久前方才接到了一条消息,说是六小姐回去只后,曾去求见过城主,怕是其中必然不会简单,大家皆知城主闭关练功之时,一向不喜旁人打扰,如今却为何破例见了她。”鬼面人开口不解的言道。
“是,一定是因为她带回来了足够重要的东西,不然姑苏上清必然不会接见她的。”
姑苏子复眉心微动,一声笑叹,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如今隐凰城二虎相争,大约是要便宜了她这个并不被看好的幺女,只是不知姑苏上清到底是如何想的,愿不愿意将这来之不易的基业交给一个女儿家掌管。
“可需属下命人特别留意六小姐的一举一动,时刻传信汇报?”鬼面人怔然片刻,蹙眉开口问道。
“不必。”姑苏子复抬手制止,唇边一抹笑意似有若无,摇头道:“如今我们首要做到的是不被人发现,你们若离她太近的话,万一露出端倪,反倒得不偿失,介时若被人发现我还活着,岂非功亏一篑?”
鬼面人颔首称“是”,再道:“那勰城之中,可有需要属下特别留意的地方?”
“如今的勰城倒也算平静,若说大战将至,但有元帝在此坐镇,到底安稳了边境的人心,你们若有功夫便去留意一下元帝近来的动静,看看他是否有出手的打算,只是适可而止,切莫急功近利,毕竟我们如今身在承国的地界上,惹恼了他对我们来说并未好处。”
姑苏子复沉眸如水,不紧不慢的开口吩咐道,唇边笑意不减,只是透着几分冷淡的意味。
“是!”鬼面人拱手应下,“公子可还有何吩咐?”
姑苏子复略一思忱,侧眸掠了一眼暗中藏着的那些人,心底几经思索,最终放弃了让他们调查这些人的打算。
若是他们不及这些人机敏,不能一举得手,岂非打草惊蛇,断了这唯一的线索。
“暂时没有用的到你们出手的地方,你们好生隐藏着便是。”他抬眸扫了一眼,含笑吩咐道。
“属下告退。”
鬼面人闻言,便去来时一般,魅影一般如风消失。
姑苏子复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将手中玉笛收了起来,侧眸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若是能印证他的推测,那么就说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白费功夫,这么多年来,他也算是眼睁睁见她一步步深陷泥沼,她这一路走来,实属不易,便是旁观者都不得不佩服这般执着与毅力。
但如今他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是再如何努力劝告,她必然也是听不进去的,只能这样勉力一试了,只愿苍天开眼,莫要再一味的愚弄世人。
……
历城,姑苏亦水陪着苏容用过午膳,便命人打发了他回去午睡,哪知这小子却硬是赖着不愿走。
“不走……”苏容一只手摸着吃圆了的肚子,另一只手死死的扒住桌角,肥猫一般缩成一团。
一侧,婷月看的心惊胆战,生怕夜王殿下一个不顺心,再用武力将这小殿下扔出去,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慌忙上去劝。
哪知苏容却根本不买账,死活不肯离开一步。
姑苏亦水无奈的瞥了他一眼,又想到他初来此地,必然还是陌生畏惧的,便是硬赶回去也是睡不安生。
思虑一番,她拜了拜手,吩咐道:“就领他在这里去睡,好生照料看管,莫要让他再折腾出动静。”
婷月讶然几分,起身行了一礼,怯怯的拉着小殿下入了内室,连布子都刻意轻缓了起来,生怕惹她不满。
苏容还算满意这个结果,回眸眨眼看了她几下,确认她不会离开后,听话的入了内室,安安静静的上床睡觉。
姑苏亦水待里边再没了动静之后,方才命人动静轻些,将桌上剩余的午膳撤去。
这厢下人方才退了下去,却见一道人影又缓缓接近。
阿雀入内一礼,拱手道:“属下有事禀报。”
姑苏亦水垂眸看了他一眼,眉心一动,疏淡的言道:“讲。”
“属下方才已经接到了消息,说是已经将穆后母子安全送到穆国,过去的护送的人,还在等候主人吩咐。”阿雀抬眼相询,不再多言。
“暂时不必让他们回来,既然已经去了,就留在那里,好生看护穆后母子便是。”姑苏亦水略一思忱,勾唇一笑,缓缓开口答道。
“是,但如今北地正值用人之时,将那些人留在穆国……”阿雀犹疑了片刻,开口言道。
“无妨,北地还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少这一些人无碍大局,但放在穆国便不同了,可以提前为我们铺好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能快些做成的事,自然不能再拖。”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揣摩过手中杯身,抬眸看了他一眼开口道。
如今的穆国比北地更需要这些人的存在,对于穆国除了那十万大军,冥宫并没有深厚的根基在,只能让这些人提前潜藏,作为眼线向她汇报穆国的任何风吹草动。
“既然如此,属下下去后便命人传信过去。”阿雀闻言点了点头,抬手言道。
“属下方才来时隐约见到大将军向府外走去,又听得下人说了几句,似乎是有人要入府为客卿,说是这人有几分真才实学,让那些已经入府的文人们都甘拜下风自叹不如,不知殿下可曾听到消息。”他心底隐约觉得有几分不对之处,但又说不上来,因此便留了几分意,特意禀报了一番。
“竟有此事。”姑苏亦水抿唇一笑,心下辗转回味了一番,却也并未想到什么可疑之处,但如今乃是非常时刻,确实不能不防。
“此事本座记下了,待云筝回来之后,本座必然会好生询问一番,若此人当真有济世之才,那倒不防亲自见他一见。”
她心底主意已定,是真是假,介时一见便知分晓了,虽说不能放过任何细微末节,但倒不至于杯弓蛇影,如今北地人才凋零,若是此人当真有大才,那倒也不妨重用一番,以安社稷。
阿雀见状便也放了三分心,既然主人会亲自见一见此人,那倒也没有什么忧虑了。
“既如此,那属下便先行告退了,这便去向穆国传达主人命令。”
他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去。
姑苏亦水垂眸推了推面前茶盏,若有所思的怔然可片刻,济世之才,不知是当真有心,还是另有所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