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二章 活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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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沉望了一眼天色,窗外风雨欲来,几片枯叶飘飘然坠下,扰了湖水的清静,泛起一圈圈涟漪。

    前朝依旧在僵持不下,闹哄哄的吵成一片,只是却有一点格外的一致,那就是势必要请陛下收回成命,这场大典绝不可行。

    怀济仔细观察了万祜的动静,心底一咯噔,悄无声息的退后了两步,垂眸窃声低语。

    “陛下,万相爷似乎精神焕发,更胜从前了。”

    本来已经是到了穷途末路,万祜立场已有动摇,就要坚持不住了,可如今看来却更像是有恃无恐,攻势更胜从前了。

    叶宸枫一眼扫了下首,并未说什么,只是微微抬了抬眼,不冷不淡的抿了抿唇。

    底下众人依旧在喋喋不休着,他并未放在心上,也并不在乎他们给出的何种理由,无论是肺腑之言还是受人指使,他们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罢了,若我目的都是为了逼他让步。

    “他们说了几个时辰了?”叶宸枫目光一转,不疾不徐的开口问了一句。

    “将近三个时辰。”怀济垂首,即刻应了一声。

    “退朝,命余文御书房来见朕。”叶宸枫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指尖扶在龙椅之侧,不偏不倚正正点在了龙眼之上。

    看不看得清楚,并非是仅仅用眼就行的,总有些东西,是需要人自戳双眼,才能看见的。

    怀济略顿片刻,即刻唱到:“退朝。”

    “陛下为何不去紫宸殿见余相?”平日传召,多半是在紫宸殿召见。

    只因御书房在当年先帝之时,曾被寒太后强行闯入,不由分说的夺了数十名大臣的性命,这对于陛下来说,亦是不愿提及之事,对那个地方更是厌恶异常。

    “厌恶还是喜欢,从来不是一双眼就能看明白的,朕从未避讳过这个地方,只是天下人需要这样,朕便这样去做了而已。”

    “铭记仇恨,不忘屈辱,吾日三省吾身,天下人都想要看到这样的君主,朕不过是为了成全他们而已。”叶宸枫快步离开大殿,廊下一阵穿堂风掠起衣袂,送来丝丝凉意。

    那些所谓的屈辱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有不够强大的人,才会对过去耿耿于怀,无论是厌恶也好喜欢也罢,其实并不曾有人真正在乎他的喜恶,他们只是想要窥探帝王之心,以此迎合谄媚罢了。

    “那为何今日要进御书房?”怀济一时未曾转过弯来,脱口而出问道。

    “因为那一日,余文也在这里,而他却是唯一一个活着出去的,旁人或者已经不记得他是怎么出去的,他自己却应该记得清清楚楚,朕不在乎这些屈辱,他却未必。”叶宸枫目光微凉,像是秋风卷起的水面,透着并不刺骨的寒,挥之不去又如芒在背。

    怀济蹙眉,似乎是想起来些什么,余相当日能走出御书房,确实是众人都意外的事,寒太后向来是刁钻古怪的性格,余相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付出不小的代价,这才安然无恙的活着走了出来。

    余文接到口谕的时候,面色极为好看,到最后也未曾忍住白了嘴唇。

    他如今在朝中一时风头无二,可谓是顺风顺水,但这一切也都是因为陛下的意向而已,皇恩浩荡,领了这份情,那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陛下这是要杀他锐气,提醒不要忘了本分。

    御书房莫说陛下不愿踏入,他这辈子更是不想踏入半步,当年的屈辱,这些年他一时片刻都不曾忘记过,那个异国而来的女人,颐指气使的对着左右大臣冷笑讥讽,可她的刀子架在每个人的脖子上,众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可尽管如此,他们步步退让,依旧没能躲过寒太后的阴晴不定,她竟然让文武大臣向她三跪九叩,这不只是无稽之谈,更是大逆不道。

    只有陛下,一国天子,方才当得起如此重礼,她这就是在侮辱承国上下的尊严,眼前人一个个宁死不屈。

    他本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眼见一个个同僚人头落地,“噗通”声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心口上,鲜血溅的他鞋子都湿透了,那一地的白白红红,两眼一闭可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光了!

    他怎能不退缩,一腔热血拘泥这些虚礼上边,那不也是可笑吗?可笑吗?

    至今他仍然不知选择的是对是错,但这些年每每忆起此事,他心中仍觉无限屈辱,甚至是不敢再迈入那个地方一步。

    如今陛下命他在此处见驾,他心中已是剔透明白,这一趟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的。

    今日朝堂之上,他手下之人,亦是不遗余力的反驳这场亲事,整个朝堂之上,已经对此事默然达成一致,而这并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他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但却无法拒绝万祜的联盟,万祜已经将这件事的原本告诉了他,承国再经不起第二个寒太后,所以哪怕是与万氏水火不容,哪怕是陛下要降旨怪罪,这件事他也定要如此选择,此事,绝不可!

    沉默着握紧了双手,他异常沉重而艰难的跟着内侍官向前,一步步接近多年梦魇的地方,留在那里的不只有数十颗头颅,还有他的恐惧。

    不可自持的恐惧……

    “余相爷,老奴已经恭候多时了。”怀济含笑,上前紧赶了两步微施一礼,眸中精光一闪,抬头瞬间隐了下去。

    “老夫认得路。”余相沉沉的望着面前双扇门,不动声色的冷道一声,只是藏在袖底的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余相爷老当益壮,虽说久不曾到此地,但想必也是不会忘记路的,都怪老奴多虑,陛下本告诉老奴这条路,万相爷绝不会走错的,如今看来果然还是陛下料事如神。”怀济眯了眯眼,笑容可掬的捧了捧手,拂尘扬扬落落,只看到一道白影起落。

    余文瞬间脸色白了几分,呼吸沉重的低喘一声,一口气堵在了胸中上下不得,实在颇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