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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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平川离开后从丑时走到亥时,离阳城还有大半日的路程,但言间天色已晚,一行人便入城休整。

    天子莅临,本该一地守官洒扫亲迎,但非常时刻,不易大张旗鼓,便只是寻了下榻之处,并未向外透露风声。

    姑苏亦水心思不在行路上,毕竟她想杀的人就这里眼前,只要目标不会凭空消失,其余一切都不重要。

    竞衣与禾衣领命在外,一应大小事便落在宿衣的身上,他安排好了车马房间后,便亲自送了御膳上楼。

    虽则平川城几日已经习惯了陛下身边多出来一个女人,但他仍旧是有所顾虑的,毕竟他得到的消息人是从大隋掳来的俘虏,可看着陛下的态度似乎有些过分亲近。

    他心底虽有微词却也未敢提及,穆国中一事后,毕竟还是让他得了教训,谨言自律了许多,不再如从前般口无遮拦。

    膳食送进去后,他再次入内请脉,见伤势已大好,方才起身告退。

    临行前目光免不得又在姑苏亦水身上溜了一圈,心叹,这不明不白独处一室,虽则陛下神功盖世,倒也不惧区区一弱女子,可毕竟是非我族类,还是让人忧心忡忡。

    姑苏亦水自然不予置否,眼风都懒得瞟过,若是所有人都只当她弱柳扶风自然再好不过,但偏偏旁人不明所以,敌人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自行用了些许饭菜后,她便入内歇下,叶宸枫方才服下一碗苦的发指的药,起身便见她已用完了饭,本就胃口不佳,更是没了动筷的心情。

    吩咐了人撤了下去,他转身入了内室。

    “你若再不肯让我睡床,这可就只能睡地板了。”叶宸枫目光微动,看着唯一一张床,无奈叹笑。

    平川城中的几日里,好歹房内还有软榻将就,但这临时将就的地方,可是简陋许多。

    姑苏亦水凝视他一眼,漠然道:“你的手下臣子还能短你一张床,推门出去,哪里容不得你。”

    “那岂不是要朕颜面扫地?我这伤方才大好,今夜可睡不了冰凉的地板。”他雪袖起伏,厚颜凑近,极认真与她探讨,不动声色便的坐到了一边。

    “那怎么办?不如我睡地上。”姑苏亦水将这点小动作看在眼底,不知该恼该笑,只略一勾唇。

    “那倒不必——”

    他被她气笑,指尖抚上似雪银簪,轻轻一带,便捧了一怀青丝如绸,珍重放下,俯身便已逼至眼前。

    “伶牙俐齿,看着倒香软嫣然,不如一尝可好?”他声音清润压着些低哑,隐约擦些她的鬓发传来,一偏首便俯下身来,正迎了春山入袖。

    只见桃李芬芳,姹紫嫣红,一刹都混了无根之水,身下便是活色生香,更透着艳丽桃绯。

    她的话未出口便被他吞没,眼前是一片雪玉,比女子更美的肤色,细腻中透着淡淡余温贴近,唇齿见却是他汤药的苦涩。

    推脱不下的任他吻了个够,她方才有了动作的余地。

    “你若是还不肯收留,那可真就只能舍身取义,以色诱之了。”

    他细细替她抚平压乱的墨发,眉眼含情带笑,脉脉之中带着几分余兴未尽的叹惜。

    她抬手抿过唇角,上边尽是混杂药香的清苦,涩意难掩。

    冷笑一声,她看着他得意神色,顿时上火,一把将他从头上按了下来。

    “我倒是低估了你厚颜无耻的功底,以色诱我,舍身取义?”

    她一手硬是控了他的下颌,青丝垂下,眉尾徐而一挑,却在艳魅中透着几缕清冷。

    叶宸枫淡淡一笑,顺从的躺好,顺理成章的占据了一半床,眸含秋水明月,抬眸仰视她。

    “是我不好,胡说八道。”他噙笑应。

    “你是胡作非为。”姑苏亦水目光生冷的扫过他的脸。

    “我改。”他无奈,诚挚道。

    “不如你还回来,先对我胡说八道,再对我胡作非为,一笔勾销,也算公平。”

    姑苏亦水无言以对,差点没能控制住,再给他一刺。

    “还疼呢。”叶宸枫轻轻拉下她放在下颌的手,按在心口伤处。

    姑苏亦水甩开他的手转身,已经没有词能形容他的无耻。

    他知她心底生气,早便等着,一抬手正好将人搂了满怀

    垂眸一叹,他埋首枕边,“从前的仇你也报了,我欠的也都还了,你不能再这样对我亦水,当着天下人的面,你都已经承认了我,你若不负责任就走,那就是负心人。”

    姑苏亦水被他拉在怀中,看不到他的神情,却听得出他言语中的荒凉,带着几分戚寒萧索。

    他固执的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握紧,仿佛握住了一颗炙热的心脏,血脉相通,情噬骨髓。

    “负心人你又怎样?”她眼底霜雪随着一缕叹息萦绕,被他捂在怀中,良久方才开口。

    “我不知道,但却害怕。”他听到她话落的瞬间,仿佛瞬间历经了生死,送开指尖力度,略略垂眸凝望她,无悲无喜道。

    自从母后凄然离世,袖底的匕首染上先帝的血温后,他已经鲜少能够感觉到害怕,可每一次贴近她,却捂不热她的心如铁石,化不开她眼底的霜雪渺茫时,他都能清晰的感到心跳凝固,呼吸都带着压抑的锐痛。

    她与他对望许久,却在视线相触的刹那间提防破碎,溃不成军。

    此生所遇,未有一人能如他一般令她铭记入骨,生死可抛,可这爱由她而起,与他无关。

    “我对你的心意从来矢志不渝,但有些东西,宁可玉碎珠沉。”

    她从不否认事实,却也不认为仅仅凭着一个“爱”字,此生就足够了。

    在她心中,这世上最不能做的事,就是将情与愿放在一同衡量,他要挥剑四合,权揽九州,这是他的志愿,而她死而复生,重见天日,绝不会再重蹈覆辙,参与这些风云诡秘,只此一点,就已是陌路殊途。

    要她与江舆放在一起迫他抉择,这是不公,他的雄心壮志她不会去阻拦,可她的抉择也不容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