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就算丁一凡没有爬阳台下去，党一当天晚上也依旧没能睡着。

    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无数趟，大脑依旧无比清醒。

    终于，党一妥协地睁开眼，下意识去触碰之前被丁一凡亲到的嘴角，温软相贴的触感始终清晰。

    这种明显是吃豆腐的行为，她一直都很清楚，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深想自己不反抗的原因。

    从牵手、拥抱……再到如今的轻吻，丁一凡之所以能够一次次得逞，甚至得寸进尺，在于她的一再退让。

    或者，纵容。

    女生的心思本就敏感细腻，一开始没往特别的方向多想，但只要给她一个契机、一次指引，她便能自己慢慢想通。

    程言雨对方琦的话，于党一而言便是那个契机。

    党一回想起在后台听见那群女生围着喵梨起哄她与丁一凡的暧昧关系时，心口郁结的那股闷气。

    而后程言雨出那番“吃醋”、“喜欢”的言论，她也跟着心神一荡，最终在看见丁一凡时，忍不住强调了那份契约，亲手捅破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使得表面的平静被彻底破，慢慢地演变成现在这个情况。

    丁一凡承认了喜欢，甚至主动开始追逐。

    她呢？

    党一偏过头，望向窗外。

    外边的天还是暗的，只有寥寥几颗星星点缀在夜空中，像是深夜未能入睡的旅人。

    她望着其中一颗闪亮的明星，张了张嘴，无声地问：所以，我是喜欢他的吗？

    喜欢的。

    看见他眼里只有自己时，心里溢出的欢喜；牵手、拥抱时，心头传来的微颤和压不下偷偷上扬的唇角。

    无一不在证明她真实的内心。

    党一轻笑了一声，勾了勾嘴角，低声：“嗯，是喜欢他的。但是，不能承认。”

    她知道是喜欢，但更知道不能现在承认，或者答应他什么。

    因为根据丁某人近些时日的表现，无一不体现了，这是一只脸皮厚如城墙，漫天骚话不，吃她豆腐时找的借口还特别冠冕堂皇。

    一旦她松了口，别什么用“抱十秒”、“亲嘴角”来充电了，更……的方式他都能想得出来。

    也做得出来。

    所以一定不能承认。

    至少，得过了高中。

    脑海里浮现出某人带着温良无辜的表情卖可怜骚话的场景，党一抿起唇角，在心里肯定地点了点头，合眼睡去。

    。

    返校后没多久就是期末考试。

    丁一凡上次的成绩排名正好是第四十八名，跟（三）班的赵珂并列。

    名次相同时，序列号是按照姓名的首字母排列，所以“丁一凡”排在前面，顺理成章地跟党一一起进了第一考室。

    只不过一个在第一组第一个，考试序列号01。

    一个是第八组最后一个，序列号48。

    有句俗语，叫“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与之对应的一句话是“宁当鸡头不当凤尾”。

    在学生间一直很流行，还衍生过辩论赛。

    不少人赞同的都是第一句话。

    至少在分班的时候大家就是这样考量的。

    如果在尖子班只能当末等生，不得老师看重，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资源和注视，不如去普通班当尖子生，集所有任课老师的目光于一身，在重要场合还能代表班级门面。

    在考试的时候，监考老师对于坐在前列的考生也会更看中一些。

    得不好听点，抓舞弊的时候，他们潜意识里盯得最多的也是坐后排的那一批。

    自诩要堂堂正正考倒数的邹扬、刘星宇几人，曾经只是传个橡皮擦，就被讲台上的监考老师厉声呵斥了一句“诚信考试，不许交头接耳”。

    当然，丁一凡心里并没有这么多心思，他只是沉浸在可以和党一同一间考室并且同进同出的满足里，每到下考收卷，便拎着下一科的考试资料书横跨整个教室，找党一一起看书，再一次去食堂吃饭。

    期末考的安排跟高考一样，第一天语文、数学，第二天文理综、英语。

    最后一堂英语开考前，肖晟忽然蹿过来，一脸正经地给党一递了一张邀请卡，还是用两只手递的，神情诚恳又庄重。

    “一姐，今晚8点博悦酒店二楼宴会厅，恭请您的光临。”

    党一：“……”

    她因为休过一年半的学，年龄比班上的不少同学都大了几个月。自从她连续两次第一后，很多同学背地里都爱叫她一姐。她提过两次，都没纠正过来，便随他们去了。

    她奇怪的是肖晟的态度。

    因为方琦还有丁一凡的关系，党一跟邹扬算是比较亲近的，偶尔还会两句话，借个作业之类的。

    但是跟肖晟、刘星宇几人，虽然吃过两次饭，直接交流却是丝毫没有，最多不过路上遇见了点头示意一下，作业也都是丁一凡或者借了转交过去。

    他两之间，并不是可以互相送邀请卡的关系。

    党一沉默不语，肖晟脸上表情有一丝龟裂，看见丁一凡了水进来，连忙呼救：“一哥！”

    丁一凡瞥见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又一看党一一脸无语的表情，默了一秒，心里闪过一丝无奈，帮肖晟解释：“他明天生日，所以今天晚上想请大家去博悦吃个饭，顺便在三楼KTV过完零点。去吗？方琦和程言雨都会去。”

    党一狐疑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在奇怪他为什么看起来很希望她答应的样子。

    她抿起唇，轻嗯了声。

    丁一凡便代她接了邀请卡，挥手让肖晟离开：“回去看你的书。”而后又补充：“家里我已经了是班级聚会，礼物也别担心，我已经送了。”

    党一抬眸看他一眼，想“你送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最终还是点了头，没话。

    。

    考完最后一堂英语，刘世新宣布了八月中旬提前开学的消息，大手一挥便放同学们回家过暑假。

    博悦酒店。

    肖晟带着一群人在二楼吃了晚饭，又转战三楼KTV包房。

    党一全程和方琦、程言雨坐在一块，意思意思地唱了首歌，便恹恹地靠着沙发靠背，静音玩消消乐。

    今天的主角不是她们，她们只需要当个安静的NPC，在适当的时候鼓个掌就好了。

    除了她们三个女生之外，还有两个别校的妹子，其中一个女生跟肖晟穿着相同色系的淡蓝色裙子。

    早在饭桌上，党一便看出来肖晟对妹子有意，妹子也有点欲拒还休的意思。现在到了包厢，刘星宇几人更是起哄要两人情歌对唱。

    妹子半推半就，跟肖晟合唱了两首，便挨着自己的朋友聊天，没搭腔了。

    刘星宇几人也不在意，跟着玩起了扑克，随机点了几首情歌当背景音。

    方琦拉着党一、程言雨声：“邹扬跟我今天这里有告白看，我才过来的，他最好不要骗我。”

    程言雨：“陆译的是肖晟今天想鼓起勇气跟喜欢的女生告白，但害怕那个女生觉得都是男的不敢过来，所以请我们帮忙。”

    “敢情还想让我们来壮胆啊。”方琦哦了声，接着问党一：“一一你呢？丁一凡怎么跟你的？”

    “……”党一：“他什么也没，只是告诉我你们俩都会过来。”

    方琦抽了抽嘴角，看向旁边升级的几人，啧啧惊叹：“江城一哥果然一如既往的话少啊。”

    党一跟着望了眼正对面的丁一凡，眉头微皱，心里在想他要她过来的目的。

    就是为了围观肖晟告白？

    察觉到对面的视线，丁一凡抬眸，对上她探究的眼神，扔牌的动作顿了下，朝她挑了挑眉梢，表示疑问。

    党一淡定地轻轻摇头，挪开目光，继续玩消消乐。

    手机里进了一条消息。

    【dyf：别担心，他们不敢起哄我们，我的生日只和你过。】

    党一：“……”

    程言雨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快11点了，肖晟应该是想等到12点告白，我们再等等就好了。”

    “有道理，他们就喜欢踩点告白。”方琦了然地点头：“不过女生也喜欢。”

    。

    考虑到包厢里坐了妹子，男生们也没抽烟，偶尔烟瘾犯了，就去外面的抽烟区抽一会，等烟味散了再回来。

    不知不觉，包厢里就只剩几个女生。

    “你们好，我叫孙倩。”肖晟喜欢的妹子忽然过来朝党一她们伸了手：“等会儿能不能麻烦你们陪我玩个游戏？”

    孙倩想玩的游戏就是真心话大冒险，她想借用大冒险把肖晟和另外几个男生支去外面待一阵。

    左右在包厢干等也是等，举手之劳，党一和程言雨都没有多问，点头答应了。

    方琦纳闷了：“可是他们现在就在外面啊！”

    “但是他们随时有可能进来。”孙倩有些为难地：“我想让他们都在一楼大堂那里等至少半时。”

    方琦还想再问。

    包厢门被人从外推开，男生们一起回来了。

    肖晟抱着一束玫瑰走在前面，刘星宇几人在后面推着蛋糕车。

    看起来，倒像是要给刘倩庆祝生日。

    肖晟挠了挠头，干笑：“蛋糕提前送过来了，我们先放一边，等到了12点再吹蜡烛。”

    “好的。”刘倩跟着笑了笑：“你们了这么久扑克，要不要换个游戏啊，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

    方琦几人配合地点头。

    一群人围着茶几开始转啤酒瓶，并好真心话和大冒险不能连续选。

    第一下，刘倩转瓶子，转到了邹扬。

    她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邹扬：“大冒险大累了，真心话吧。”

    刘倩愣了愣，没想好应该问什么问题，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今天开心吗？”

    问题有点无厘头，邹扬摸着脑袋：“还成吧，今天是肖晟的主场，他开心我就开心。”

    再转瓶子，瓶口停在党一面前。

    邹扬懒得想，直接问：“你今天开心吗？”

    党一：“……”

    方琦白了他一眼：“一一还没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你问什么问啊？”

    “不算，这个问题不算，他喝多了。”刘星宇着哈哈，暗暗给了邹扬一胳膊肘：“我们把这个机会让给一哥。党一妹子，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啊？”

    党一瞥了眼对面丁一凡好整以暇、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的目光：“大冒险。”

    选真心话的风险有点大，以丁某人的性格，可能会直接问在场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丁一凡眼里闪过些许遗憾，唇角微扬：“这次光荣榜，你写自我介绍时换回‘一二三四的一’。”

    党一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

    邹扬：“这算什么大冒险？一般大冒险就算不是出去问电话号码和微信，至少也得请陌生人喝个酒吧。”

    方琦：“怎么不算了？当事人都没不行，要你出声了？”

    丁一凡没理会两人的争辩，直直望着党一：“可以吗？”

    党一轻恩了声：“可以。”

    过了几轮，酒瓶再一次在邹扬面前停下。

    女生们一致要求邹扬带着所有男生去一楼大厅装30分钟的雕像。

    肖晟看了眼时间，有些为难：“再过十几分钟就12点了，装十分钟可以吗？”

    刘倩：“可以，但是你们上来的时候要先跟我们发个消息。”

    。

    男生们依言下了楼，还有方琦在外面盯着。

    包厢里。

    刘倩从包里拿出一叠可折叠纸箱和丝带，在党一几人的帮助下抱着一只玩偶兔子钻了进去。

    十分钟一过，方琦悄悄推开一条缝，跟党一她们交换了眼神，放几个男生进来。

    肖晟火烧火燎地冲进来，想要点蛋糕。

    一眼便看见中央的那个大纸箱。

    刘星宇推他过去：“快去拆开啊。”

    丁一凡扫了一圈包厢里的人，沉了沉眼，慢悠悠地踱到党一旁边，低声问：“你也帮忙了？”

    没等党一回答，肖晟解开纸箱上的丝带，开——

    “生日快乐！这是你的礼物。”刘倩笑盈盈地看着他，将怀里的玩偶递过去，声补充：“箱子里的都是。”

    “哦～”

    尾音蜿蜒起伏。

    邹扬他们推搡着肖晟的肩，挤眉弄眼：“这个礼物很可以啊。”

    刘星宇：“就妹子一定会有表示，你还不信。”

    。

    十二点整，肖晟收获女朋友一枚，两人一起在大家的祝贺下吹了生日蜡烛，一行人热热闹闹地散去。

    党一跟方琦、程言雨互道了晚安，看着她们上了出租，和丁一凡一道往香叶筑的方向走去。

    丁一凡漫不经心地：“我的生日也快到了。”

    “哦。”

    “只有哦吗？”

    党一：“你想要什么礼物？”

    丁一凡低“唔”了声：“肖晟这样的……就不错。”

    “……”党一：“哦。”

    。

    过了不久，考试成绩出来了，刘世新往班级群发了一份，又转发到学生家长邮箱。

    党一和丁一凡都还来不及开文件，沈文尔的越洋电话就过来了。

    “一一你真是太棒了，又是第一！”沈文尔难抑激动：“还有丁一凡，妈妈真为你骄傲，你居然考进了年级前十！这次你生日我不跟你爸过了，我过来陪你。”

    丁家家规，孩子的生日就是母难日，所以每到丁一凡生日，沈文尔夫妻二人都只是陪丁一凡吃个早饭，然后头也不回地提着行李箱飞蜜月圣地过二人世界。

    丁一凡嘴角抽搐了一秒，出声断：“妈，您其实可以不用回来，安心陪我爸出差，我这次生日和同学一起过。”

    沈文尔沉吟两秒，扔了一句“那也行，等回来给你带礼物，还有一一的”，又挂了电话。

    党一点开成绩表看了一眼。

    丁一凡正好排在第十位，就比第十一名高了一分。

    从第四十八到第十，只用了两个月。

    因为担心学习任务会太重，她这次定下的目标，只是前二十。

    刘世新在群里已经着重点出进步明显的同学出来夸了，还发了个大红包给大家抢。

    党一和丁一凡慢了几步，还没点开，被＠出来。

    【lsx：丁一凡同学，党一同学，就差你们俩没抢啦。】

    两人拆开。

    数额一个5.21一个5.20。

    党一：“……”

    丁一凡眉梢微扬：“还挺应景。”

    党一没接话，继续看成绩单。

    临上楼休息前，丁一凡叫住她。

    “我提前完成了拿前十的手段，我的正道是不是应该有点表示？”

    党一怔了下，还没听懂他的意思，等想起“正道”的意思时，嘴角有些抽搐。

    丁一凡见她一直没回应，又补充：“我也不要求现在有表示，生日那天有就好。”

    “……”党一低吟了一会，轻轻点了点头：“好。”

    。

    生日前夜。

    丁一凡还在回邹扬他们的消息。

    【zy：一哥，你明天真不跟我们吃饭吗？生日啊！都不出来庆祝一下吗？】

    【dyf：明天我有事，回学校再约。】

    丁一凡强调了回学校再请他们吃饭，没再看群消息。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23点55分。

    他点开置顶的联系人，指尖在输入框无意识滑动。

    敲了“12点快到了”几个字，又删除。

    最终还是退了出来。

    心：等明天再看吧，她已经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叮咚。”

    23点59分，置顶联系人发来一条消息。

    【dy：开门，礼物在门口。】

    丁一凡自胸腔之中漫出狂喜，连鞋也来不及穿，赤脚快步走到门边，拉开门。

    门口，放着一个半人高、可容一人藏身的纸箱，上面绑着蓝丝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