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欺人太甚
书房内,吕信一颗心沉沉浮浮,将茶盏重重砸在了桌上,呼吸紧促的绷着一张脸,将手中团成了一团的信纸,缓缓收入袖中。
欺人太甚,这一百万两银子去如流水,夜王殿下竟然还不满足,这瞒着众人竟偷偷来了这城,她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这平川的主权,不就是富饶的宝地。
哼,当真是以为旁人都是软柿子,任人拿捏了,他倒要看看这平川城,到底是谁的天下!
甩袖起身,他推门而出,吩咐道:“去请许生过来。”
不过消一刻钟,门外便有人匆匆而来。
“大人!”
许生扶了扶头上的文士帽,撩袍拜了一礼,言道:“大人,何事如此匆忙?”
吕信沉沉叹了一口气,面色不豫的撇了他一眼,将袖中纸条扔到了他的面前,闷声说道:“你自己看看,这上边都写的是什么?”
许生蹙了蹙眉,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展开仔细的看了一眼,继而面色沉沉的思虑了片刻,若有所思的开口言道:“不知是谁传来的消息,内容可不可信,大人可千万别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吕信冷哼了一声,眯起的眸子中精光闪烁,袖底手指握拳,言道:“这是历城孙将军派人传来的信息,你说可不可信?这夜王怕是心存不轨,想要暗中对平川下手。”
许生闻言心底亦是一片冰冷,恐怕这确实是来者不善,但这孙将军也未必心怀好意,平川如今就是案板上的肥肉,人人皆是虎视眈眈,但越是如此越是不可轻举妄动。
“大人,属下认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你我已经先一步得知了消息,便可提前做好准备加强防范,未必不能据此一争,更何况大人已经顺从了夜王的意思,她也抓不到什么把柄,大人切莫自乱阵脚。”他殷殷切切的叮嘱,生怕吕信一时冲动坏了长久大计,心底又暗暗思衬着应对之策。
这夜王来到平川,恐怕是为了修葺行宫一事,但如今大人已经放出银两,想必夜王一时也应该不会出手针对大人,但若是吕信忍不住先行出手,怕是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吕信闻言稍稍冷静下来,面色却依旧沉凉如水,深出了一口气,蹙眉道:“此事不可不防,这夜王形行事向来出其不意,本人又喜怒无常,难免何时会对我们下毒手。”
对他心底不由得担忧不已,毕竟这夜王名声在外,此刻人还就在这平川之中,若是不能尽早寻出她的行踪,难免会生出什么意外,这实在让他寝食难安。
“许生,你说的虽有几分道理,但这夜王行事,不可以已常人断之,若她当真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对我们痛下杀手,那又该如何是好?”吕信目光游移不定,落在他手中的那张信纸上,心底惴惴不安。
许生忡怔思考了片刻,回眸抬眼道:“此事大人可先命人暗中查访,你我若能时刻掌握夜王的动静,若有意外,你我也好即时想出应对之策。”
吕信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无奈的开口说道:“也只能如此了,多事之秋,真是愁煞人也。”
许生将手中信纸收好,眸中幽光一点,微不可查的低叹了一声。
“大人,属下以为世道如此不太平,平川也绝不可能独善其身,良禽择木而栖,若是这夜王当真有本事,倒也不妨投靠一把,这也好过沦为强人手中鱼肉。”
他心底亦是自己的打算,生逢乱世胸有韬略,谁又何尝不想成一番大业,他入平川郡守府多年,跟随在吕信身边,深知此人脾性急功近利,自保有余,却难成大事,若是能趁此机另择良主,说不定还能步步高升。
“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大好的平川,难不成要让本官拱手让人。”吕信眉心拧的更深了,他主管这平川多年,半生心血尽付于此,若是到头来血本无归,那才真是痛心疾首。
许生不敢再劝,叹息一声言道:“属下也只是如此一说,以供大人参考而已,平川未来如何,也还是掌控在大人的手中。”
吕信原本宣他过来是为了疏解心中苦闷忧虑,听得如此说辞,反而越发心烦气躁,摇了摇头不耐道:“下去吧,下去吧。”
许生面不改色,恭敬行礼,恭敬后退,迈步离开。
为人幕僚,说到底不过是依附权贵的攀枝草,高官手下的一条狗,主人如何说,你便要如何做。
关上了门,他大步流星向前消失在园中,欲挽千里弓,能降百人头,若有一日同风起,仰人鼻息者知是谁?
……
平川有河贯穿前后,垂柳依依,红绳结的飘扬飞起,春末到尾,姑娘家薄施粉黛,一心闺情全都赋予了这树灵之上。
姑苏亦水并未流连在行宫之外太久,便只命阿雀沿街缓行,相对于历城来说,平川位置优越,确实更有利于稳固根基,但也正因此处乃是风水宝地,才更容易引人贪念,惹来众人为利益争夺厮杀。
福祸相依,若能降服人心自然是无需多言,一切好说,但若不能震慑四方,上下颠倒行事,必然反被起乱。
“阿雀,除出旧臣之事要加快速度,消息不必隐瞒遮掩,最好让它能传入平川之中。”
姑苏亦水神色清清淡淡的瞧了一眼窗外,掠过那被挂满红绳的柳树,缓缓吩咐道。
阿雀闻言眸光微动,片刻后犹疑的开口问道:“殿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若是让消息传到了这里,岂非是让这些人胆战心惊,终于沉浸在惶恐之中。”
姑苏亦水抬眸一笑,言道:“是又如何?让他们惶恐一下也无不可,不知道幕后凶手是谁,他们就会自觉避无可避的,转而担心自己的安危,少不得要谨小慎微一段时间,这样不就给了我们机会。”
“但若是他们狗急跳墙,那不更是火上浇油,打乱了一盘好棋了吗?”阿雀依旧心有忧虑,免不得瞻前顾后,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有万一,终归是得不偿失。
姑苏亦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不急不缓的开口道:“你觉得一盘散沙,当真能凝聚在一起吗?这平川并非是铁板一块坚不可摧的,只要有利益有争夺,那就有漏洞有机会,谁能先一步找到别人的软肋,谁就能抢到先机,成为最终的获利者。”
平川再怎么步履维艰,也不会比得上当年的抚都,不怕有人心存觊觎,只怕心存觊觎之人不露出马脚,只要出手就一定会留下破绽,谁是意图不轨,谁是另有打算,不试探一番,怎么能看出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阿雀心底将这话沉思了一番,不再多言什么,世间确实难有十全之策,冒险则有可能一败涂地,不冒险又会止步不前,既然决心主人要一试,必然早已想清了后果。
“主人准备何时见那平川郡守,属下可提前命人通传。”他转而言道。
“此事不急这一时片刻,既然已经和他约好了日子,那便等着后日再见,如今之机,正好命人密查平川一番,看一看谁才是能够合作共赢之人,谁又是必须除去的毒瘤祸患。”
如今平川上下理应无人知道她已来到这里的消息,此刻正是天赐良机,能好好查一查平川权贵的底细,既不动声色又悄无声息,若是等到约定之期,大张旗鼓必然不方便再探寻这些。
她心底对平川郡守吕信此人,并未有什么期待,更不准备予以重用,这平川以后便是一国的根基,自然要选能人托付才能风调雨顺,如同吕信这等人,野心有余,智谋不足,根本应付不来以后得风涛波浪,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一杆枪,里外都是遗祸旁人。
阿雀颔首,握住缰绳的手微紧,应道:“在平川我们带来的人都是生面孔,不好下手去查,属下便将此事交给天韵馆去办,您看如何?”
他考量了一番后开口请示,毕竟身在平川,若是打草惊蛇便不妥了,此事交给天韵馆去办,便省了一番掩人耳目的功夫,也能更早的查到想要的东西。
姑苏亦水不曾多想便同意了,“只要能尽早得到需要的信息,交给他们去办了也无不可。”
如今时间紧促,倒也不必拘泥于这等小事,天韵馆虽然不常行动,但平川到底还是比较适合出手的,若是他自己当真能够做到,交给他们也无不妥。
“是,属下回去便吩咐。”阿雀抿唇应道,天韵馆中的人都是出自雀部之中,虽然常年乔装在外,但还是每年都会向他禀报,都是可信之人,他这才敢请命将此事交给他们去做。
“即刻启程回去吧,此事尽早让他们着手去做,一定要最快速度的调查清楚。”
她本是想着借行宫一事,好好与这平川郡守算一笔账,但既然他识趣的办了下去,那就只能放旧臣被刺杀的出消息,让他自乱阵脚,按捺不住的主动出击。
如今还未调查清楚有谁能够顺理成章的替代下吕信的位置,她便再耐心的等一等,总会有最合适的那个出现。
阿雀听令的加快了行进速度,绕了一条小道,尽早的赶回天韵馆中。
姑苏亦水避开了楼下众人的耳目,悄无声息的回了楼上雅间,将从那车中带出的纸张,放在一旁香炉中焚烧殆尽,里边的内容她已经记下了,这东西还是毁掉最为妥当。
只可惜里边只是简要的信息,并不足以让她找出合适的人选,不然也不需等到约定之日再去见吕信了。
对于此人她虽未见过,却也并不陌生,关于此人的消息,三年前她便听说过,无甚大才却守着平川这富饶宝地不放,既不想入京受任,又不愿告老还乡,一把年纪仍是想着能多捞一把,任职期间从无大过,却也从无大功,实在是鸡肋一块,放在这里碍事。
提起身边茶壶倒出一杯水,她一饮而尽,若不将这些人好好收拾一番,这新国必然是立不安稳的,但对于这些人也不能大开杀戒,只需杀一两个冒头之人挫起锋芒便可,毕竟这一家家权贵便组成了平川的根基,留在以后找到合适的人替代后,再徐徐除之即可。
心底有事思忱,她不觉用力重了些,手中茶杯裂出了一道纹,残留的茶水湿了手心。
她蹙眉望了一眼,将手中茶杯放下,缓缓拭去掌心水渍,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只盼这一切能够进展顺利,不然若是一击不中,那就要费事折腾了。
楼下阿雀将车马交给下人安置好之后,便即刻去见了掌柜的,将之前的事吩咐了一遍。
掌柜的听到后,自然是一口应了下来,保证用最短的时间办成此事。
“部主,后院地窖下的银子,还需增派人手守护,若是将天韵馆的人派出去打探消息,此事便需麻烦您了。”他想到今日主人吩咐的事,眸光微动,拱手开口道。
阿雀闻言一顿,继而点了点头道:“此事你不必再操心,自会有人接替你们看守,你们只需要尽快完成这桩要紧之事即可。”
那掌柜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问道:“不知主人大概什么时候需要,可有期限限制?”
“一日之期,后日一早便要见到东西,你下去后要即刻吩咐人去做,若出了意外,你我皆耽搁不起。”阿雀郑重其事的吩咐道,深深的打量了他一眼,若非是时间紧迫,倒也不会派天韵馆中的人出手。
“是,属下绝不辜负所托。”掌柜的闻言面色一正,颔首应了下来,一日之期确实是急迫得很,便是天韵馆在此地扎根已久,也需要破费一番功夫才能做到。
“下去吧。”阿雀摆了摆手,开口吩咐道。
掌柜行了一礼后,即刻离开了房间,争分夺秒的命人着手此事。
阿雀随后也离开的房间,着手调人接替天韵馆的人,好生看守白银,待一切都妥当之后,方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