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竟遇故人(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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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菜肴上齐,却还不到开席时间。

    便见宫娥将大殿帘子掀开,从中鱼贯而入了一群人。

    这群人分成两种打扮,一种是三两个乐师,各自手中抱了一门乐器。另一群十来个人却是装扮的清雅别致的舞姬。

    但听琴弦拨响,舞姬们在大殿上随之起舞,华贵舞衣随着舞姬的舞动如盛开玉兰,琴曲旋律激荡高昂,舞姬们面上的神情也随着琴曲忽的欢喜,忽的悲切……

    这样的曲子令人熟悉。

    这样的舞姬令人熟悉。

    这样的脸颊亦令人熟悉……

    芸娘再仔细往最中间领舞的舞姬仔细瞧去,但见那领舞一张巴掌似的小脸妆容精致,此时正随着曲声形容欢喜。

    她面上神情芸娘再熟悉不过,那是伪装出来的高兴,每逢她这般笑过,回去屋里必然要呆坐半晌……

    一曲舞罢,太后行了赏,舞姬们鱼贯往大殿而出。

    待那领舞要经过自己身旁时,芸娘忙压低了身子,偷偷伸手一把拉住那人的舞裙,低声道:“赵蕊儿……”

    赵蕊儿回头吃惊的瞧着她,然众人脚步极快,她不过是回头看了芸娘几眼,便随着众人出了殿外。

    此时终于开宴,殿内气氛又恢复了欢快。

    芸娘瞧着最前方一行贵人只顾着陪太后说话,无暇顾及她们这些娃儿,便趁机溜出殿外,果然看见前方有个窈窕的影子等在那处。

    皇帝南巡江宁时,赵蕊儿一众舞姬曾因舞技出众而选入宫中。芸娘那时虽从柳香君口中得知此事,却终究未亲见,只觉着舞姬们身世凋零,指不定进了京便被皇帝当了人情赐给大臣。

    那时她看到跟随在长宁公主周遭献殷勤的卢方义,便常常会想到曾一心痴恋这位负心才子的赵蕊儿。

    她曾想,当一个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时,目下无尘反而不见得是好事。

    便似赵蕊儿这般,如若好好当妓子,攒够赎身银子,下半辈子不见得就有多命苦。

    然而被选到了皇宫这处大牢笼,不知何时才能身获自由。

    此时芸娘抓紧时间问道:“你还好吗?打听到还有几年能出宫吗?”

    然而赵蕊儿只幽幽瞧了着她,轻声问道:“他还好吗?”

    芸娘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何人。

    她不由的有些恼怒。

    都到了这个地步,竟还想着那负心人。

    她一咬牙,一句“他给公主当面首”的话已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忍了下来,换成了一句话:“他说他心里只有你。”

    当初她被歹人掳走救回来之后,她曾亲口问过卢方义同公主的关系。

    那时卢方义只说了一句“我心里只有她”。

    这句话在芸娘听来,也不过是搪塞之语。

    赵蕊儿都已进了宫,他说那些花言巧语又有何用。

    如若他心里只有赵蕊儿,为何还同公主不清不楚?

    显然赵蕊儿竟是信了这句话。

    她的眼泪汩汩而下,哽咽道:“如此……便不算我白等了他一场……”

    芸娘心中有些酸涩,道:“我如今要在京城开店,你若需要跳舞胸衣,我便继续给你做……”

    芸娘将赵蕊儿大量一番,又叹口气道:“你瘦成这个样子,我得找机会重新给你量尺寸才行。”

    赵蕊儿便道:“尺寸我自己会量。我们舞姬同宫娥太监一样,每半年会有一日探亲机会,只能在偏门处远远同亲人见一面。只能约在六月十五了……”

    妈呀,交一次数据,半年时间。做好胸衣转交进来,又是半年。

    她忖了一忖:“你在宫里没有相熟之人吗?小太监之类的。”

    赵蕊儿一经提醒,倒是想到一个人,道:“我想法子交给殷大人也行……”

    殷大人?芸娘一愣,道:“殷人离?他在宫里当值?”

    赵蕊儿将将点了个头,前方便有宫娥出声唤赵蕊儿,赵蕊儿只得向芸娘一摆手便要离去。

    芸娘忙忙跟着行了两步,道:“殷人离只怕是死了,他咋带?”

    赵蕊儿脚下急急往前行,口中极快道:“他何时死了?来献舞前我还瞧见过他……”

    原来殷人离活着呀!

    芸娘长久提起的心重重落了下来。

    *――*――*

    京里的官宦之家数量极多。许是专程错开君臣同乐之日,时日久了,便也形成了规矩,将同姓亲人的联欢放到了正月初二。

    各家主子虽不必四更天里就起身,可也要早早做好本家与旁支亲戚上门的准备。

    因着左家今年多了芸娘这位重量级的主子,左屹提前便向本家和旁支下过帖子,恳请众亲戚如约前来,也好让芸娘正式亮相。

    此事对左家自然是有十分重大的意义。

    第一,左家之后再也不需要从亲戚家中过继子嗣了。

    第二,左家之后在也不会因想要过继,而继续讨好诸位亲戚了。

    左家众亲戚显然都捕捉到了这一信号,正月初二一大早便拖家带口上了尚书府大门,想瞧一瞧这位阻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之人,究竟是何货色。

    鸡将将叫过没多久,柏松院上房便陆续进了亲戚。

    待芸娘被丫头们推醒,有预谋的隆重打扮并推进上房前厅时,芸娘便被眼前黑压压的人群吓了一大跳。

    不止是人数的问题。

    主意还有眼神、表情和姿态。

    芸娘站在众人前被瞪、盯、剜、窥、瞥时,恍然间觉着她面前坐着的根本不是什么亲戚,而是债主,且是她欠了几万两银子的债主。

    左家对芸娘命运的规划从来是背着芸娘,芸娘此时自然不知她已成了众矢之的。

    然她原本也无同左家亲戚交好的念头,当他们用各种非善意的表情瞧她时,她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然而脸色虽不好,可礼钱还是要收的。

    左屹牵着她挨个向人磕头见礼时,包了礼钱的红纸封她便收的不亦乐乎。

    好歹都是她磕头赚回来的。

    等她糊里糊涂认完亲,寻个借口,让彩霞带着满红漆盘的红纸封去了李氏房里,挨个将红纸封拆开时,她的肺险些气炸。

    “抠货,没见过这么多的抠货!”她气急败坏的骂道。

    几十家亲戚,上百个人,她得到的赏钱加起来,不超过二两银子。

    每个红纸封里,装的最多的是二钱碎银,装的最少的竟然只有一个铜板。

    她真想将这些赏钱原封不动的摔到左屹面前:“不知道你们左家得意什么!瞧瞧,亲戚是穷鬼!”

    然而这些穷鬼虽然只出了这菲薄的银子,在左家却足足呆了一整天,将两顿宴席足足吃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