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七章 溃于蚁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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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衣被传召过来之时,着实惊吓慌乱,他不想着青天白日,竟能有人伤到陛下,只一呆愣,他即刻便上前查勘伤势。

    “陛下,刺客可曾跑远……”

    他迟疑的开口,左右观察了伤口,只觉得这凶器着实奇怪,留下的竟不似刀枪匕首的痕迹。

    “哪里这么多话,煎药去。”叶宸枫面无表情的收回手,随便将人打发了下去,并没有解释的打算。

    姑苏亦水神色微凉,侧身与宿衣擦肩而过,并未有任何表示,若说那穆国棺材中的一眼交错,一念之选,她也并没有任何怪罪之意,本也不曾有什么深情厚谊,再怎样痛下杀手,于她也是不痛不痒。

    “亦水。”叶宸枫察觉她的出神,目光追随而去落在宿衣离去的背影上,一声短叹道:“他做错了事,但不会再有第二次,我向你保证。”

    姑苏亦水回眸望他,一笑微冷,“他错未错,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你又怎么知道他是做错了,世上若是没有姑苏亦水在,你的煌煌大道只会走的更加平坦。”

    “你可知我为何甘愿相信平川皇宫中的那个人?”叶宸枫没有辩驳,也没有多余的表情,只直直的望向她,略一勾唇。

    姑苏亦水近前看他,眼底笑意深冷漆黑,徐而道:“因为你喜欢,你不是第一眼便喜欢那张脸,从悬崖之上到碧落之下,又有什么可解释的?”

    “是,我当然喜欢,可我知道,那不是你,也不是我想要的。”

    “但我没有办法亦水,你让我该怎么做?若是你没有从绝门的阵法中重生,这世上也早就没有了叶宸枫,我只有相信一日,才能多撑一日。”叶宸枫眼底神色沉如深渊,他从承国皇宫中便察觉到了端倪,只是到平川城上救到她时,才愿意清醒过来罢了。

    若是没有遇到她,或许他会在无可自欺之时,拖着所有人一同奔赴黄泉。

    “不重要,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而现在,哪怕一切都大白于世,可那又如何?难道你还要执迷不悟吗?”姑苏亦水错开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掩下眼帘,将手中沾满血迹的绢帕扔掉。

    “那你呢?我若对你是执迷不悟,那你对姑苏应锦可算做什么?走火入魔吗?”叶宸枫闻言一笑,眸光明灭间紧紧攥住她的手,力度之大,丝毫不像是重伤在身。

    “你知道他来过?”姑苏亦水没有回答,心思微沉,反问道。

    “他会平安离开平川,我更不会为难他,只要你活着一天,他就会安稳一日。”叶宸枫缓缓松开手,眉心微动,他已然没有力气,这伤虽不致命但却碰到了三年前的旧伤,若非是不得不做,他亦不想如此。

    “亦水,我从来不想逼你,但你也要自省,你已经做过的和想要做的,也都该结束了。”

    姑苏亦水矮下身来,望他道:“难道我做错了?你觉得我不该杀姑苏上清吗?还是我不该对七年前的血案耿耿于怀?”

    她眼底似有炙热烈焰,却又似千里冰封。

    “没有什么该不该,你想做便做了。”

    他只一抿唇,神色如常,“可你该放下了,放过自己吧。”

    “你知道今日他来,说了什么吗?”姑苏亦水凝眸,冷然一笑。

    “他说我是他的女儿,亲生的,但这本无所谓,无论是不是血脉之亲,他都是我的父亲,可他的一切,我既不愿继承已不愿沾染半分。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放下?杀戮也好,纷争也好,是你们,非要纠缠不休!你要我放过自己,那你又为何不放我?非要步步紧逼!”

    “我与旁人不一样,我不要你为我杀人,也不要你为我流血,我只要你留下亦水,仅此而已。”他有些难受的低咳了两声,捂住伤口,已觉肝火大动,呼吸窒闷,不愿与她再多谈此事。

    姑苏亦水止言,扔下他一人独自出了内室,一扇屏风隔断了所有。

    坐立不宁,她越发觉得心底浮躁了起来,不说起死回生之事,仅竹林中的一事,便让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凤兮疑此人。

    她此生只舍身放下两次,一是抛下所有入了承国皇宫,二是自绝坟前了却身前事,可偏偏是到头来,都坏在了这一个只有数面之缘的人手中。

    凤兮疑的心思在何处,她不是不知道,从前他那些暗动手脚,她不曾多做计较,只因为他是承国的国师,是他的师弟,是绝门安插在朝堂的棋子,她若穷追不舍,怕会连累他进退两难,可如今,她留不得他在!

    杀了他,小事之上,她可以容许阴谋算计,但大事之上,半点沙子都不能掺,睚眦必报。

    “咳咳……姑娘?”

    宿衣在一旁踯躅良久,端着送来的药,犹豫着打断了眼前人的神游。

    姑苏亦水目光有些晦冷的扫了他一眼,没有回应只语,她并不想让他知道她的身份。

    宿衣等了半晌,只等来了一个目光,见她没有回话的打算,只能再接着开口:“陛下伤势颇重,牵扯到了旧伤,里边就劳烦姑娘仔细些了。”

    他不知道眼前人是什么身份,也不知道如何会被留在陛下身边,但既然能够近身侍奉,必然是可信之人,或许是特地带出来的宫人。

    姑苏亦水深深的凝视了药盘子一眼,转身毫无预兆的推开了屏风,入内两步停下,目光定在叶宸枫身上,开口道:“人在里边,我不过是一介俘虏而已。”

    宿衣左右为难的站在原地,埋首硬着头皮进来,却依旧没有上前,他本便是戴罪之人,自不敢上前凑,只能装作没听到。

    “汤药内服,伤药外敷,劳烦姑娘费心。”他将盘子送到身前,目光埋得深沉,专注看着脚底。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蹙眉,回眸望去。

    叶宸枫略一颔首,勾唇一笑,“有劳姑娘费心。”

    他面容尚且苍白,唇色浅浅似绯,眼底眸光却依如凝水,不冷不热的正迎上她的目光。

    姑苏亦水许久没有动作,直到宿衣忍不住频频偷眼打量,方才掩去眸光,伸手接了过来。

    宿衣如蒙大赦的退下去,只奇怪为何陛下会留俘虏贴身随侍,心底隐隐不解古怪。

    姑苏亦水拉上屏风,将东西端到他的面前放下,冷扫一眼道:“不要别人伺候,你就自食其力。”

    叶宸枫复而浅笑,道:“药碗。”

    姑苏亦水切齿,不耐的递了过去,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如何冷言冷语,他都是不痛不痒。

    “别生气,都是你刺的,大不了你再伤一次。”他一饮而尽,侧眸细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