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九章 御驾亲征
寒歌陌赶至华国之时风云色变,城下已然战成了一片,狼烟四起,呜咽的风声尽被杀戮呐喊声吞没。
花栖沅遥遥一箭迎面而来,她拉弓满月,与他视线交错的瞬间,倏而回头,一箭穿向腥风血雨的城下。
寒歌陌略一沉眸,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他飞身而上,身后跟了几名军中亲信,垂眸俯瞰了底下的血雨腥风,神色不冷不热。
“太女殿下好箭法。”他不疾不徐的赞了一句,并没有任何想要帮忙的意思,只抱以观赏的态度站在一旁。
十安只遥遥听说过寒歌陌此人,从前未曾眼见倒也不觉什么,今日一见,方才有了清晰轮廓,确实是个无情无义,不好相与的。
花栖沅见状心底亦是难免隐怒,面上却不动声色的掩盖了下来。
“漠国的大军未免来的太晚了些。”她神色一冷,言间带刺,忍不住反口相讥。
“太女未免误会了,朕与你们约定的时间半分未逾,至于承国会提前抢攻,那就与漠国无关了,说不得是你们泄露风声,这才引得这些人闻风而至,死死不放。”寒歌陌毫不留情的轻笑出声,神色淡漠的扫过底下,转身看向身边亲信。
“漠国与华国毕竟是友军,今日既然来了,自然不是来自相残杀的,若起内讧倒也违背了初衷。”他言至此,又回眸瞧了花栖沅一眼,话锋一转道:“不过我漠国虎师狼军千里迢迢赶路来援,一路上风餐露宿昼夜不歇,如今亟待休整,怕是帮不上华国什么忙了,就不拖累太女殿下的大军了!”
十安闻言面色一变,几欲上前理论,这简直是趁火打劫!
花栖沅却抬手拦住了他,目光掠过他一眼,扬起下颌,没有温度的笑了笑,道:“也好,今日扛过这一战,明日就要靠陛下您的狼虎之师了!”
她并非不知寒歌陌的心思,但如今华国的处境,也只能与虎谋皮!
寒歌陌略一勾唇,眉峰一冷,不置可否。
他只将目光移向战场之上,眼底掠过一抹深寒,这一次若能铲除承国,那一统九州的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也就移开了。
竞衣在城下远远看到有旁人出现在城墙上,心底一顿之间,便想到了来人身份。
“收兵!”
眉心一紧,他抬手当机立断的下令手下大军回撤。
承国人马来去如风的消失在了战场上,轻骑纵马,转眼便跑的没了踪影。
班师回营,竞衣忍不住愁上眉头,心底顿时如同热火上的蚂蚁,时刻煎熬担忧。
他并非是畏战,更不是对承国大军没有信心,但敌我双方悬殊甚大,仅从兵力上来看,就已是不到三分胜算。
他纵然是拼了这条命保卫承国,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放下兵器,他在大帐内来回踱步,心急如焚,阳城中也不知是何情况了,自从禾衣留书出走后,就没有了音讯,他只怕前线还未迫在眉睫,后方却乱成一锅粥了。
毕竟若是陛下安然无恙,承国绝不会走到如今局面,更不会被人趁火打劫步步紧逼。
今日他斗胆出兵,便是实在等不及命令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如今华国与漠国联盟,承国必须先下手为强,振奋士气,这才能有一搏之力。
抬手揉了揉眉,他转身沉叹了一口气,顾自黯然神伤。
正心烦意乱之际,却忽而听到帐外一阵嘈杂之声,似乎闹出的动静不小。
心底一寒,他忍不住眼底盛怒,如今这危急存亡的时候,谁还显闲的没事,惹是生非?
大步流星离开营帐,他面色不虞的扫向营地,却出乎意料的定住。
“禾衣?”
他不曾想这么快就能再看到禾衣,只想着阳城定然也不太平,必定也急需人手,禾衣若是就在那里能够安稳后方,亦是幸事,不料她却又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陛下可好?贵妃又是怎么回事?”
他问题如珠,一刻不缓的上前拉住她向里走,焦头烂额的问道。
“喂喂喂!”
宿衣皱起眉头,看着他毫不矜持抓住禾衣的手,上前一掌拍了下去。
“有话你来问我,休要动手动脚!”
他一把将禾衣拉远,防备的紧盯着竞衣的手。
“你怎么也来了?”顾不上理会宿衣的态度,竞衣立时变了面色,若是连宿衣都不在陛下身边,那让他们怎么放下的下!
“陛下呢?你走了谁来守护陛下?”他神色一变,冷然训斥道。
禾衣摇头一叹,上前挡在二人中间,对竞衣解释了一番。
“什么!贵妃就是皇后?”
“陛下还要御驾亲征?”
竞衣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一点被这晴天霹雳给砸昏过去。
“呵,大惊小怪!”宿衣翻了眼珠,见他表现,横竖看这张脸不顺眼,忍不住冷笑一声。
“你为何不劝!”竞衣见他更是怒火中烧,只差上去拔刀相见了。
禾衣无可奈何的叹气,湮没在二人的怒不可遏中。
“分开。”
姑苏亦水方才接近便见到这一阵乱哄哄的争执,忍不住凝了眉心,抬手吩咐道。
怀济颔首,两步上前一拂尘挥开了两人。
“不得放肆,休要惊扰圣驾!”他神色扫过身后马车,眼底一抹警示,疾言厉色的斥责一声。
“公公?”竞衣愣然呆住,连怀济都跟着离开了阳城,风云将变!
三人同时收敛神情,面朝面前车马跪下。
姑苏亦水摆了摆手,见军中血腥之气弥漫,显然是有过一场大战,亦不欲为难他们。
“置中军大帐,陛下舟车劳顿,需要安静,万事自有本宫在,圣驾之前,不得相扰。”
她吩咐一句,举步走向竞衣帐中,抬手示意几人跟上。
禾衣等三人对视一眼,随后不敢怠慢的入内。
怀济摇头看着面前营帐叹息一声,转身迎圣驾,待入中军大帐。
竞衣掠过身前清减颀长的身影,顾向左右,愕然低问道:“这是皇后?”
禾衣点头应了一声,带着琅华剑奉向案前。
姑苏亦水扫过一眼放下,并未提及兵符一事。
“仗打的如何?”她目光停留在竞衣身上,开口问道。
“属下有罪,不该私自冒进。”竞衣心底一怔,低头认错,纵然可能会被责罚,但见到皇后亲自来主持大局,不得不承认他心底负担一松,只觉有了希望。
“这一仗打的没有错,能够占尽先机,让华国措手不及之下,失了锐气,你没有罪。”姑苏亦水没有等到想听的话,便不再客气,直接拿起案上战报一览,一目十行了解了大概。
“谢皇后仁慈。”竞衣摸不准她的意思,只中规中矩的回道。
禾衣一旁开口道:“不知华国今日伤亡如何?今夜可需防备他们偷袭反击?”
竞衣闻言心底思忱一番,扬眸道:“伤亡不小,论实力我承国的大军以一当百,花栖沅今日断然没讨到好处,可我见最后有外人出现在了城墙上,想必是漠国的人到了。”
“原本我们今夜大可休养生息,无需畏惧华国骚扰,但陡然生出了漠国的人,一时倒也不敢心存大意。”
他将心底想法和盘托出,毫无保留,从退兵后他就在思考此事,漠国一向行为乖张,他不敢轻易赌其之意。
禾衣闻言一惊,“漠国的人今日便到了?”
纵然心底早有准备,但她仍旧没想到寒歌陌来势汹汹,竟已杀至眼前。
宿衣不擅军事,便闭口不言的乖乖待在一旁听着,心底亦是一阵寒凉。
“漠国既然下定了华国的注,这也是在意料之内,不怕他早来只怕他不来,华国与寒歌陌合作,相触时间越长,越是容易生出嫌隙,抛去对阵压力之外,这也不算坏事。”姑苏亦水放下手中薄薄几页战报,神色淡然无波,眉心之处却暗藏着算计。
承国军队的战力确实彪悍,她从前不曾对交手,还未有切身体会,如今拿到战报方知其中深浅,今日若换作是她一手提携的北襄军对上华国,也不过是这样的结果。
更何况,北襄军队不过数万,能做到所向披靡,那是有赖于时刻刀尖舔血,将帅指挥有方,而承国几十万的大军,要练成这样的悍然无畏,那耗费的心力,只怕远不止一年半载。
她仅从这一份战报中就能看出许多,比如承国的野心,对九州天下的图谋已久,这些都是他十几年的努力,胸怀天下,志在四方。
她虽瞧不上那一手遮天的权势与地位,却也从未心存半分轻视,想要做天下人的主宰,并非是一战闻名那么容易,没有多年的撒网与筹备,只会在途中粉身碎骨,而他已用十年做好了所有准备,只可惜……
遇上了她,镜花水月一场空不算,反误了卿卿性命。
“皇后是何打算?”竞衣见她若有所思,试探着问了一句。
禾衣没说话,亦洗耳恭听。
姑苏亦水目光一转,没有立时回复他们,只是又重新翻看了一遍战报。
“今日战场上,漠国大军出动了吗?寒歌陌帮过华国吗?”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纸张,不假思索的问道。
竞衣摇了摇头,不需细想便能开口答出:“没有。”
“哦?”姑苏亦水一笑,兀地生出几分冷冶,“他不出手,是想要消耗华国战力,以防事成以后,拿下承国却被华国占到便宜,不能反吞了华国。”
“你觉得今日一战,华国战力消耗够了吗?”她漫不经心的提问。
“绝没有。”竞衣眉头一皱,定然回答道。
“那华国全然相信寒歌陌,愿意听他派遣吗?”她又道。
“花栖沅但凡不傻,绝不会让权寒歌陌。”禾衣回道。
“既然华国不敢消耗战力,漠国不愿为他人作嫁衣,那么我们需要担忧吗?”她问。
“不需要!”宿衣倏地亮起眼光,插嘴道。
禾衣与竞衣对视一眼,咬牙切齿的捂脸,这不长脑子的,若不需要担忧,那他们还在这里讨论什么?这仗还打个什么?各自回巢缩头不出,不是更安全?
既然战势已起,那就定要分出了生死,华国与漠国再明争暗斗,也断不会放弃承国,因小失大。
“今晚就让宿衣轮值,不能掉以轻心。”禾衣狠狠地扫了宿衣一眼,正色请命道。
“不必。”
姑苏亦水不做考虑,一口回绝,眉宇之间有锐气,势不可挡。
“敌不动我动,他们闹着僵持,我们怎么好白白错失良机。”
“既然要先发制人。那就做个彻底,今夜再次偷袭华国。”
“华国得了漠国助力,今日见我们撤军,必然想不到,今夜还有一战!”
她从来不认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只有因时制宜,将一切都运筹帷幄,这才又出其不意,一击制敌的可能。
她不怕寒歌陌与华国联手,只怕承国一鼓作气,再而衰,当误之急是振奋人心,只有提升士气,才能稳住阵脚,不被眼前高山障目。
“再次抢攻?”竞衣神色倏而一变,眼底一抹明亮闪过,暗自钦佩又心有戚戚。
他不曾在皇后手下做事过,亦不曾与其对手,从前再多夸夸其谈的传言,他也只当做是众人拾柴,将夜王吹捧的妖魔失真。
如今身在麾下,这才明白传闻诚不欺人,纵然如今已见识不到当初历城一战,力挫漠国,杀敌数千那出神入化的武功,但论行军打仗,领兵作战,当世能与之一战的对手,只怕还未显世。
禾衣亦被这反其道而行的打法惊到,一时也心神震荡。
若她是花栖沅,也断然想不到,竟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在华国与漠国联合会军的震慑下,毫不留情的再次卷土重来,虎口拔牙。
“若是皇后能在陛下安然无恙时,如此尽心竭力的相助,何愁今日华漠联合,大军当境?”
宿衣小声嘟囔了一句,暗自皱起了眉心,叹息不断。
姑苏亦水虽听得见,却也充耳不闻的置若罔顾,她心意不改,不愿辜负他,也不愿辜负自己。
他的江山霸业她担不起,她要的两袖清风他也给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