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典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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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礼乐金钟鸣远,阶前侧立文武,上首两双宫女手持如意,一双侧打翡翠扇屏,毡子一路铺下去,迤逦滚起吉祥云纹。

    姑苏亦水抬手碰到凤冠之时才觉其重几分,门外人声接近时,她想也未想的便摘置一旁,只留了珠翠钗环,腕上双金镯半掩,挥去近身之人大步而去。

    一旁宫人摄起威名,不敢阻拦,远远的追了过去。

    她并不知今日仪程安排,更不曾过问礼冠其事,事实上也没有人会妄自插手规章方圆,避嫌也好,畏惧也罢,于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

    迈出大殿的第一步,她脚下金粉沾裙,仰面抬眼,天光云影,不算晴朗也不算阴翳的天气。

    眉尾一点朱砂,她收回目光扫过众人一眼。

    正眼前一张绝艳冷冶的面容,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世人目光下,没有凤冠面帘的遮掩,吓得众人都慌忙低头跪下。

    这古往今来特立独行的虽不少,却也不敢如此放肆乖张,寒太后从前便是荒诞如何,也会规规矩矩的按例着装,这样的皇后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奴婢有罪!”

    众人整整齐齐的跪下,将宫门堵的严实,恨不能围上栅栏。

    此事有所纰漏,她们难逃一死,左右不能双全,倒不如冒死规劝,也好过等到陛下派人过来,死得无颜凄惨。

    姑苏亦水并未强迫他们起身,规矩是前人的规矩,今日站在这宫中既然是她,那就容不得死去之人留下的规矩继续捆绑。

    “几声了?”

    她耳闻钟鼓,衣袖微动,回眸左右问了一句。

    “七声。”

    有宫女颤抖回道。

    九声是为首尾起始,这点她还是不曾忘记。

    余下两声对于众人而言便是催命符,四目相望,只觉跪着的腿脚发软。

    这若等到传侍官赶到,一切可就无可回寰了。

    “开。”

    宫门外数声爆竹,瞬间打破一庭寂静。

    怀济推开门时只见脚前路跪满,各有慌张的垂首退后叩头。

    “进去。”叶宸枫一眼扫过,不予置否的从中而过。

    他向来素衣简服,鲜少隆装盛袍,一时玄衣冠金,烨然若神人,眉眼尽是正茂风华,只是眸中一点幽深似海,越发莫测谲秘。

    他本该大殿等候,却不愿旁人先一步近她身侧,方才领了怀济,捷足先登直接越了传侍官一步。

    姑苏亦水略一扬眸,拂了衣带垂下珠玉,略过了一旁宫婢搀扶的手,不疾不徐迎上前去。

    “东珠紫金冠,九翠点凤簪,你倒去的清净。”叶宸枫近前方才察觉异处,眉心微蹙,了然这满庭为何而跪。

    “人在。”她潋滟凝眸,微微一笑,淡若无痕的一笔带过。

    他亦觉眼前艳色盛辉,已是芳毓至极,默然不曾出言反驳,只是依旧一声叹息。

    姑苏亦水勾唇,指尖一道风声掠过窗口,玄底衣袖微动,凤簪金玉相撞,脆鸣一声落在掌心。

    他指尖温凉浅浅划过她的掌心,凤簪方才触到她发梢,目光一深,便又覆手收了回去。

    多一分妖娆,怕是要晃人的移步开眼了,阮魅清冶,皆不该外人得见。

    “同去。”

    将指下凤簪抛给怀济,他眼底沉沉望她,握住她的手,相视一笑,画楼西畔双飞燕,一池春水映梨花。

    ……

    不知何处起清风,惹得湖水乱泛起涟漪,颀长一道人影分合破碎。

    一角衣袂清苦冷香浮动,白衣映花红,鬓角一抹零星银雪色,眉峰苍茫如峦山墨色,似远似近的抬手虚虚抚过腰间锦囊。

    缓缓皱眉,他微微摇头,或者……来的还是太晚了,这盘棋已经下的太久了,除了他,早已没有人能够放她一条生路。

    “罢了……”

    一声惘然叹息,他眉眼沉如深水,转身抬脚。

    似冷似热的轻笑入耳,宫墙上一道影子起落,人未到,声先至,“罢不了。”

    “阁下今日来这里,不知又想操控何人?”姑苏子复眸底一抹幽光,不加掩饰的带着敌意站定,紧紧盯着面前身影。

    那人顿了一瞬,回眸望他,仿佛隔了山水宽阔,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再次仔细打量了他上下。

    “倒是有几分相似。”

    顾自沉思,那人面色依旧如常,眉心虽微微蹙起,却依旧不改镇定。

    “相似?”姑苏子复闻言一笑,冷然拧眉,讽然道:“似谁?姑苏亦水吗?阁下既然命人潜伏我们身侧,就该知道不可能永远能藏在幕后。”

    “去隐凰城,你该回去了。”那人答非所问,并不在乎姑苏子复的话,只沉在自己的思绪里。

    “隐凰城不需要姑苏亦水,也不需要姑苏子复,那里与我二人本就是毫不相干的地方,何谈回去。”姑苏子复不曾妄动,眸中一抹精光过,暗暗握紧手中扇柄。

    面前人虽沉浸在思索中,周身却毫无破绽可言,只单单一开口,便是威势如山。

    “你属于那里,你的母亲在那里,父亲在那里,城不破,人不绝,姑苏氏一日存世,你就该回去。”

    那人回头,眸中清寒似雪,深深看了他一眼,鬓边银泽隐约,透露出几分年龄。

    一张依旧俊美无俦的脸,若非岁月刻在鬓发,着实让人分辨不出年龄。

    那目光太过沉重,太过幽邃,姑苏子复自问不曾畏惧过谁的眼神,却依旧不由得挪动了半步,心底一阵无名的压抑。

    “你是谁?”

    姑苏子复凝眸许久,问道。

    那人不答,负手雪衣。

    “看来跟了这么久,你们也并未查出什么东西,家母早已故去,一捧黄土长辞世间,隐凰城对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座空城罢了。”

    姑苏子复再言,眉心一抹晦暗,沉沉的侧眸。

    “既是空城,那便罢了。”

    那人并无任何意外之色,也不曾再有任何规劝。

    “离开这里,不会再有人打扰你的生活,从此之后,她的事,这里的事,永不要再插手。”

    没有什么是能够强求得来的,既是无心,再多牵绊也只是负累,倒不如舍弃更好。

    姑苏子复冷眼一笑,何时他必须二择其一?

    “阁下怕是管的太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