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锦囊无踪
姑苏子复摆脱身后人的第一天,他想或许这也就是答案了,不再去插手这些是非,他可以悠然自得,置身事外。
可心中一空下来,他就不由自主得开始神游天外,千头万绪仍是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他想或者还要再往宫中冒险一试。
那个人或者当真可能是他的生身之父,这也算是能说的通,这一场阴魂不散的跟踪,可她呢?
他想不通,到底她又在其中充当什么角色?那个人似乎对她的兴趣,比他这个被监看起来的亲子更甚,他虽不清楚那人实力如何,却也能肯定必然不好对付,被这样的人盯上,她岂不是更加不安全。
细思一番,他沉吟垂首一笑,这可如何是好,说好了的只甚事外,这见还是不见,若是去了这趟承国皇宫,是否算是食言而肥?
但是,似乎……他也从未开口选择过,一切从何时开始做熟,其实也不太要紧。
缓缓负手身后,他修长身影似一截青竹,面前一方水坛子,一对锦鲤对食碰面,一串泡泡浮起。
一手按在沿上,他轻轻拨弄了下水面,转身负手走去。
身后锦鲤扑腾几下分开,真是可气,都养成精怪了……
将手上水珠拭去,他目光扫过一旁天色,虽下了决定却并不急迫。
宫中如今怕也不是好进的,他并不着急,反正心思打定,多等几时也是一样,一朝一夕能守得牢,再多几个日夜,总有掉以轻心给人钻空子的时候。
缓缓一笑,他心底愁结打开,指下玉扇一合,绕了一个圈飞落在桌上,正正打乱了一盘胶着不下的棋局。
……
皇宫中,姑苏亦水醒来的时候心底倏而一空。
不及多加思考,她便即刻的清醒了过来,心底一道灵光闪过,她忽而想起了什么。
锦囊!
这几日一心都放在了承国朝堂上,湛血剑当时失踪,她目光只顾得这些,却不觉漏下了这件事,自从那日以后她便再未见过那只锦囊。
或许,同湛血剑一同失踪还有这只锦囊,是她大意了,湛血剑虽然已经回来了,可这件东西却不翼而飞了。
她甚至可以肯定,引诱她出皇宫的人一定就是偷走湛血剑的人,而那只锦囊现在必然还在此人手上。
心底倏而冷了起来,风月温存之息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浇不灭的怒火,以这个身份为题再惹是生非,还明目张胆的戏耍在她面前,当真可恨。
这个人,到底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不可能泄露的消息,还能步步准确无误的正戳到她的痛处,他到底要做什么?
缓缓站直,她脚下踩着冰冷玉石,逐渐冷静下心中的跌宕起伏。
到如今,她甚至连一个照面也未同此人遇到过,他的目的身份她一无所知,仅凭着他的行事作风来看,也不像是隐凰城姑苏上清派出来的。
此人既知道这么多,为何早早不用这些消息掀起风浪,只不早不晚偏偏就挑在了这个时候,是因为她入了承国?还是因为她身份大白于天下?
她想不通,这一切的目的,锦囊除了能够撕开她的伤口,对于外人来言根本毫无价值,偷湛血剑是为了刺杀叶宸枫栽赃陷害,那这锦囊呢?难不成只是为了愚人娱己吗?
沉沉咽下心中怒气,暂且放下心中所思,她亦没了睡意更衣起身。
推门而出的时候,她神色太过冷清,惊得门外一殿的人都默不作声的跪了一来,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不说是天家帝后,即便是寻常百姓家的新婚燕尔,开门第一日也该是笑若春风,可看如今的情形,却好似并不怎么愉悦的。
“起来。”姑苏亦水并未有解释,只吩咐了一声道。
“皇后。”一侧大宫女当先稳住神色,上前局促的伸手想要搀扶却又觉得唐突,只好又收了回来,端正的立在一侧垂眸。
“娘娘,奴婢银昔服侍您更衣。”她目光不敢直视眼前,只觉这随意一件内袍穿在身上,眼前人依旧带着一身的魅冶,冷颜冷色依旧压下了身后锦绣荣华的一片。
“不必,命人离开的远些。”姑苏亦水眸中幽光乍隐,这一声“娘娘”着实喊的她心中一顿,听上去怎么就这般拿捏不住。
“不要再喊娘娘。”她回眸不轻不重的斜了银昔一眼,移步走下宫阶,直向宫门外走去。
银昔心底颤了颤,不止是畏惧,还有那一份莫名的心悸,只这样一眼,便看的她心魂尽失了。
世人常道夜王冷魅,战场上双眸见血无数,只一眼便能摄人心魂,闺阁千金亦曾偷偷议论不断,虽存着畏惧之心,却也有荡漾暗想之时。
这如今,虽说这夜王成了陛下的皇后,可这般冷冶颜色,也不是常人能消受得起的。
匆匆跟了上去,她不敢太近又不能逾越离远,着实心底煎熬。
“皇后要去哪里?”虽说如今六宫空虚,可这样随意的装扮,旁人看到可都是要回避躲闪得。
“紫宸殿。”姑苏亦水未曾回眸看她,面无表情的回应一句道。
“这……”银昔哑然,这样赶过去,怕是不好啊。
紫宸殿中陛下偶尔还会传召外臣,这让看了去,明日朝堂上又该多了几本参本的新罪名了。
?姑苏亦水随曾在抚国宫中待过许久,但当时以男子身份,倒也不觉如何拘束礼制宫规,这现在暴露了身份,再困居深宫之中,果然是麻烦接踵了。
论礼数规矩,天底下还没有几人能真正拘束住她,若要整日钗环云鬓,那可真要被这个身份累赘死了。
活成这样,倒不如直截了当的围了这阳城,反过来将人抢走来的顺心。
“一切都不会有什么不妥的,你们听话做事,记住这些就够了。”
姑苏亦水难得多说了几字,着实是听厌了这些人说辞,张口礼制闭口规矩,这些东西强者画下的圈套,用以麻痹束缚弱者的武器,她是乘风的剑,定规矩的笔,不是守其所缚的蚕蛹。
紫宸殿外,怀济远远看到浩荡而来的众人,讶然顿了一瞬,继而急忙迎了过来。
“皇后这边请。”怀济躬身上前推开殿门,抬手挥退了后边众人。
姑苏亦水入殿,一眼扫过,正看到了竞衣等人站着。
叶宸枫方才吩咐竞衣等人关于圣旨选拔之事,未半便抬眼看到了她入殿而来。
“先下去侯着。”口谕吩咐了一声,他掠过她身上衣物,再扫了一眼竞衣三人道。
宿衣暗中观察了一眼,见到是姑苏亦水,即刻飞快的行了一礼,出门消失的干净利落,其余二人相继垂眸离开。
“怎么这么着急。”叶宸枫懒得理会几人,上前了两步,浅笑望她一眼,目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
“这莫不是朕的衣服,就这样被你穿了过来。”他仔细检查一下,认真的点了点头,帮不住眉眼戏谑。
姑苏亦水懒散垂眸看了一眼,“好像是,哪里分的清楚。”
她不是分不清楚,是真嫌弃那些华裳垂地太过繁琐,这才直接捡了他的一件穿了过来。
“既然如此,以后朕的衣服多留给你穿,嗯,不必分清楚。”?他被她取悦到,轻笑出声道。
“怎么不再睡会儿,这便追了过来。”叶宸枫侧身,将案前摊开的折子合上,悠然抿唇言道。
“我有一事问你。”姑苏亦水闻言眸光微不可察的一沉,极快的闪了过去,走近与他面对面道。
“什么?”叶宸枫神色不动,回眸看向她眼底问了一声。
“那日遇刺,除了湛血剑,那人可还曾留下了其他东西?”姑苏亦水略一沉眸,思忱一瞬,正色望他道。
叶宸枫自她眼中察觉到了急迫,他神色微凉如水,沉默了一瞬反问道:“比如呢?”
那人并未留下其他任何东西,可他却想要知道,倒底是什么东西让她染上急迫,乱了心神。
姑苏亦水目光微动,未曾隐藏,回答道:“比如锦囊。”
“那个人自我这里拿走的并不只有湛血剑,先前是我大意疏忽,未曾想到这些,今日倏而想到,这才着急赶来问你。”
她心中对此事在意甚深,想着或者他会有什么线索,无论做了多少事,那人始终不曾与她照面过,她并没有任何线索可查,可他是见过那人,还与他交了手的,因此,她想或者能在他这里找出什么有用之处。
叶宸枫闻言神色微凝,思索了一瞬,当日他可以肯定,那个人只是留下来湛血剑,一击得手便退了,中间交战对手之时,乃是在一片漆黑的夜里,无论是现场,还是那人身上,他都并未看到有锦囊的踪影。
“锦囊从头至尾,朕都不曾看见过,或许会是他带走的,可并未有任何的证据线索,一切都只是推断而已。”叶宸枫伸手揽过她的肩膀,垂眸沉沉看入她的眼底,轻声叹道。
“这只锦囊很重要吗?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易的调起你的情绪?”他能看到她眼里的冷意,感受到她心绪的跌宕起落。
若是说这是一个寻常的锦囊,从她的目光中,他也是完全不信的,她这样着急迫切来问他,必然是因为心底在乎不舍,这才会如此。
姑苏亦水微微阖眸,平静了几分情绪,片刻后言道:“这只锦囊是义父留下来的,留在我身边也已七年有余,此人必是清楚了解此事,这才会拿走了它。”
她并非没有经过推敲妄下的论断,而是十之九分能肯定此事,方才如此开的口。
虽不知里边具体的来龙去脉和目的真正锁在,可拿走锦囊的人,除了矛头直指她,也没有什么值得这样大费周章的动手脚了。
叶宸枫眉心微动,心底略有几分其他滋味,但念及是她心念之事,便也不曾说出口。
“会找回来的,这个人不只如此,还欠朕一剑,此事且先放在暗中查询,既然人曾在阳城出现过,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装神弄鬼一辈子。”叶宸枫目光微软几分,将她凑近些,宽慰道。
当日一剑,确实可以看出这人的确武功不凡,可若从出手招式的痕迹上来看,也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一来交战只是乃是夜晚,此人遮挡身形,必然是不想被人看到,出手难免有所隐藏遮掩,二来既然是早有预谋而来,那就不会轻易的被人抓到破绽,仅从那寥寥交手来看,他确实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若是一有任何消息,朕定然会告诉你,且不想这些不愉快的,一切总会水落石出的。”他抬指抚过她柔软的发梢,目光晦暗一点,转眼沉寂不见。
姑苏亦水沉默片刻,垂眸一抹半凉的笑意,言道:“但愿如此,只要他的目的还未达成,总要再出现的,若是不幸落在了我的手中,此事不问出个结果,势必难以罢休,我倒想看一看,这些事到底是谁透漏出去的。”
旁人不可能无缘无故的知道这么多东西,此人要么是身在其中眼见过,要么就是有人暗中透漏消息,将这些事传入了他的耳中。
“不提此事,朕今日方才命人出城去看过,城门外北襄军队都已经安营扎寨,吃饱喝足了,要知道他们这一来,围住的可不只是这道城门,还有阳城数万百姓的心。”
适当的时候,还是需要外界施压,才能促成事情发展,虽说此举会成为一件并不如何光彩的事,可却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能够有效便是极好的。
姑苏亦水闻言神色微整,沉吸了一口气,开口道:“他们只需要再等几天便好,介时正好有要用到他们的地方,这一趟过来也算是磨砺一番,以后才是要真正的见刀光血影。”
她并不曾忘记该要做的事,待承国这边稳住大局后,她自然会去亲自将这些事一一了结,无论是穆国还是隐凰城,每一步都已在局中成型,等候了这么多年,总要求一个始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