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冰棺藏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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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衣将手下人暂且交由宿衣看管,转身便离了弼西宫,接了手下禀报,她直往皇宫而去。

    一路上神色凝重,她只听说已经将寒冰棺运到了宫中,却不知到底是何情形,若是没有人暗中生事便罢了,但若有谁不知进退的将此事出卖给宫外之人,闹得阳城满城风雨,那便要好好的算一笔账了。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惹是生非之人,哪怕是深宫禁地,也难免被人安插耳目,若是换做别人在旁监管,她也实在放心不下来,弼西宫交给宿衣,想必短时间也不会出什么差子,她这才匆忙入宫。

    一身风尘仆仆,她顾不得许多,直接便入了紫宸殿。

    不想方才行至殿外,她便被怀济拦了脚步。

    “丫头,别进去找不痛快了,陛下如今正是悲痛之时,少不得喜怒无常,若触了霉头,可有你的罪受。”怀济摇了摇头,眉头紧皱成川,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既然让你守着弼西宫,那便好生完成任务便是,何须眼巴巴来这里。”他也算是眼见着这几个小子丫头,一步步长大成人,一路行来的不易,他们不只要隐藏自己不被人察觉,还要悄无声息的杀人,云鸾殿势大的那几年,禾衣更是周旋其中步步维艰,他看在眼中,亦是感同身受,平日里便多有宽容,适时提点两句。

    “公公,陛下如今心神不定,免不得为人所趁,紫宸殿要小心应对。”她闻言微顿,停下了脚步。

    见她忧心忡忡,怀济只微微一笑,略一抿唇道:“陛下岂是莽撞之人,这样做了,定不会没有道理,不顾大局,你我只听令行事便是了。”

    陛下身边这三人里,最能够揣摩陛下心思便是禾衣,她自幼追随在先皇后身边,这一路的跌宕起伏和宫中的步步惊心,让她迅速成长,心思机敏,体察入微。

    “禾衣自然也一直相信陛下,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陛下进来的神态行为,都免不得让人担忧,我这还是好的,宿衣那家伙,只差愁成秃头了。”禾衣难得能够与人一拍即合,便忍不住吐露了几分心声,微微摇头,带着几分抱怨的言道。

    怀济闻言悄然回望了身后殿门一眼,回眸将她拉到了一旁无人之处,低低言道:“只要能够让陛下恢复如常,留着一具尸体,放在寒冰棺里又能如何?不过是一个念想,睹物思人罢了。”

    “你以后切莫在陛下面前提及皇后生死之事,就只当做一切未曾发生过便好。”怀济心底一阵伤怀,以后的日子总还是要接着过下去的,就算是陛下一时不能放下心结,但天长日久,总会有放下的那日,毕竟是人死不能复生,再怎样的一叶障目,也不可能一辈子自欺欺人。

    “公公……”禾衣欲言又止,细想了许久,方才下定了决心,沉沉开口道:“公公就没有想过,或者陛下说的一切是对的。”

    她总也不愿意相信,陛下会是自欺欺人的人,尽管一切都已经板上钉钉的得出了结果,但她仍旧相信,无论在外人眼底如何的荒唐,陛下所作所为,定是有其道理在的。

    怀济眉头皱的更深,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疑惑的摇了摇头,叹息道:“怎么你这丫头也魔怔了?人都已经没有了呼吸,难道还能再坐起来不成?”

    他是实打实的看见了一切,都已经是面无人色,陛下将人带回来的时候,那鲜血都已经浸透了衣衫,地上一路的鲜血淋漓,就算是个好端端无灾无病的活人,也扛不住这样的折腾,更别说皇后本便受了重伤,身体虚弱。

    禾衣闻言不再多说什么,只抬头望了望身后宫殿,眼底一抹幽光似有若无的闪过,隐没在暗中。

    虽说不清心底感受,她亦是心痛惋惜,她虽与曾经的夜王无所交集,但却也屡屡听人艳羡提及,陛下能够为了一人做到如此地步,想必亦是真的爱到深处无可回头,只可惜到底是天不遂人愿,只能朝夕相对却阴阳相隔。

    ……

    初夏里仍旧带着几分爽朗清风,大殿内并未有多闷热,反倒因为那一口冒着寒气的冰棺,显得有些冷意。

    半边帐缦卷起,一双人影映在玉石地上,几分交叠重合,宛如并蒂莲花,只是冷冷清清开在霜冻里。

    叶宸枫从未想过竟有一日,他要对着她,亲自收敛入棺,一切都仿佛幻觉一般不真切,昨日仍是相顾争辩,各执一词,今日便已是寂寞如雪,只剩下一人独坐。

    他将她稳稳的抱起,安置在寒冰棺中,隔着一层透明霜华,她的美也似隔了云雾一般遥远,那灼灼桃夭色,仿佛下一秒就要缥缈的看不见。

    “你既然不肯醒,那就好好的睡一觉,我会告诉你这世上每日发生的一切,等到外边的风云都平定了,我再来喊你醒来,好不好?”

    他缓缓垂眸,淡然如水的笑了笑,指尖掠过她如雪脸颊,刀剑留下的伤疤都已经愈合的无影无踪,他知道她没有死,只不过是醒不过来罢了。

    或许她的魂魄已经不在体内,但冰棺内的身体,却仍旧不曾逝去,他要她活着,哪怕只是一丝希望,他也要替她留住。

    她虽不能呼吸,失去了活着的痕迹,可他却依旧不肯轻信这就是结束。

    以鲜血为引,寒冰棺为介,他只求能够留住她的身体不受腐坏,天不能将她夺走,他必有办法能够救回她,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

    缓缓沉了一口气,他眼底光芒如同一闪而逝的飞星,坠入到蔚蓝水底,只留下一片漆黑。

    指尖掠过严冰棺盖,他指尖温凉抚过,沉默一瞬后,一掌推出。

    她是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这么多年必然活的艰难,可惜了这一番辛苦,日日殚精竭虑,月月未雨绸缪,却不曾想到为之报仇的人,从来便不曾远去。

    一切都不过是旁人的恩怨是非,却偏要她来承受这一切的苦果,她可有做错什么?却无端被人强加上诸多罪孽仇恨,不该如此。

    她既然会沉睡许久,那么那些任欠下的东西,就由他代为讨还。

    看着眼前冰棺严丝合缝的盖上,他袖中一物正落在了掌心之中,是那一方紫玉,小巧的印信晶莹剔透。

    叶宸枫目光晦明莫测,镇魂引魄,上至九霄,下到黄泉,这一方印信随小的不起眼,却有神奇异用。

    虽不知能否助她魂魄归位,早日醒来,他却只能放手试一把,不弃任何的希望。

    将印信落在冰棺之上,指尖微一用力,便深嵌了其中。

    他凝眸,再次沉沉的望了她一眼,转身行至机关前,将她缓缓落下。

    她能不能醒,与他而言随至关重要,却也不是无路可走。

    就算是她永远不能睁眼,当真连魂魄都已远离尘世,那他便陪她同去便是,天上地下,他总要追上她的。

    只不过在此之前,那些恩怨,他也该了结一下,她可以不惜此身,不问缘由,他却不能放过那些逍遥自在,毫无愧疚之心的人。

    起身离开原地,他上前沉默片刻,一把推开了紫宸殿与世隔绝的殿门。

    头上正撒下天光如许,落在他的身上,虽越发显得温润如玉,矜贵无双,却隐约中有些东西,已然悄无声息的改变。

    怀济侧了侧眸,不敢相信的怔在原地瞬间,陛下竟然放下了皇后,主动的打开了紫宸殿门,果然禾衣所言不假,没有什么能够轻易地击溃陛下的,一切都不过是自有打算而已。

    他欣喜若狂的迎了上去,倾身一礼,行的激动而自制。

    “陛下,老奴就知道,您一定能挺过这道劫难,没有什么能够轻易击败您的意志和信念。”怀济欣慰的颔首点头,他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希望,满怀期翼走上前去。

    眼底有泪花闪烁,他微微垂首隐了下去,只觉心底发酸,这世上就是苦着有情人,时时刻刻磋磨着人的棱角,还要陛下迈出了这道坎,不然他是当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皇后娘娘了。

    “让等着的人进来。”

    叶宸枫只略一侧眸,未曾多说一字,也也曾回应这句话。

    他的身上带着隐隐的沉静,与隐忍不发的戾气,衣带飞舞在风中,上边染上的尽是凛冽寒气,和风日丽之下,竟能让人从头到脚的颤栗。

    怀济望着他转身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停顿了一瞬,转身看向了一旁早早侯着的禾衣。

    “丫头,进去莫要说错不该说的。”他语重心长的提点了一句,让开了面前的路。

    禾衣闻言略一颔首,眼底一抹淡淡的笑,应到:“省得,我等之心,与陛下同之,无论要如何去做,没有什么是值得畏惧的。”

    她迈步踏入紫宸殿,将长剑交给一旁守卫,拱手面向高位,恭敬一礼。

    “陛下,禾衣抛下弼西宫贸然求见,还请恕罪。”她言间平缓,一字一句说的沉稳清晰。

    “弼西宫本就无需任何人看守,朕放你过去,也不是让你去监看国师的,而是防备绝门有人生出不该的心思。”叶宸枫半阖眼眸,并不经心的扫过底下人,平寂无波的言道。

    “陛下的意思,禾衣亦隐约猜到了一二,这段时间虽向绝门放出了陛下要换掉国师的消息,却并未看到绝门有任何人试图接近,一切都还是风平浪静的表像。”禾衣沉沉应了,略一思忱,紧接着依言而道。

    她将弼西宫把手的虽严,却也并不是无机可趁,可这段时间的久侯,竟然没有一人试图闯入,这确实有些一反常态的味道。

    “他们的棋子有许多,并不在乎这一颗,不奇怪。”叶宸枫只冷然勾起唇角,眼底一抹锋芒毕露,沉沉的拂袖,目光略一抬起。

    “凤兮疑虽是最为合适的选择,却也不是非之不可的,只要有心,绝门随时可以再派出任意一人来此,稳坐弼西宫的国师位置。”叶宸枫毫不掩饰冷诮之意,将一切看都的清晰透彻。

    “那他们准备怎么做?难道陛下这样打压弼西宫,甚至要随意的换掉国师人选,他们都能忍下这口气,仍旧无动于衷吗?”禾衣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半晌无果,只能开口问了出来。

    “他们自然不会这么好说话,绝门长老向来目无下尘,只凭着天子帝师这一噱头的高傲便已经不可一世,又怎么会容许朕这么轻易挑衅他们的权威。”叶宸枫淡然一笑,只觉索然无味,绝门无论过了多久,都还是那个一成不变的绝门,除却许多苛刻的入门规矩,更是不允许任何人挑衅自己的威严。

    当初出师离去,他临行前请战诸位师长之辈,那时便因为这一放肆的行为,让一众长老面上挂不住,甚至再不承认曾授予他武功,要断绝师徒情分,到底却还是为了利益,这才没有闹得太过难看,但情分却是断的差不多的。

    今日他毫不客气的要换掉国师,甚至不曾提前告知任何人,绝门又怎么可能忍得住这份侮辱,即便是为了世人眼底的颜面,他们也不会轻易地同意此事,如今的不作为,并不代表着一个风平浪静。

    寒冰棺是他从绝门中要出来的,这里边牵涉到了诸多人,长老们虽不好明面上以此要挟些什么,但这东西却也绝不是好拿的,在弼西宫这件事上,早晚他们会以此为刃,穿越风霜雪雨席卷而来。

    “那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毕竟绝门在承国根基身后,并不是容易对付的,若无万全之策,必然会动摇国知根本,威胁社稷。”禾衣眼底一抹忧虑,眉心蹙起,开口询问道。

    “不必,朕如今没有功夫理会他们,绝门的计划停止,放到以后再议。”叶宸枫指尖微微攥紧,眼底有灼然杀意氤氲,只冷冷抬眉。

    “先做其他事,攘外与安内,这一次换着来,朕要让华国永远消失在九州之上,要看隐凰城焚灭在狼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