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演武扬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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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掠过湛血剑剑鞘,姑苏亦水神色凝重,反手归于袖底。

    “我要离宫一趟。”她眸中一抹幽光,想到久搁在心的一事,转身而道,不能再等下去。

    “做什么?”叶宸枫微顿片刻,笑意仍在,开口问道。

    “找人,不见到云渡缘的面,我始终不能放心。”承国虽然能奈何得了他的人不多,但谁也不敢保证一定不出意外,寻了这么长时间,既然还不能找出结果,那就说明有人刻意暗中阻挠,这让她怎能置之不理。

    叶宸枫眸光微动,暗中隐下一抹异光,笑意飘然如烟,片刻后不动声色的颔首道:“好,可需朕派人协助?”

    “不必。”姑苏亦水淡若无痕的摇头拒绝,若非必要无需兴师动众。

    “记得更衣再走。”叶宸枫未曾多言,垂眸浅笑一声,眼风扫过她的衣服。

    姑苏亦水闻言勾唇,伸手掠起他榻边披风,转身离开。

    “那就再借一件。”

    她转身而去,一身玄色如墨,腰间赤带一紧,推门消失。

    叶宸枫哑然失笑,垂眸坐下,不再多说什么。

    ……

    姑苏亦水淡然直出宫门,并未遮掩顾忌,既已是横刀立马,便无需畏首畏尾,嚣张跋扈也好,大胆妄为也好,有何不可。

    先去见了冥宫众人,她虽大约知道,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却还是要有线索,才能动手寻起。

    命人汇报情形后,她独自一人留在案前整理了良久,这些东西未必能帮她找到人在何处,却能够告诉她不在那里。

    酒楼茶馆既然从未见到他出入的线索,那就说明不在闹市之中,既不在闹市,必然是要避人声喧嚣,而他躲在僻静处要做什么?

    她心底不解,难道是为了躲避那位华国太女?可这也并不足以让他隐匿行踪这般久。

    最后见他时,她不省人事,他既再未出现,或者是不愿她?

    心底几分猜想,她思绪万千却不曾耽误动作,目光扫过图纸上阳城最是隐秘僻静的角落,她一言未发的离开。

    飞影而去,她并不准备前去探访,他藏的很好,既寻不到,那她就设局诱他主动现身便是。

    城门外,北襄军同昨日一样打赤红旌旗,营地集合戒备。

    虽说是如今无仗可打,但他们来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了恐吓阳城里的敌人。

    赛天机担了一个主事的名头,心底一边忐忑一边权衡,这一趟孙九并未同来,此举他看的清楚,就是为了要他的一个抉择。

    他心底是有所打算的,就算他趁机夺权,恐怕也不能服众,反而要夹在夜王与孙九之间成为第一个献祭品,一动不如一静,这一趟他只能静下来,才能在斗争中偷的喘息的机会。

    至于那个朝中派遣而来的监军,不去多做理会,维持住一派平和,要担心的睡不着觉的应该是孙将军而不是他。

    说到底,夜王此计也是使得成了大半,孙九虽未同他防备如敌,但却也不再信任,他本应为其出谋划策,二人齐心合力的除去这位监军,如今却是战战兢兢自顾不暇,岂敢轻举妄动。

    正是愁眉不展之时,营帐外却忽而有动静响起。

    “今日不练兵,且回……”

    他心事重重,未抬头直接回道。

    姑苏亦水脚步未顿,目光瞥过他,“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有的一日不可携带,就算是异国之土,也要将脚下三尺踏的平整。”

    “殿下!”

    赛天机猝闻此声,匆忙离座,拱手施礼。

    “先生既然来了这里,想必是在历城过得并不愉快,无论如今是否想的清楚,至少也该明白本王的用意何在了。”姑苏亦水目光微沉,掠过他弓下去的脊背,虚扶一礼。

    “卑职微末之身,劳殿下大材小用为此费心了。”赛天机苦笑一声,退后半步,谨持礼节。

    “让本王费心的是孙九,不是你。”姑苏亦水直言含笑,收手负后,目光一抹锐利锋芒。

    “几日照常操练,本王坐镇军中,开放营地,好好的让阳城百姓观摩一下,北襄军威如何,能让对手拍手叫好,才算是真正的成功。”姑苏亦水吩咐了一声,沉沉打量了他一眼,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就是要让声势浩大,轰动一时。

    既然找不到人,那她就站在最瞩目的位置,告诉他,她已安然无恙。

    若他有心,必然会来相见,若他依然音讯全无,那就只能说明受制于人,那她不吝于借此机会,直接领兵入内强搜。

    赛天机蓦然抬眼,神色转了转,瞬间心领神会,知道了要如何把握分寸。

    既然要扬军威,那就是要让承国人来看,要严阵以待,更要声势浩荡。

    “卑职听令,请殿下移步。”

    赛天机挑帘想请,演武处设高坐召集众人。

    大小将官即刻召令手下集合,继而心潮澎湃的上台前参拜。

    他们这些人皆是三年前一路走到如今的,谁都不曾忘记那时大胜得回的激昂慷慨,既是入军参伍,手持杀人刀,自然就要睥睨四方,马踏关山。

    谁能带领他们一路所向披靡,谁就是英雄,军中不问虚名,能够打服天下,那就值得追随。

    姑苏亦水军中戎马之时,边关军中将官尚且是些权贵子弟,骄横无礼,牢牢把持住手下利益不放,为此她特地狠狠操练一番,折腾得这些人自己待不下去,方才算收拾包袱滚回了京城。

    而三年前她自京中带出的军队皆是民间新征而来,入伍尚短,临时虽有操练,但这些人都还不堪大用,抚漠交锋之时主要还是仰仗战术,如今三年过去,这支军队却是今非昔比,能够成为一柄不世利器,放在何人手中都能大杀四方。

    将士懵懂集合,隔着茫茫人海,只能掠过那一抹玄色飞扬,短暂的愣住后,许多人已经猜测到了她的身份。

    三年前追随南北的将帅,今朝身份千回百转,却还是一样的令人惊艳,寡言少语,一身冷冶荣华色,明明与粗犷军风大相庭径,却偏偏无缝融洽,就像是染了血的夕阳,战地秋霜,一柄百折不回的剑,壮怀激烈的招摇天地。

    张竖立在一众将官的最后方,偷眼打量了上边的人,心底暗自思忱,尚未曾想清楚此举用意,果然便见到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臣奉旨监军,幸见殿下。”

    上前一礼,他坦荡俯身,不卑不亢的尊道。

    姑苏亦水虽已知此事,却不知他亦随军来了这里,一眼扫过多留意了几分,并未为难。

    “北地军有多少能耐,便代表了北襄的能耐,代表了本王的能耐。”

    “告诉天下人,脚踩的黄土,有谁能越?手中的刀剑,有谁能拦!”

    她不疾不徐起身,离座三步,立在最中心。

    军中喝声荡出,波澜壮阔,如有实形,再厚的城墙也拦不住亢奋激昂的心,排山倒海的扑面砸去。

    刀戈声整齐划一,声声入耳,带着摧金断玉的锋利。

    城下施威,是为叫嚣贬低,阳城中即时便被吸引了目光,城门外熙熙攘攘的转眼围了一众人,满怀着愤懑之心,却折服在扑面的杀气之中。

    平民百姓,身居帝京天子脚下,最盛大的场面也就是看祭天大典,如何见到过这般肃杀的场面,一举一动,一刀一剑,都是夺命的修罗。

    城上护城军不同,他们精兵锐将,千挑万选方才有资格站在皇城最高处,护卫一国中枢。

    可他们这些人虽自问能够与之一战,却不敢保证其他军队,也能做到与之匹敌。

    城门下,一道身披斗篷的人影走出,远远的站在了角落处,唇角微动,自腰间锦囊里摸出一角碎银子,弯腰放在了小乞丐碗中。

    他悄无声息的将视线投向远远一道身影上,鬓边银星一闪,似乎叹息了一声。

    姑苏亦水站在台上,目光掠过逐渐人满为患的城门处,正想着目的已经达成,忽而心底一处空洞的痛。

    一垂眸,她倏而扫到一抹身影,就站在隐蔽角落处,隔了这么远的距离,遥不可及的像是横分南北,却让她再不能移开目光。

    是谁?!

    有异常,一定!

    她似乎被所有的记忆冲垮了清醒,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卡在了紧要处,一分一毫都再前进不得。

    是什么?

    是什么?

    是什么!

    那人忽而发觉了她的注视,似乎抬起下颌向她深望了一眼。

    一眼万年,有人似乎穿透了她的心脏,瞬间凝滞了全身血液。

    她双脚沉重万分,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再去看台下演练,转而侧身眺望。

    那人已经底下了头,匆匆看了一眼身边的磕头的小乞丐,青墨色斗篷旋转,将欲转身离去。

    姑苏亦水瞬间乱了方寸,她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颤抖。

    赛天机察觉到了异常,回过头来看她,几番不解喊了数声。

    “你来主持。”

    她沙哑的声音尚未落下,人就已经消失不见。

    张竖发觉到前边异常,追随着姑苏亦水方才站的方向看去,瞬间到了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上主!

    愕然呆愣,他一瞬间五雷轰顶。

    ……

    姑苏亦水离开皇宫后,并未过许久,叶宸枫亦离开了紫宸殿。

    他眸中有清寒似雪,照亮手中琅华剑,幽幽沉沉的闭眼,负手身后。

    推门而出,他再没有比如今,更想亲自动手的时候了。

    本来他或者还能多留那人一日,可她偏偏又要想起这件事,这样的在意旁人生死。

    既然如此,那他就送他一程,让他彻底消失。

    身后香炉燃灭,他白衣消失在天边,不多时就来到了这座院门外。

    云渡缘并不意外他的闯入,随意提起炉上新酒,顾不得烫,他直接痛饮了一杯。

    这些日子不碰酒,确实回味想念。

    “这世道果然清净不得。”

    一声冷嘲,他抬眸放在了不速之客的身上。

    “本来你可以多清净两天,可惜她非要找你,想必你也知道,朕并不想看到你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叶宸枫显见的一抹戾气眼底划过,面无表情,冷然与他一眼照面。

    “她眼中有谁,你就要刀剑相向,你能杀尽天下人吗?”云渡缘眉心一抹嘲讽,如眼前之人,如花栖沅,这样顽固偏执的人,他始终不解,到底是何等的痴狂,才能如此的走火入魔。

    “天下人若都如尔,心存僭越,一试那又何妨。”叶宸枫对于他的嘲讽不痛不痒,这世上能入她心的人本就寥寥无几,天下之大又如何?

    可在她心中,又妄求太多的人,留着就是阻碍。

    “任你何等地位,还能管的住人心不成,能不能如愿以偿,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云渡缘眸中一寒,手底滚烫酒壶一掌飞出,破风而往。

    叶宸枫神色微动,袖底剑柄随手一挡,万千水珠凝在半空,短暂的停留后,洋洋洒洒反飞了过去。

    云渡缘侧身避开,衣袂一转,离开了桌案。

    相视一眼,二人各自不屑一顾,飞身离开狭窄的庭院。

    不知名处一处竹林,遍野繁青翠茂,只闻风声潇潇一片,人迹罕至。

    拔剑相指,二人不再顾忌,转眼战作一团。

    竹叶青翠翩飞,落在附近地上,却顷刻间碎成灰烬。

    杀机之下,连雀鸟之音都消失不见,只剩下刀光剑影。

    叶宸枫从未如同今日般迫切杀人,琅华剑出鞘如风,越发毫无顾忌的放手施展,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肩上的新伤还未愈,心中只剩下一个目的,要将对手置于死地。

    这是他出师后,第一次这般不遗余力的出手,即便是在绝门里,面对众位长老的试探,他也从未尽全力出手过,不是生死相杀,无需放手拔剑。

    可如今,他有杀意,起杀心,没有一丝迟疑。

    云渡缘见过许多剑法,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姑苏亦水的快剑,泻月流光,不拘一格,快时如万剑飞花。

    可今日,却见到了比湛血剑更快的剑,极动时如静,招招式式都让人错以为幻觉,势必要让对手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