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江宁来人(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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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宁是芸娘的大本营。

    那里帮工最多。

    芸娘在给惜红羽的去信上,希望江宁来人在七月初送最新账本时,能将标准款式的胸衣,每种尺码各带十几件,一共带够两百件来。

    她想的是,先缓过京城最初的忙碌,等京城这边招够帮工再说。

    向江宁求助,是为了解决各青楼和私窠子的买卖问题。

    而针对平民的买卖,虽则每日来店铺瞧逛的女眷比最初多了一些,然最后都止步于价钱。

    京城即便是黄金遍地,然近八成的钱财都掌握在官宦手中。

    平民拥有的财富并无多少。

    动辄五六十两银子,对京城的平民来说,得来也并不比江宁之人轻松许多。

    芸娘仔细分析了胸衣构成,将胸衣上所有的装饰部分去掉,其成本便能大幅下降。

    如若并非定制而是标准款式,则成本还能下降。

    如此,她按照当初给赵蕊儿做舞蹈胸衣的思路,减去珍珠、玉石等饰品,再将最外层的双层纱面带刺绣工艺去除,换成纯色暗纹或花色拼接绸布,胸衣的成本迅速降到了十五两,对外只加五两银子的利润。

    如若有人要测量尺寸做定制,则需在最新卖价上增加二两定制费用。

    售价大为下降后,逐渐有平民女眷前来相问,开始有了零星生意。

    七月初,江宁终于来人。

    热闹的码头上,李大山极力照应着船工将船上木箱仔细搬下,免得不小心将木箱跌落进水中,打湿了里面的胸衣。

    待终于将木箱搬完,他付清船资,找好驴车搬货的空当,对他身边的汉子道:“刘大哥,你执意要来,来都来了,又摆着这张苦脸,等芸娘瞧见,说不得便要嫌我多事。”

    刘铁匠听闻,极力让面上神情松快一些。可用过劲了,依然成了个苦瓜脸,只光着膀子将木箱不停歇的搬到驴车上去。

    他在狱中仅剩半年左右时,芸娘和李氏再未去探过监,那时他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妙。

    等出狱后,方知道李氏上京投奔左家之事。

    他不是没有劝过自己。

    既然李氏投奔了她以前的男人,他就该死心。

    然而夜深人静时,他回想过往的一切,心里又个声音在呼啸:去见见她,亲眼见过她,也就死了心。

    到了京城,虽只是在码头上,他也能瞧出京城的繁华之处。

    便是个船工,也比江宁的船工显得理直气壮一些。

    他搬完了最后一箱货,同李大山一起挤上驴车的空余处,方瓮声瓮气道:“我只去看看她,看过我就同你一起回江宁。”此生真正忘了她,再不去想她。

    李大山回头看了他一眼,向车夫报出地址,一路晃着进了城门。

    这日天色有些阴沉,芸娘到了铺子门前时,已开始滴答落雨。

    守在柜台上的青竹一步跳出去,将芸娘拉进檐下,双眼炯炯有神,压低声音道:“阿姐,你猜猜,谁来铺子了?”

    芸娘心里算了算,也该到江宁送账本和胸衣的日子了。

    可瞧青竹一幅神秘莫测的模样,自然不是常规之事。

    她自己心里先吓了一跳,惊呼道:“谁?”莫不是……罗玉?

    青竹便将她拉到前铺通往后院的门前,将帘子掀开条缝,压低声音道:“在那屋里,坐着个老熟人。刘,阿,叔!”

    芸娘一顿,不由自主随了青竹的神情,也压低了声音:“刘阿叔怎地会来?”

    青竹耸了耸肩:“我想了一早上,该是为了阿娘。”

    ……

    厢房里,刘铁匠只低着头,将他的愿望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只想见见她……见过,我就离开……”

    原本健壮的汉子,哪怕在水患之后,也提着一股精气神,无论站在何处,都能给人可依靠的感觉。

    如今虽样貌并无多大变化,可却少了生气,余下的也不知是执着,还是执拗。

    芸娘深吸一口气,道:“阿叔莫急,我来安排。白云观,明日一早,白云观里等。”

    这个午后她回去左家,思前想后,不知该如何向李氏开口。

    她总不能说:“阿娘,你如今虽进了左家,成了左屹的妻妾,然在外面还有人对你余情未了,你便出去见上一见,断一断情丝?”

    她对阿娘说不出口,只得将李阿婆拉到无人处,想着先同李阿婆通个气。

    李阿婆刚刚喂过兔子,手中还剩半根胡萝卜,正抵在自家口中,咔嚓咔嚓嚼的高兴。

    见芸娘拽她衣袖,以她同芸娘的默契,自然知道她有不便直说之言。

    然而从细节上,她却想岔了。

    她反客为主,主动道:“你莫担心,我那儿媳守寡多年,又郁郁不得志,脾性难免古怪。然小白是个好孩子,他决计不会让你吃亏。如若他不护着你,看我怎么打他板子!”

    芸娘:“……”

    李阿婆继续道:“那兔子也喂得极肥了,我瞧着等你同小白定亲时,就把兔子一锅炖了。你阿娘虽入了佛门不能动荤,阿婆是能吃荤的,也算是给你和小白做个见证……”

    芸娘: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

    芸娘心里一边拉拉杂杂的想着如何将李氏骗出去的方案,等李阿婆自行停了嘴,才将刘铁匠上京之事说了出来。

    李阿婆立时跳的老高,吃惊道:“冤孽啊,已经成了两家人,怎会再有情?”

    她果然是一口辣喉的老姜,立时便想出了法子,回去祠堂便对李氏道:“昨儿我梦见你干爹,呜哩哇啦不知在对我说什么。梦里我也没听清,只隐隐记得说什么‘小白’、‘芸娘’,我忖着该是与芸娘和小白的婚事有关。明儿我想出城,去白云观去一趟。你去不去都随你。”

    李氏忙忙道:“去,去去。”事关芸娘的亲事,她纵然是身归佛门,也不能不关注这红尘事。

    只是为何要去白云观?李氏道:“我入的是佛门,去道馆里,生怕对神佛不敬……”

    李阿婆瞟了她一眼:“那你便不去罢。”又不是真的要让你拜佛,有个什么敬不敬的。

    李氏忙忙道:“去去,要去。”

    当夜,李阿婆去向左老太太禀明此事,左老太太却添乱道:“要不我也跟着一处去?左右是芸娘承嗣的大事……”左家承嗣之事上,可不能出一点纰漏。

    李阿婆一滞,心道:怎地能带你去?说的不好听一点,我们这是要带你家妾室去出墙啊……

    她轻咳一声,祭出了自己的亡夫:“他自来是个害羞的,我生怕见了生人,他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左老太太忙道:“对对,问事情重要,你回来了再告诉我,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