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生死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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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禾衣同怀济安置了寒冰棺,神色复杂的对视一眼,各自一叹。

    “禾衣。”

    宿衣敲了敲门框,向内探入一眼,神色略一亮,有明光闪过。

    他摸了摸袖子,咧嘴一笑,全然不顾旁边还有怀济在侧。

    禾衣一怔,对上他的目光略一摇头,无奈一叹,还是一样的不长记性,行事颠倒无常。

    见二人旁若无人的神色交汇,怀济略一叹笑,转身识趣的避开了。

    宿衣见状得逞,笑眯眯的上前迎了过去。

    禾衣提溜住他拖了许远,方才定住脚步。

    “前线可还好?竞衣那小子是不是还在云里雾里,看不懂信中内容,不然也不会劳你亲来了一趟,我就知道,他就是个没带脑子的!”

    他毫不客气的当着禾衣的面,将竞衣诽谤了一同,心满意足的挺直了腰杆。

    禾衣哭笑不得,却也没法反驳,只侧眼道:“是我不辞而别,琅华剑事关兵符,半点马虎不得,我不敢信这其中真假,只有眼见为实,亲来确认。”

    宿衣闻言一叹,顿时黯然了面色,眼底多了寻常不见的深沉。

    “陛下如今一日不醒,承国就一日无主,举国上下人人自危,但皇后插手政务以来,确又起死回生之效,琅华剑无假,陛下的吩咐也无假,我们先今只能信任皇后能够力挽狂澜。”

    他曾经虽做出来许多抗拒之事,但如今已然是心悦诚服,不只为陛下的交代,更有发自肺腑的信任。

    绝门中面对姑苏应锦,她既然不曾抛下承国与陛下,那十八司与数十万大军,自然投桃报李,俯首听命。

    禾衣见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倒从心底讶然了一番,或许夜王当真有令人心悦诚服的本事与魄力,宿衣的性子她再清楚不过,最为顽固不化,但她能不动声色间将他也收服,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她向来对于皇后的态度皆是不远不近,陛下愿意信任的人,她就愿意相信,既然琅华剑是落在了她的手上,那她倒也无话可说,自然愿意效命左右。

    “兵符如今仍在竞衣身上,我怕旁生意外,便不曾带着,你若见到皇后,替我转达,若有需要,我们定然双手奉上。”

    禾衣眼底一抹正色,毫不迟疑的开口道。

    “你呢?”

    宿衣顿时睁大了眼,略一思忱,问道。

    “前线并不安稳,我不能在此久留,竞衣一人在军中,定然分身乏术,我还是早日回去是好。”禾衣定了定,神色凝重了几分,她从华国前线回来,自然最清楚前线情形,别人看不到事态危急,她却是亲身体会过,华国如今得了漠国助力,气焰高涨,只怕不日就要闹出祸患。

    “你既已回来,再如此回去岂不是白跑一趟,你回去一事还需禀承皇后,侯其吩咐是好。”

    宿衣想了想,有条不紊的言道,此时正是风口浪尖,一举一动皆有可能引发变故,禾衣既然回来了这一趟,那就该亲自去见一见皇后,将前线个中形式说个清楚,也好提早防范。

    禾衣思忱了一瞬,她并非是信不过皇后,也不是有心隐瞒军情不报,而是……陛下的心意,想必没有人比她揣透的更加明白了,既然如此事态已经如此危急,陛下定然不愿拖皇后下水,更不会想要看到皇后为了保住承国而受伤。

    她的主人从来都只有陛下一个,承国无论兴也好亡也好,在陛下心中都不如皇后更为重要,她既心知肚明,又如何忍心逆其而行?

    “宿衣,你认为陛下当真希望皇后掌权,纵横朝堂,披荆斩棘吗?”

    她几分燥火压在心底,忍不住蹙了蹙眉,反问道。

    “陛下自然信任皇后。”宿衣一滞,面色微微一变,几分不解的开口。

    “陛下自然信任皇后,但却未必愿意看到今日的局面,尽然我们生于承国,但我们效忠的主人,从始至终都只有陛下一个,我望你明白。”

    “陛下想要的是皇后无牵无挂的活着,而不是为了承国,付出本不该付出的辛苦,被捆绑在这岌岌可危的皇城中。”

    禾衣微微冷笑,她直言不讳的坦然道,眼底带着毅然与坚持。

    她不知道陛下都留下了什么话,但却相信绝不可能是为了保住承国,而束缚皇后的自由与性命,若陛下当真是要皇后执琅华剑传令,那也定不是为了让皇后统领三军,征战沙场,而是为了嘱咐十八司与三军,护得皇后周全。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陛下一日日衰竭下去?对承国的危难置之不理吗?禾衣丫头,无论陛下是什么意思,如今的选择都在皇后手中,你若当真有什么见解,还是亲自去谈!”宿衣转过头去,无奈的短叹了一声,他眼底几分挣扎与痛苦,到底也没能得出结果。

    他从私心来讲自然希望皇后能够留下,毕竟如今的局面,也只有倚仗她才能力挽狂澜,可这些时日的了解与交集,他又确实敬重皇后的心性与魄力,为其折服,若承国当真大祸临头,陛下当真回天乏术,他也不愿连累皇后遭罪。

    ……

    姑苏亦水颇有些头昏脑涨的坐在案前,案上该堆积如山的奏折一本不曾少,这些东西永远审批不完,她并没有多少时间,还能够浪费在这些上边。

    两笔下去,心中琐思不断,她果断放下了御笔,饮尽一杯冷茶,平复下体内郁气。

    怀济自外走来,谨言慎行的扫过她一眼,心底亦是酸胀难受。

    陛下一分一刻不醒过来,他就始终坐立难安,不知该做些什么,也不知能做些什么。

    捧着补药默不作声的走进内室龙榻,他知道皇后心底也在时刻牵挂着里边的动静,却唯恐面对一次次的无望,这才克制着不来近前。

    缓缓的接近龙床,他勾起纱帐,捧着药碗一勺勺的送过去,只盼着陛下能够饮尽去点滴足以。

    这都已经是三日了,就算是脉息尚在,却也经不起水米不进的折磨,他只能亲自监督着御医院煎制补药,只想着陛下就算是能喝进去半碗,也算是能吊住性命,熬过一劫。

    他眯着老眼,眼见着一碗补药未入小半,忍不住便急红了眼眶,只抬袖沾了沾泪眼起身,放下纱帐,不忍多看一眼的带着空碗离开。

    姑苏亦水不需想也知道,情况定然不如人意,她独坐在案前对着一侧香炉中的檀香袅袅,目光恍惚良久。

    从见到那口寒冰棺,知道了他是为了此事才落入绝门的圈套后,她就一直在推算着这经过。

    绝门以“她”的为饵,引了叶宸枫回到绝门,而他们提前便已经做好了要以催眠术控制君上的打算。

    绝门这些人定然会以“她”来动摇他的心神,以图有机可趁,然后以引子施下催眠术。

    但关键是,引子是什么?

    找不到关键所在,她就只能够束手无策的困坐在这里,眼睁睁看他每日脉息衰竭一分,直到哪一日……

    他再也没有醒来的机会,她空替他守着这百年基业,纵然是翻山越岭,遍历艰难险阻,一人又有何意思?

    她正沉思着,便闻得门外有动静传来,怀济去而复返,带着宿衣与禾衣前来叩拜。

    姑苏亦水收了神色,抬手命二人起身,微不可察的一抹倦意划过眉心,问明来意。

    “皇后,卑职斗胆,请您离开皇宫,离开承国,不要再搅入这些是非之中!”禾衣跪地不起,抬起的双眼中带着固执的坚持,不肯向任何人妥协。

    宿衣暗自心惊,为她担忧的出了一头冷汗,只怕她这样毫不委婉的态度,触怒了皇后。

    “禾衣是一片赤忱,陛下不愿见您插手承国艰险,乱入漩涡中心,我们身为陛下隐卫,自当唯命是从,不敢违背,若有不妥,还望皇后恕罪!”

    他急急的复又跪下,捱着禾衣抬起头,再三请求道。

    姑苏亦水见状微不可察的蹙起了眉心,神色仍然是淡漠一片,她只扬声道:“起来。”

    二人见她面色虽清淡,却也并未怪罪之意,心底稍安,禾衣仍然固执的不肯起身,宿衣无奈只能陪同跪着。

    “你们的意思是要我离开承国,撒手不管,留下这千疮百痍的江山,任其风雨飘摇?还是要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不作为的等到陛下驾崩,山河易主?”

    姑苏亦水并未为难二人,也不再提起身之事,她只冷然扫过殿外落叶,徐而抿唇如线。

    “这世上许多事,都只因为天意难违,便落得个凄凄惨惨戚戚,黯然收场,我今日若是应了你们所求,随波逐流的离开是非,不顾他的生死,他日忆及此,定然也会悔恨终身,时时自苦。”

    她眼底有一瞬间的破碎,在无人察觉之时,又顷刻间恢复如初。

    “若是就这样妥协,我不认!就算是要离开,那也只会是在他醒来之后,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能够动摇我的决定,改变我的心意。”

    她若是就这样放弃,就算是能够逍遥一世,也定然活的无滋无味,更何况,他就在里边躺着,眼前就是锦绣繁华的大好河山,她怎么舍得弃之不顾?又怎么能做到自在逍遥?

    “但陛下此生所愿,就是盼您安安稳稳的活着,再无颠沛流离。”

    禾衣能感受到这一番话的重量与沉重,但她仍然不愿这样放弃,让陛下最后的命令落空,便再次开口劝道。

    姑苏亦水迎上她关切亦热忱的目光,略一凝眸,似有若无的一抹怅惘,波澜不动的回道:“我要什么,他说了不算,若他能够醒过来,再让他亲自与我来讲这些。”

    “在他未醒来之前,承国的所有事,无论大小,都是我之责,我承诺不失承国一土,自然言出必行。”

    宿衣与禾衣对望一眼,至此再无话可说,只能扶地起身。

    “皇后当真做好决定不悔?”

    禾衣眼底神色一肃,顿时凛然开口问道。

    “自然。”为他,她有何后悔?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的一字出口,转身背对二人挑了宫灯,半明半暗的光下,侧颜如玉,唇峰冶染。

    “既如此,卑职便也无话可说,若皇后定要留下来,还请听我一言。”禾衣拱了拱手,眸光透亮。

    “但说无妨。”姑苏亦水并没有因为她的固执而多加为难,只顺其自然的应了一句。

    “请皇后亲往华国前线。”禾衣眼底一抹决然,正色请求道。

    “给我一个理由。”姑苏亦水略一思忱,并没有即刻给她回复,只略一沉眸回应道。

    “不止如此,卑职还望陛下御驾亲征,向外放出消息,即刻启程。”禾衣不疾不徐的抬起下颌,迎着面前人的目光,不卑不亢的回答。

    “如今的阳城已然并非安全之地,皇后与陛下若留在此地,卑职与竞衣远在千里之外照拂不到,心中难免牵肠挂肚分散精神。”

    “如今华国来势汹汹,只有皇后与陛下身在前线,既能激励军中士气,又能确保我等再无后顾之忧,危险之时,我等就算是拼死,也定要将您与陛下安全送出。”

    禾衣条条有理的开口,她心中早便在思索着此事,既然如今不能够劝服皇后离开,那么倒不如所有人都离开阳城,前往华国前线,也好断绝了朝中居心不良之人,以下犯上的可能。

    既然要与华国和漠国一决高下,那就势必是生死存亡的紧要时刻,若是此时陛下与皇后能够留在前线,那么定然能够吓退许多虾兵蟹将的猜窦之心,也生了不少麻烦。

    最关键的是,若是有朝一日,承国当真不幸败北,他们也好及时的抽派人手,确保能够将二人安然无恙的送出危险之中。

    “此事事关重大,还需提前考量清楚再做打算,就算是要离开阳城,也定然不能仓促启程,否则陛下御驾赴望边关,定然要惹出许多流言蜚语,闹得阳城人心惶惶。”

    “前线征战,最忌讳后方不稳,此事若当真要做,也定然急不得。”

    姑苏亦水用了极短的时间考量了一下,这建议的可行性,若能做成的话,倒是也算一件好事,但难就难在,过程举步维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