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白费苦心
竞衣从皇宫出来后走遍大街小巷,终于找到了城西街,一眼望去果然寸草不生,只有寥寥几座府宅,隔得十万八千里远。
他心道这可够僻静了,只是不知会不会过分冷清了。
手下人匆匆整理一番,终于将里边收拾的锦绣堂皇,外边看着不起眼的小宅子,里却是别有洞天。
安置好一切,竞衣久等不到人,忍不住暗中担忧,陛下自从下了吩咐后,人便没有了下落,他左思右想,还是迈出了府门,决定出门寻查。
方才迈出大门一步,他还未来得及动作,便见陛下手下隐卫皆已归来,各司其职的守在了暗中,将要提起的步子又收了回来,他眸光微动。
叶宸枫举步落在了府门前,扫过定在原地的竞衣一眼,当先一步迈入其中。
竞衣欲言又止的看着他抱着旁他女子而来,既有诧异,更多担忧。
没敢直言详询,他只余光偷眼扫过,随后紧跟着指路。
“一应器具皆已修整,能换的都已换新,陛下且委屈下榻。”竞衣到了外间,便站在了帘前止步,安静等候示下。
叶宸枫安置好里边,迈步走出帘内,目光一掠定在了他的脸上,无波无澜的言道:“宫中如何?”
“无变,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竞衣俯身而答,他自从入了平川皇宫,到没有发现什么反常之处,倒是不解陛下为何不入宫去,反而命了皇后入宫。
只不过如今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心底顿时清明许多,只是这了然归了然,到底里边是为了什么,他可就完全摸不到头脑了。
依着陛下的性子,是绝不可能是一心二用,移情别恋的,那就只能是另有隐情。
“掌握之中?城内能够尽在掌握之中,那城外呢?”叶宸枫一眼边看出了他的疑问,却没有多说什么,此事他本也不准备解释,若是打草惊蛇,惊动了绝门的风声,那还有什么先机可占。
“城外确无法掌握,但如今我们高居城楼,大隋要攻城,势必会落了下筹,卫烨城门外退兵,不也正是因此。”竞衣略一思忱,他虽然不知道卫烨此人有几分本事,但仅凭他能够短短数日之内,攻下数座城池,必然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
而如今平川就是一道至关紧要的门槛,若是卫烨能够拿下,这便证明了抚国在他之手重新归一,大隋必然能够鼓舞士气,百姓更会争相拥戴,相反今日平川落入了承国手中,那卫烨这一次发兵的目的,便折损了一半。
这平川如今代表的不仅是一座城,更是抚国百姓上下的心,若是想要稳定新立大隋的根基,卫烨便必不能舍弃眼前这一关。
叶宸枫淡若无痕的笑了一下,略一抬眉,风云波浪尽消弭其中,只剩下一庭闲花秋月,青灯红纱。
“从前他若想要,尽可以大刀阔斧的来取,无谓牺牲流血,如今想要,他却只能暗中焦虑,这平川就在我们的脚下,他站不上来,脚下不稳,我们更要稳给他看。”
他从不担心会有任何意外发生,怕只怕是风平浪静,那才是真正该畏惧的,而如今,天意都在助承国一臂之力,又有何惧的?
先前卫烨或者还能强攻杀掠,可如今她就在这平川城中,就在一直看着眼前的一切,卫烨若能决绝下手,他倒要额手称庆了,能够让她对此人彻底私心,失一座平川倒也值得,可如今的情况看了,卫烨是做不到如此了。
“属下定然会配合禾衣,好生的整顿这平川城,不给敌人一丝可趁之机。”竞衣毅然声应,既然已经与北襄定好了一切,那自然要做的稳妥,不出一丝差错,这才不枉一番苦心。
“不,你们两个不必在这儿。”叶宸枫却略一勾唇,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眼底笑意依旧温雅如兰,澄澈如水。
“为何?”竞衣不解,脱口而出的问道。
“因为还有事情等着你们去做,等宿衣调回来,你们就可以走了。”叶宸枫指尖触到温凉玉杯,略一晃动,一叶翠色起落跌宕。
“陛下已经将宿衣调了回来?”竞衣更是惊讶,他与禾衣一同求情都没能让陛下更改决定,如今却如此轻易地就将宿衣调了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疑难杂症急需用人?
“他不出今夜便到。”叶宸枫目光未凉,未曾将人带回来之时,他就已经命人掉宿衣回来,她既说不记得一切,那自然是要好生医治一番。
“那又有何事如此紧急,需要属下与禾衣即刻便走?”竞衣虽好奇调竞衣回来的缘由,但却一向稳重,陛下不言就是还不该他知道,等到时机成熟之时,他自会知道,他更想知道的是,还有何等大事,比眼下的平川城都更为紧要。
“去徐渭那里传旨,可以开始动作了。”叶宸枫眼底没有一丝波澜,短短一句话间,却暗蕴了雷霆万钧。
出兵攻华之事,亦是刻不容缓,他并不在乎两边开战,但却不允许任何人左右他的主意,绝门想必已经利用了身份的便利,操纵埋在他身边的傀偶,特意引他放弃华国之争,但他偏要趁其不备,反其道而行之。
平川此地只需要他仍旧坐镇,吸引天人的耳目便可,华国才是将来的主战场,竞衣与禾衣留在徐渭身边,更能够事倍功半。
竞衣闻言心神一紧,眸光微晃,他还以为陛下已经放弃了对华国的打算,毕竟已经久未提及,又顺着皇后的心思,来了着北襄,不曾想事实并非如此,陛下高瞻远瞩,惑敌松怠,一切都一步不乱的正在计划之中。
“属下定不辱命,待宿衣回到陛下身边,属下即刻便同禾衣启程,只是……”他欲言又止的踌躇片刻,清了清嗓子,接着道:“那禾衣走后,宫中又该如何安排,可要再调人来,近身守卫皇后左右?”
虽然不知道里边躺着的那个是什么来路,但平川皇宫中的可是陛下千辛万苦,不舍昼夜抢救回来的心头肉,若是再出什么意外,无论是禾衣还是他,可都是担待不起的。
“在自己的家中,能有什么意外?这一切都是她的,何必担忧。”叶宸枫闻言眸光微紧,这一切都该是她的,只要她想要,没有谁能够轻易从她手中夺走,可惜她不愿要这江山如画,但即便如此,她的东西也不该落入外人之手,任人利用。
竞衣闻言心底无由的一寒,复又觉得确有道理,这北襄本就是夜王殿下的天下,无论在哪里,她都不该有任何意外的,可陛下如此做,却仍是让他有些意外。
“如此属下告退,待宿衣一到,即刻同禾衣启程。”
他一礼告退,命人严加防范,毕竟此地偏僻,未免意外。
……
宿衣来到平川的时候,只觉整个人都该是懵然未醒的状态,他竟然被陛下宽恕了?突如其来的幸运砸在了他的头上。
回想一下经过,他忍不住既欣喜又彷徨,希望这陛下能够给他机会,又怕会是噩耗传来。
目光扫过身旁凤兮疑,让他不曾料到的是,竟然国师也被传了过来,陛下可是染了什么疑难杂症?他转念间,心神慌乱急迫。
凤兮疑接到旨意后同样不解其意,甚至愣然了许久,方才醒悟过来,越是接近平川,他的心思也忍不住跟着宿衣又些担忧。
但师兄染上疑难杂症的可能几乎为零,有雪岭冰莲护体,没有什么毒药重症能够侵蚀龙体的。
他放沉了脚步,随着宿衣一同来到僻静的宅院中。
此刻已是下半夜,府内已是安静一片,除了轮番值守的侍卫外,寂静的仿佛没有任何人。
直到接近主房之时,才有一道人影遥遥迎来。
竞衣见到凤兮疑亦有些惊讶,他只听陛下说要调宿衣前来,不成想还来了个国师。
心中暗暗思忱,不知道又要掀起多少风浪,毕竟皇后也在此地,国师向来与其不对付,若真是再闹出什么是非来,那才是真正的要命。
此事他敢想不敢言,只能放在心底念叨了几遍,勉强仍然维持着客气而有距地笑,他上前对凤兮疑行了一礼,即刻去安排二人休整。
一通忙完之后已经是又过了半个时辰,竞衣看了眼天色,直接奔出了府门,刻不容缓的连夜入了平川皇宫见了禾衣,传达下命令后,二人马不停蹄的即刻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
天色即将破晓之时,姑苏亦水缓缓睁开了眼,入眼确实四面陌生的环境。
她有些恍惚的蹙起眉,还未想起昨夜的经过,便看到了眼前的罪魁祸首。
不动声色的凝眸,她眼底逐渐清醒如明镜,目光不冷不热打放在了身边人的身上。
叶宸枫回眸看向她一眼,似有若无一抹笑意氤氲眼中,略一勾唇,“可还谩骂朕“莽夫”了?如今人在屋檐下,朕可不管你是谁?”
姑苏亦水眸光沉凉如水,只淡若无痕的瞟过他一眼,没有半分回应的又闭上了眼,休息了一刻。
她并没有当真入睡,自然是在平复心底波澜,只怪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样都难逃他的纠缠。
叶宸枫见状并未步步紧逼,只继续翻过手中信件,看完丢在香炉中烧掉,若有所思的叩指。
姑苏亦水再起睁眼,面无表情的坐了起来,冷冷瞧他波澜不惊的模样,没有起伏的开口质问:“你到底要如何?我既已说过不认得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不休,即便是你救过我一命,也不该如此放肆唐突!”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却也不着任何情感,只是毫无波澜的抬眸。
叶宸枫神色不改,他一步步受挫早已不在话下,即便是痛心失望,也不会流于表面。
笑意略深,他眉眼温润如画,面不改色的道:“你既然知道不记得,那就说明是病了,我带你回来治病,等到病好了,一切自然就清楚了。”
姑苏亦水闻言只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让人着恼,她心底隐生燥意,看什么病?她都记得一切,只要她不想承认,那些人要能看出来倒有鬼了。
“我不需要陛下的好心,你若有此功夫倒不如放在别人身上,在我这里只能是浪费时间。”她一句话出口,没有丝毫的动摇迟疑,却也没指望着他能够听进去,只是她对他亦是再了解不过,一刀刀下手,皆是直对要害,势必要寒透他的心,好尽早一拍两散。
叶宸枫无动于衷,恍若未闻,只笑意温软的看着她,道:“大夫已经来了,我命人喊来,不记得没有关系,你只要看过来,我永远在。”
他无视了她的任何绝情的话,抬手招了隐卫吩咐下去。
不多时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一前一后两人入内拜倒。
“陛下万岁!”
宿衣有几分忐忑,心中更是有着挥之不去的怯意,他将头埋得极深。
凤兮疑亦不曾放肆,只恪守规矩的将视线放在脚下,一礼行的工整。
“起来,既喊你们过来治病,这便是将功赎罪的机会,你二人且上前诊断分明。”叶宸枫却并未在意二人异常的拘谨,只拂袖回眸,漫不经心的看过二人一眼,视线又落在了姑苏亦水身上。
宿衣闻言眸光微动,当先一步顺着方向看去,只是却并不识得此人。
隔了一层绢帕,他细细诊脉心无旁骛,眉心不由得微微蹙起。
片刻后收回,他转身回禀道:“体内有余毒未清,需要即时用药。”
叶宸枫瞧了榻上面无表情的人一眼,略一侧眸,道:“去开方子,亲自煎药送来。”
姑苏亦水亦不知此事,闻言确也在意料之外,只是并未如何在意罢了。
“国师且来一观,看此毒可会令人失去记忆。”叶宸枫再次开口,眸光跟着沉了沉。
凤兮疑颔首,上前淡然自若的切脉,一时却察觉有些异常之处,忍不住抬眼,余光一瞟之下,却正对上了一双漠然霜寒的眼。
姑苏亦水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大约料想到死而复生的缘由了,怕是一切都是预谋而来,但他想必不会料到,她竟然也活了过来,倒是让他白费苦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