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赏花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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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川城向来有赏花宴的风俗,由城中权贵举行,年年巡回举办,各家轮流坐庄。

    春花烂漫,千里芳华染红池水,宛若夕阳一般动人,平川高家,首屈一指的富贵之门。

    佣人百人侍应,歌舞乐师数十,丝竹管弦之乐不绝如耳。

    高家家主高远四十余岁身体健朗,虽无一官半职傍身,却手握商铺数百家,平川经济把持一身,便是郡守大人也要卖几分薄面。

    这赏花宴设在了高家别院,往来权贵络绎不绝,这高远又素来懂的经营之道,为人处世令人挑不出差错来。

    官民之界横分水岭,郡守吕信又素来颇有几分高傲脾气,加之近日心情不佳,今年便命人推了帖子闭门不出。

    这郡守虽然未来,但其余权贵却来的不少,谁会和钱过不去,既无权势之争,那与之交好总比竖立一家仇敌的好。

    “这郡守大人传来一纸回信,说是赏花入眼看,赏人用心观。”

    “呵呵,这倒有意思,咱们的郡守大人这是说高某识人不清,设宴哗众取宠啊。”高远皮笑脸不笑的挑了挑眉,端起一杯茶水,将在坐众人看了一遍。

    识人不清,哗众取宠,这一番言辞可就是将在坐之人都骂进去完了,谁心底还能没个芥蒂疙瘩。

    这什么意思?好嘛,自己不愿来,却将旁人损了一遍,这是心底早就存了成见,看不起这在坐的众人。

    这众人闻言皆是面色微变,又想到这高家主也是没安好心,这郡守回信驳了你的面子,你自己闷声受了便是,非要说出来打大家的脸,让大家也跟着不痛快,果真是老奸巨猾的商贾,精于算计不肯吃一点亏。

    “大家来者是客,旁人如何评论不理会也罢,都是些风言风语,各位行事如何可有大家看的清楚明白,莫要为此坏了赏花的兴致才是。”高远转眸流动,呵呵一笑,摆了摆手放下手中茶盏。

    众人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各自品茶言欢,外看一派和乐融融,言笑晏晏谈笑风生。

    “听说这郡守大人如今忙着接待夜王,今日不来这赏花宴也不是没有缘由的。”一人放下杯子言道。

    “这郡守可当真是舍得,一百万两银子,说给便给了,看来此后这平川成了皇都,这郡守大人可就是皇城第一人了。”一人眼红的嘲讽道。

    “可不是,所以才瞧不上我们这些人,这帖子发出去不来便罢,还回了一封信来嘲讽咱们。”

    众人俱是附和开口,一时之间竟是怨声载道,传的外厅听着都是一片嘈杂。

    “哎,各位大人老爷也莫要如此想,都知道这夜王喜怒无常,这郡守大人的钱也未必是自愿出的。”高远挑了挑眉,端坐着开口说到。

    “呵,这倒是真的,说是此等差事落在高家主的头上,那可就必然是诚心诚意的为殿下尽忠办事了,只可惜这夜王殿下根本不知道这平川还有这号人,喊都喊不到嘴边去。”此人半捧半酸的扫了一眼高远,笑着言道。

    “嗯,此言有理。”高远却仿佛并未听出他言间的不善之意,颇有惊觉之态的唏嘘了一声,啧啧叹息。

    “这若是夜王殿下有幸能得知在下名讳,别说略尽绵薄之力出些银两,就是让在下干脑涂地也无不可啊。”

    众人闻言心思不一,各打各的算盘,高远这话颇有意思,虽说人人心底皆是如此想的,但又有谁敢在明面上这样说?他这一举止无疑是在挑衅郡守大人,这可真是算得上胆大妄为了,毕竟吕信如今还是平川的郡守,一城之主执掌生杀,他这么说,便需有些非比寻常的意味了。

    这夜王殿下要入城,谁能抢上头一场功,能为殿下分忧解难,之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呢?是能傍上这个大靠山,还怕什么平川郡守。

    “高家主倒真是忠君爱国呀,可惜缺了一个时机,说到底还要看上天给不给这个机会,届时家主若是发达,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同胞啊。”众人打趣的说道,半真半假开着玩笑。

    机会是要靠自己争取的,谁说商人不入流?难道他注定要仰人鼻息,不过是没有让他遇上时机罢了,如同吕信这样没本事的老匹夫,都能高人一等颐指气使,他倒不信了……

    “嗯。承蒙诸位吉言,高某今晚便燃上明烛高香,他日若真有此鸿运,也是仰仗了今日之福。”高远举杯环顾了周遭,笑着饮下。

    众人被他的去趣言逗笑,一室惬然笑声传远。

    这大厅里边坐的是各府权贵,外厅则稍逊一筹,里边坐着的皆是一些小有成就的商贾之家,虽有幸能被邀过来赏花,但也就是在一旁陪衬。

    这帖子自然也传到了天韵馆,里边说的话以姑苏亦水的耳力,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全都听见了。

    里边这高远倒是有些意思,难得见到如此直言不讳的人,此来倒也不算并无收获,若是此人当真有心,也不妨用来一试。

    在她这里,并无分高低贵贱府第门次,只要有真才实学,能成大器,尽可不拘一格,毕竟与聪明人共事会省心很多。

    高远依旧与里边的人打趣不断,并不知道这一番言辞已经落在旁人耳中,而她心心念念要攀附的人,此刻也就在外厅坐着。

    一刻钟的功夫,众人在正厅品过茶后便开始陆续离席,三三两两的去园内赏花。

    姑苏亦水并为多留也无心赏花,趁着众人离席,便悄无声息的顺势离开。

    她心里已有了一番计较,平川之中能找出替代吕信的合适人选也就只有那寥寥几个,而这高家又是其中最好的选择。

    这高远虽有钱财人脉,却缺少一个能飞黄腾达的身份,而她恰好能给他权势,他也有她最需要的东西,这正是互惠互利两全其美。

    摆脱众人目光后,她大步流星离开了高府别院,一路上所见的风景确实精致,许多花品皆是名贵种类,倒也不愧为平川第一富,确实有些底蕴与实力在的。

    甩开心底杂念,她上了门口早就备着的马车,赶回了天韵馆。

    吕信既然如此听话,那这带来的五十万两银子暂时倒也不急着用了,如今郡守府想必也是难以安生,在准备明日接迎之事。

    只是不知到底是真心接应,还是要趁机发难,这吕信这一百万两银子出的心不甘情不愿,又着急前朝旧臣被杀之事,想必定然要做些准备,想方设法的以求周全。

    姑苏亦水如今倒也不急着去见高远,此事虽已有初步判断,但此人还需考量,就算要动吕信,也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马车一路驶向繁华街市,两盏茶的功夫就已是人潮拥挤,姑苏亦水目光掠过一侧的点心铺子,心底想到了苏容这些时间吵着要吃糕点,便命人路边停了马车,取了银子到里边挑了几样还算精致的点心,命人包了起来。

    她等候之时隐约感觉到身边似乎有目光巡回审视,但外边人潮汹涌,实在难以寻找,便也只能作罢。

    “客人,您的点心!”

    一旁伙计笑着将纸包递了过来,面色微红,这少年人生的还真是好看,平川城中以前倒是从未见过,不然他一定过目不忘。

    姑苏亦水接了过来,若有所思的掠过身边人潮,定在了一旁等候的车夫身上,此人并非冥宫中人,只是天韵馆中的一名寻常车夫,因为要避人耳目还要寻偏僻的别院,她便不曾吩咐人跟着。

    “你且带着东西先回去。”她面色微凉,却依旧笑意不变的开口吩咐道。

    那车夫犹豫了片刻,开口道:“掌柜的吩咐奴才要好生的照顾公子,这奴才恐怕回去没法儿交差啊。”

    “回去。”姑苏亦水不悦的瞥了他一眼,轻飘飘两字出口却重若万钧,不容人置喙。

    那车夫一个激灵,俯了俯身,不敢多做停留的上了马车,说着人潮离开,这真是初夏将至却被淋了一盆冬日的雪水,透骨生寒。

    姑苏亦水目送马车走远,暗中观察了周围有谁在大量着这辆马车,一番观察下来,却依旧无法锁定是谁有异常,便顺着人潮故意徘徊在街市上走走停停。

    她一身鲜衣放在人群中依旧醒目,鹤立鸡群一般格格不入,自然少不得人投去打量,但那些目光与窥视的目光不同,她一个眼风便能分辨出这些主人的目的。

    她走了百米的路,每经过一处摊贩之前都会停下来,而能在这百米路中与她同时走走停停的人,果然目光闪烁,面色不对。

    竟然会有人跟踪她?这其中到底因为什么缘由她尚未可知,毕竟如今这平川城并无外人知晓她的身份,她又鲜少在城中露面,怎么会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

    这人要么是三教九流的东西,意图不轨,要么就是受人指使,有目的刻意调查追踪,若是前者倒还好说,不过是秋后蚂蚱蹦哒不了多远,但若是后者,那就值得推敲一番了。

    这平川难不成藏了别的什么人不成,竟识得她的身份,专程派人来追踪。

    她并未思虑太久,便举步离开了面前摊贩,不再保留的七拐八拐消失在人群中,将那人甩在了后边。

    但她其实并未走远,只是寻了一处遮挡之处,反过来观察那人的举动。

    那人跟丢了目标气馁了片刻,原地停留了片刻,就离开了街市,转入一条巷口小道。

    姑苏亦水犹疑了片刻,并未跟随过去,她对平川道路不熟,若是贸然跟踪只怕连会去的路都要找不到了,这种巷子多是七拐八拐,跟进去也未必能盯的住人。

    默然了片刻,她并未离开这条巷子的附近,反而就近寻了家客栈,开了一个房间。

    她不能确认是否还有人跟在身后,毕竟这里是平川,她并无十全把握,若是这样回去天韵馆只怕要彻底暴露,将敌人引狼入室,不回去反而是最稳妥的决定。

    而且留在这里,她也算是给了那些跟踪的人机会,最好可以引蛇出洞,让这些发现她的踪迹,寻过来一探究竟,而她也可以顺藤摸瓜的看一看,是谁这么未卜先知,能够知道她已经在这平川城中了。

    用过午膳后,姑苏亦水便略微休息了片刻,直到日薄西山方才醒来,就算那些人侥幸寻到了这家客栈,要动手也会趁着夜晚行事,如今她也算是有功夫与他们耗着。

    夕阳下的郡守府依旧桃花灼灼,院中一局棋久久未动一步,吕信对着眼前美景,却跑神的想到了别的上面去了。

    没有时间了,明日便是约定的时辰,莫非也夜王提前入城为的就是今晚行动,对郡守府动手,那他岂不是要坐以待毙的等死。

    那群没用的东西,都派出去了这么长时间,整个平川都够翻上三遍了,竟然还没任何消息,白吃了半辈子米的饭桶。

    恨恨的握紧拳头,他重重的砸了砸桌案,直到一阵闷痛迟来,方才清醒了过来。

    “大人!”

    他正欲开口吩咐人过来,却听到有人声接近。

    “可有消息了,本官警告你们,再没消息你们一家老小的贱命都不必要了!”

    吕信见是派出去打探夜王下落的人,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急言厉色的呵斥道,一把摔了手边茶盏,抬脚踹了面前人两下。

    那人颤颤巍巍的被踹倒在地,也不敢起身的趴在碎瓷渣子上边,磕头砸地的哀道:“大人饶命!”

    “属下查到了,必定不会有错的,穿了一身红衣的年轻人,今日就在街市上出现过。”

    果真夜王殿下已经到了,该死的东西,“出现过算什么交代?嗯,本官要的是她的行踪,去查!去查!”

    吕信已经抑制不住的手指为微微颤抖,分不清是激动多些还是畏惧多些,该来的总会是来了,但是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

    她等到了今天,必然是想要今晚动手吧,一定是想要今晚动手除去他,但她一定想不到,他要先发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