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凡强压下颤抖的手，解开丝带。

    纸箱四下散开，露出里面半人高的翻糖蛋糕，上面放着两个粘土人偶，看造型应该是他和党一在校庆那天跳舞时跟班上的大合照。

    丁一凡嘴角的笑意猛然僵住：“……”

    短短数秒之间，心情有如坐过山车一般，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天堂地狱不外如是。

    “里面还有一份合同，别忘了看。”

    楼梯口的方向传来党一的声音。

    丁一凡循声望去。

    “生日快乐。”

    党一慢悠悠地走过来，避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散开的纸箱上：“箱子太，装不下了……”

    具体装不下什么，她没明。

    她以食指点了点蛋糕下面的白色A4纸：“那是礼物。”

    丁一凡依言弯腰取了合同，看见扉页上的《婚姻合同》四字，怔了下。

    党一掩嘴低咳了一声：“我加了一条。”

    丁一凡翻开。

    在第一条“丁一凡永远喜欢党一，只喜欢党一”的下面，多出一行字。

    “党一只会喜欢丁一凡……”他一字一顿照着念出来，声线微颤，带着喑哑：“一直喜欢，永远喜欢。”

    党一摸了摸耳根，轻嗯了声，：“这是附期限合同，我在下面附了日期。”

    两则条款的下面，注明了合同正式生效的日期，是在明年的6月8日晚上五点整，高考最后一堂英语收卷的时间。

    “你先等等。”丁一凡倚着门框，抬手捂着胸口，唇角微扬：“心情大起大落太多次了，我需要缓缓。”

    党一低着头，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那你继续缓会儿，我回去了。”

    然后凑近一步，踮脚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

    “生日快乐，好好学习。”

    话音未落，人已经消失在楼梯拐角。

    丁一凡望着空无一人的楼道口，抬手轻抚嘴唇，哑声低语：“还……真挺快乐的。”

    。

    生日过后没多久，丁一凡和党一正式迈入高三学生行列，跟着大部队一起搬进名为“追梦楼”的教学楼里，进行为期一年的高考备战。

    开学的第一天，主要是搬书换教室，并没有课程安排，只是让学生在教室自习。到了第二天才会正式上课。

    到了晚自习，陆译问丁一凡要微简介和照片。

    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排名要做红榜了，丁一凡作为光荣榜上的新面孔，资料都得提交一份。

    丁一凡：“只要我给吗？我同桌不用给？”

    陆译：“不用，她照片和简介都可以用原来的。”

    数次蝉联光荣榜的同学问一次照片和微简介就行，除非学生个人主动要求更换。

    “那她申请更换。”丁一凡不可置否地轻唔了声，望着党一，提醒：“上次的大冒险。”

    党一默了一秒，总算知道他在肖晟生日那天的目的了。

    她看向陆译：“班长，我的简介换成‘一二三四的一’，麻烦你了。”

    丁一凡勾了勾唇：“我的跟她一样，也麻烦你了。”

    陆译：“……”

    “虽然班主任不抓早恋，但是教导主任那边还是要适当注意一点。”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党一和丁一凡一眼：“不要做得太明目张胆了。”

    丁一凡挑眉：“用一样的个人简介代表我跟我同桌关系好，没必要注意。”

    如果不是合同上生效日期明晃晃写着高考后，他还能更明目张胆一点。

    党一：“……”

    。

    红榜贴出来后，丁一凡跟党一去后山做题时特地绕了回远路，路过艺术大楼的宣传栏。

    宣传栏周围已经围了一群人。

    短发女生：“理科第一已经一个学期没换人了吧，这个党一要不要这么厉害。”

    马尾女生：“第二名也是啊，每次红榜一贴出来，想都不用想，第一第二一定是他们两个人，连个人简介都是一样的。”

    娃娃音妹子：“不对，第一名换简介了。”

    “啊，是的，以前是‘党一的一’，现在换成‘一二三四的一’了。”

    “应该是要跟第二名避嫌吧，”马尾女生啧啧道：“上次秀恩爱秀得太明目张胆了。”

    “没有，你们都误会了，之前不是秀恩爱，这次才是。”短发女生指着丁一凡的照片：“你们看第十名的个人简介。”

    挤在理科红榜前的几个女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第一名和第十名之间绝对有猫腻！”

    马尾女生不住地点头：“这恩爱果然秀得高级，我都要怀疑第十名是因为不满第二名贴着他女朋友炒绯闻，所以发奋学习考进光荣榜了。这样一想，还很励志啊，为爱发愤图强。”

    “很有可能了，不然也不可能第十名刚上来，第一名就刚好换了简介。”

    几个女生站在红榜前开始脑补学霸女神的学渣男友为爱勤学苦读的种种情景。

    站在她们后面正研究丁一凡各科成绩的党一：“……”

    “唔……”丁一凡好整以暇地抚着下巴：“推理能力不错。”

    。

    到了高三，大家的重心都在高考上，学校的放假安排也适当地调整了一些，中秋和国庆就只放了三天。

    丁爸还在澳洲出差没回来，曹姨周叔也回帝都跟儿子儿媳团圆去了，沈文尔拉着党一和丁一凡回丁宅赏月过中秋。

    党一甜点做得很好，沈文尔便想着一家人自己做月饼。

    三个人去超市买了DIY冰皮月饼的食材和模具。

    将牛奶、植物油和糖粉一起搅拌均匀，筛入糯米粉、粘米粉、麦淀粉后混成粉浆。

    过筛静置和等蒸好的面糊冷却的工夫，可以着手调制馅料。

    党一之前在香叶筑做过不少甜点，丁一凡基本都有下手，也知道她不少习惯。

    很多时候都不用党一开口，丁一凡便早早将材料递过来了。

    这种默契在党一和丁一凡看来已经习以为常，沈文尔站在旁观的角度，看着两人一个草莓牛奶果浆一个递容器，全程不用一个字，分工合作有条不紊，震惊得连眼睛都忘了眨。

    等月饼成品出来，党一下意识喂了丁一凡一块：“先试试味道。”

    丁一凡就着她的手吞下月饼，最后还抿了两下唇：“味道还不错，甜度刚好。”

    党一：“等会放冰箱冷藏几个时，口感更好。”

    沈文尔：“？！”

    大概她的视线太过灼热，党一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不动声色地退了两步，跟丁一凡保持安全社交距离，又切了一块月饼递给沈文尔：“沈阿姨，您也先尝尝吧。”

    沈文尔愣愣地接过，味蕾间歇性失灵，没尝出什么味道，只干巴巴地点了点头：“挺好吃的。”

    。

    晚饭后，沈文尔端着一杯草莓汁敲响了书房的门。

    丁一凡在书房做题，党一因为做月饼时的尴尬场面，借口困了，提前回卧室休息。

    “看下午你吃一一喂的草莓月饼吃那么开心的样子，我猜你现在已经喜欢吃甜食了，”沈文尔将草莓汁推过去，骗他：“这里面加了点蜂蜜，儿子你应该也会喜欢吧。”

    丁一凡挑了挑眉，没回答她的问题，也没喝果汁。

    “怎么，一一喂的就好吃，你妈我做的就不行了？”沈文尔狐疑地审视他：“现在是有了一一不要亲妈了？”

    丁一凡往后倚着靠背，眉目舒张：“妈，有话您直。”

    “算你识相。”沈文尔哼哼两声：“那你老实交代，你跟一一是不是关系变亲近了？我看一一好像挺喜欢你的样子。”

    之前她也有问过曹姨两人在香叶筑的情况，得到的消息是两人虽然会一起在客厅做功课，但从不踏入对方所在楼层。

    当时她还有些担心两人成不了。

    元宵节两方家庭见面时，她跟蒋钱森好了给两个孩子两年的相处时间，如果处得来就当真亲家，要处不来，也只能合约作废，让俩孩子各自在大学寻觅真爱。

    但是看下午做月饼时两人的样子，倒像是在一起很多年了的感觉。

    丁一凡摩挲着玻璃杯：“您不是都看见了么。”

    “所以真在一起了？”

    “还没。”

    “那你在这骄傲个什么劲？”沈文尔白了他一眼：“我提醒你啊，一一平时给你辅导学习已经够辛苦了，你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我虽然一直拿一一当儿媳妇，但不代表我觉得你配得上她。在一一答应跟你在一起之前，你少给我玩花样。让我知道了，我就告诉你爸。”

    丁一凡抽了抽嘴角，点头配合：“我知道，一一是您亲生的，我是捡来的。”

    沈文尔：“我倒是真想，可惜刚从产房出来，你爸就抱着你过来了。”

    她将草莓汁又原封不动地端走，临关门前，又叮嘱了一句：“不许欺负一一，不然有你好看的。”

    丁一凡低笑了声：“我倒也是真想，但得等到高考完。”

    。

    书房外，沈文尔笑容咧到嘴角，暗自欣喜了一会。

    斜对角的房门忽然从里开。

    党一端着空水杯出来，看见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问好。

    沈文尔乐呵呵走过去：“一一还没睡啊，正好，阿姨有个东西想让你看看。”

    。

    沈文尔想给党一看的东西是丁一凡从到大的相册。

    其实早在党一第一次过来陪她吃饭时她就想给党一看了，只是担心太过突然，所以才作罢，只分享了几张丁一凡的五四红。歌会表情包。

    “你别看丁一凡现在半不着调的样子，时候他可绅士了。”

    沈文尔给党一一页页介绍相片背景，指着幼儿园毕业留影站最边上，姓名牌印着“一一”的秀气包子脸：“以前孩子男女意识不强，还会欺负女生。丁一凡就不一样了，虽然从就不跟女生玩，但看见别的男孩子欺负女孩，都会冲上去把人赶跑。”

    党一怔怔地望着照片，没应声。

    “不过他有一点特别奇怪，老是跟人女孩子强调他帮她们只是举手之劳，不求回报，更不要以身相许。”

    沈文尔自顾自了一通：“但也不能他是自恋，他们幼儿园的老师都给我了，的确不少女生喜欢他找他玩，只是他一个都不理。要不是他爸告诉我这跟他时候一样，我都担心他以后讨不着老婆。”

    “我当时就纳闷了，别人家的孩子，看多了动画片，都是追着女生逼人家以身相许，怎么到他这里就反过来了。”

    党一轻轻勾了勾唇角，抚着胸口，低声：“也许，是他已经答应给别人以身相许了吧。”

    声音很低，已经是近乎喃喃自语。沈文尔还在自自话，便没听清。

    她给党一翻完一整本相册，最后落在五四红。歌会他们的班级合影上，旁边还另外抠了一张两人在里面的合照。

    “照片是让丁一凡他爸抠的图。”沈文尔解释：“等你们毕业舞会，阿姨一定好好给你们拍一张合照。”

    党一轻轻应了好，送她出了卧室。

    然后一个人抱着枕头坐在床上，时不时傻笑一阵。

    幼儿园毕业合影上的那个清秀包子脸，她是认识的。

    以身相许的这个法，也是源自于她。

    当时她在幼儿园里瞎晃，看见丁一凡在外边被人欺负，侠肝义胆之下，二话不冲钻出去美救英雄。

    只不过后来跑太快，把腿摔破了皮。

    孩子爱美，又早熟。

    破了相就觉得不好看，嚎啕大哭自己以后嫁不出去了，逼着救下的男生报恩，用一颗草莓软糖，得到了以后要是真嫁不出去就以身相许的承诺。

    “所以真的以身相许了啊。”

    党一眨了眨眼，笑意渐渐放大。

    长大后的包子脸哥哥发来一条消息。

    【dyf：怎么灯还亮着，还不睡？】

    【dy：就睡了。】

    【dyf：晚安。】

    【dy：一一哥哥晚安。】

    对面安静了十来秒，忽然发出数条消息。

    【dyf：甜甜？】

    【dyf：你想起来了？】

    【dyf：你知道了？】

    党一弯了弯唇，敲了一个“嗯”过去。

    对面没有回应。

    党一咦了一声，正奇怪，窗户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她看过去。

    丁一凡从外推开玻璃窗，纵身跳进来。

    党一抱着枕头，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过来了？”

    丁一凡三两步走到床边，俯身在她额头上烙下一个滚烫的吻：“来见我的甜甜。”

    接着缓慢移向她微微嘟起的唇：“顺便申请一个晚安吻。”

    两唇将将贴近时，门口传来一声轻响。

    “咯吱”门开。

    沈文尔探头进来：“一一我还有件事忘记……”

    作者有话要：

    沈文尔：你们在床上干嘛？

    丁一凡：聊天。

    忽然意识到，以身相许这个梗，我下一本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