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八章 等闲风月

A+A-

    宿衣一觉无梦,睡到天明,这才惊觉已然起晚,匆匆整装,他站在面前房门外踌躇纳闷。

    素日里皆会等候陛下吩咐动身,可今日这门却闭的严实,里边也似乎安静非常。

    犹豫一瞬,他还是上前叩了叩门,陛下身边向来不留外人伺候,当然除了如今这个个例,如今天色也不早了,除了他想必也更是没人能上前提醒督促了。

    抱着任重道远的心情,他久等无讯便推了门。

    “陛下,您可起身了?”他干巴巴埋首站在外间双推门外,对着里边躬身问道。

    眼前青丝雪玉分明,巫山云雨过后,只余留下了残红枚举,叶宸枫扫过身后狼藉,回眸看看怀中人,如在梦中坐了起来。

    他若是没记错,昨夜似乎……

    蹙眉出神片刻,他方才意识到了门外动静。

    一时间恍惚短叹,他着衣推门,没有惊动身后人。

    宿衣推开两步,方才抬眼,猝不及防的将一切都撞入了眼底。

    惊慌的颤了颤,他抬手捂嘴被口水呛到。

    “陛下,您不……不找皇后了?”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陛下肩上,再与这衣衫不整的情况联系起来,一时被吓得不轻。

    叶宸枫依旧若有所思昨夜之事,神色淡淡,顺着他的目光拂了拂肩上,一只天青玉坠子正落在了掌心。

    “多嘴多舌,去取新衣。”

    眸光盯了掌心坠子一瞬,他神色倒还寻常,心底却隐隐多思,只不冷不热的吩咐了句。

    宿衣正了神色郑重应下,出了房门便一手捂脸,落荒而走。

    带着几分沉思,叶宸枫转身退回了里间,一抬眼却正撞入了她清明眼底。

    姑苏亦水正面无表情侧眸,要见他心思重重的走来。

    “昨夜……”他斟酌言辞,话未半。

    “我推的你。”姑苏亦水想了想,接过他的话。

    他再不知该说些什么,眼底春意柔情如水,叹笑一声,走近床边替她去捡地上中衣,拿在手里却指尖一僵。

    “扯烂了。”见此,她亦微一蹙眉。

    他与她互为对望一眼,但只见她雪肩微露,凝脂似玉,昨夜风月便又不由得闯入记忆,直让人心火一震。

    “我不负责,你是心甘情愿。”未及他多有遐想,她闲似清风的话便又在耳边响起。

    人是她推得,衣是她解的,睡和被睡都是相辅相成的,动情是真情,坚持亦是各有坚持。

    这辈子能听到些话的男人怕是不多,叶宸枫放下手中中衣,啼笑皆非。

    倒成他是了烟柳巷的姑娘们了,寻死觅活的心如针眼大。

    “朕难道如此不解人意?你倒说说,就算是负责,你如今这一贫如洗两袖清风的人,又能补偿点什么?”他缓了口气,直饮了两杯隔夜冷茶,方才恢复了从容。

    姑苏亦水不屑一顾的扫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嘲讽道:“日日嚷着要人回心转意,恨不得以死相逼的人,一向都谨需提防。”

    叶宸枫目光微抬,觑了她一眼,本想说些什么,但视线一滑看到了一片迤逦景象,顿时将出口的话便没了。

    只暗叹一声,出去取送来的衣物,反正怎么样都说不过的,占上风也好,占下风也罢。

    ……

    一时的磋磨折腾,再出发时已过了午时,路途颠簸,更是拉慢了行程。

    宿衣一路上频频回首看向马车,心底莫名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在平川城时,他虽然知道陛下与这女子共处一室,但却是一心相信着二人一清二白,毕竟陛下对皇后之心,足可谓苍天可鉴,日月可表,可如今却是实打实的撞到了南墙上。

    惆怅一叹,虽则他心底认为,夜王在时,陛下纵情太深,时时打破底线,可如今终于悬崖勒马,身边出现了别的女人,他又实在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毕竟这世上能够与陛下既相得益彰又能平等秋色作配的人,除了夜王殿下,也着实找不出第二个。

    立场越发倾斜的他,一路上不觉便已长吁短叹不断,直看的凤兮疑都隐隐投去关注目光。

    马车内,姑苏亦水看着面前铺开的棋盘,又望了眼胜券在握的叶宸枫,伸手捞过一旁翻开的书,一目十行。

    “野史虽有意思,但过一遍你也就能熟记于心了,昨日方才翻过,今日再看,岂不无聊?”叶宸枫目光扫过她手中翻开的书,并不算厚的一本,她昨日车中便已翻到了底,以她的记忆力,再看多看两遍,就能一字不落的背下了。

    姑苏亦水懒懒抬眼,手中书也跟着掀了一页,“我宁愿无聊,也要看你一人下棋,活的更无聊。”

    叶宸枫眼底笑意氤氲,手中却毫不客气的收了她手中的书,扬手扔到了车外。

    马车外,宿衣第不知多少次的回头,正被捂了个满脸,惊得以为被陛下察觉,再不敢侧身。

    姑苏亦水看过空空如也的手,抬手抚平被风吹的微晃的衣袖,眸中笑意有些发冷,不轻不重的扫了他一眼。

    “你今日要是输我一局,就给我从平川将人马都调回来。”一字一句隐隐透着切齿意味,她指尖黑子先行,当先落在了棋盘上。

    叶宸枫徐而一笑,提壶为她添了一杯酒,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好。”他笑吟吟应下,抬手取过剩下的一盒白子,不紧不慢的落下另一步棋。

    二人对弈才能下出棋局的真谛来,就算是当真一不下心输了也不打紧,他不怕她提出条件,只怕她宁愿干坐着,也不愿理会他。

    行路本是件枯燥煎熬的事,但二人对弈越杀越酣,棋兴渐浓,倒也忽略了时间了。

    直至三个时辰过去,外间隐隐日薄西山,霞光透窗照入车内,一时间二人竟还是难分伯仲。

    半日的功夫,已对了不下十局,姑苏亦水滴酒未沾,杯中酒水一滴不少,略一沉眸,此局还是赢不过对手。

    “又是平局,看来朕派出去平川的兵,是注定退不回来了。”

    叶宸枫落下最后一子,掌心落了一片霞光,半边精致如刻的侧脸沐在朦胧里,透窗一眼,已然将近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