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弃暗投明
傍晚的幽院风吹叶落,疏影横斜正倒映在一汪清水,暮霭沉沉,天光云影,都尽落入一人眼眸。
姑苏亦水不动声色的将周围埋伏的人手,暗察于心,却未曾久留。
直至天光陨灭,最后的紫霞沉入夜色,她方才起身。
要如何行动?她想到天黑也没想出来,但这是最后的机会,今夜不成事,怕是明日就未必还在平川城了。
她必须去见云筝一面,为了销幻也好,为了平川城也罢,无论如何。
叶宸枫既然决定了要启程,那么许多事就必须尽快解决,平川虽说麻烦不大,但事情却不少,他想要躺下睡觉今晚是不可能的。
确定了他不会突如其来,那这高墙深院再多守卫,她也是能应付过来的。
覆手剪灭蜡烛,她默算好了时间,等了片刻,待窗外魅影如幽冥般飘过几回,悄无声息的裹衣而出。
这里难找夜行衣,为了行事方便,她裹了叶宸枫的黑色披风,避开正院,直接入了后方竹林。
明暗里的守卫并不是吃素的,但她虽没有内力,却也通晓屏息隐匿的诀窍,冥宫雀部的本事,她亦有所涉略。
未免久留生乱,她只能用了些手段,引开了看守的人,堂然走了大门,各处死角必然严防死守,为求一搏,她便只能险中求胜。
可庆的是她成功离开,但不幸这样做确实是留下了破绽。
心知迟早被人察觉,她毫不遮掩的直奔了繁华之地而去。
侯府内一片风声鹤唳,皆在为了这几日接连不断的变故担忧,人人都有心事重重,免不得草木皆兵,乃至于管事之人见到裹了黑色披风,融入夜色中的女人时步步接近时,第一刻便察觉到了异常。
“伯父向来可好?侄女远道而来,唐突拜访了。”
姑苏亦水面不改色的说下第一句话,背过身来,毫不客气的直奔主题。
拉住眼前人向内走去,她压低声音道:“去皇宫,请你们侯爷回府,告诉他,陛下的九连环该换新的了。”
管事云里雾里,怔怔然如坐云端,他尚且未从“侄女”中醒悟过来,便又被唬的一愣一愣。
犹疑一刻,他抬头踌躇的看过去,心中无底,却在触及那人目光的瞬间,敛襟垂眸。
威慑如盖,锋芒逼人。
八个字便打消了他心底的徘徊不定,他即刻便吩咐了人送信,管她是神是鬼,说的是真是假,交给侯爷判断便是。
若她的话未能打动侯爷回府,着人拿下便是。
姑苏亦水并不在乎这位刚认的“伯父”是如何在心底盘算的,她如今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时间!
若是不能够尽快,或许就真的赶不上了,叶宸枫到底会不会牺牲平川城,她不想去赌,更不需要旁人来划分这里的归属。
正厅中,灯火打在她身上,面色半明半寐,身上黑色披风将她的脸遮挡了大半,哪怕是已在室内,她也不曾取下兜帽。
那管事也曾试图抬眼细观,却总觉得那披风上似乎也长了数双眼睛,令其不寒而栗。
皇宫中云筝方才见过宸帝,一身愁绪尚且萧索,刚出殿门却正迎上了府中送信之人。
陛下的九连环改换新的了?
他脚步一顿,思路也随之一断,乍听不明所以,可面色转换间,他即刻起身去面了圣驾。
私下命人取了陛下的九连环,他顿时脊背僵直。
这上边豁然有些一条微不可察的裂缝,登门拜访的是谁?她是谁?
云筝一时间被碎雪般的猜想冲昏了头脑,贴身服侍陛下的人尚且不知道此事,而这九连环旁人是绝不可能得见的,毕竟这是夜王送于陛下的。
除了……除了,献城投降之日,夜王殿下!
尽管夜王只与陛下见过一面,但已足够被她察觉到此事……
夜王殿下没有失踪?!
他只觉得一切都像是做梦一样,恍然觉醒,脚步如常的迈出宫殿,但垂下的指尖,却有克制不住的颤抖激动。
殿下既然回来不曾惊动众人,必然是不想此事传入宸帝耳中,如今此人就在宫中,他一举一动只能格外谨慎。
侯府内姑苏亦水等了两盏茶的时间,眼见蜡烛燃烧渐短,心底亦有几分煎熬。
她不怕府中人知道她已不在,亦不怕叶宸枫知道她脱身外出,只怕赶不及办完此事。
“不等了。”
她眸光一闪,转身向身后管事问道:“这里可有纸笔?”
“有。”管事一怔,颔首备下。
笔走龙蛇,字字飘洒,她身影倒映地上,灯下拉长如松。
弃平川……
“侯爷回府!”
她方才三字落下,便听得门外小厮禀报。
那管事如蒙大赦,即刻迎面接了出去,行中讲述了经过。
云筝挥手退了众人,平息一瞬,紧闭上正厅房门。
“殿下?”
他不确定的开口,不敢高声语,只怕结果令人失望。
姑苏亦水放下手中纸笔,背影微顿,她犹疑了一瞬,要以何等身份面对于他。
云筝望着眼前背影,眸光灼灼,只觉心底似乎有火在烧,只是在她转身之时,一切热情顷刻间冻结成冰。
不是殿下?
姑苏亦水没有错过他的转变,将一切看在眼底,反而微不可察抿唇。
云筝见状眉心一冷,再看此人身上披风,方才觉得分外眼熟,那日别院拜见宸帝,曾在龙榻前见过。
而这张脸,那日亦是见过的,何时承国竞已打入平川如此之深,陛下的贴身之物也能窥见。
“弃平川,投大隋。”
姑苏亦水半点不曾废话,浪费时间,只将心中之话脱口言出。
“原来是大隋的奸细。”云筝冷然凝眸,瞬间改换了面容,阴雨沉沉。
“看来卫烨本事果然了得,竟能手眼通天,渗入了平川宫中。”果然宸帝之言不无道理,卫烨既能知道陛下九连环的裂纹,就也可能悄无声息盗走夜王。
“九连环不是今日裂的,更不是昨日裂的,我给苏容的那一刻,就知道它裂了。”她缓缓抬眸,正对上面前人阴冷沉郁的目光,不躲不闪。
“云筝,护好陛下。”
言毕,她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