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我是你大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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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明。 北海的花开了。 伏龙镇北边的草场上,有一辆马车缓缓行驶。驱车的是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奴,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老奴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精气神。他时不时挥鞭,传来声声划破空气的清响。 雪白的骏马撒开步子,嘚嘚前行。马车行驶到一座缓坡,突然朝东边转去。那里有一座供行人休息的凉亭,一对年轻夫妇铺开桌椅板凳,招揽过往行人。凉亭的一侧竖着一只高大竹竿,上面悬着一块儿灰白布条,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 马车在酒肆旁边停下。掀开车帘,从车厢里走下两个干瘦少年和两个貌美姑娘。白发老奴早已下车,恭敬矗立一旁。 卖酒夫妇见是四个孩子,连赔笑招客的兴致都欠奉。那粗鄙汉子在洗碗,看来生意不怎么好。清布头巾裹发的沽酒娘拿木勺,斜靠在酒缸一旁,显得无所事事。 四个孩子对卖酒夫妇的怠慢丝毫不以为意,落落大方的走进凉亭,选了一张直望北海的桌子坐下。 年纪最的少年应该是个读书郎,一身蒙学稚童装扮。他朝凉亭外的白发老奴招招,喊道:“楚爷爷,喝一碗?” 白发老奴羞涩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而后默默走进凉亭,在另一张桌子前坐下。 青衫少年对老奴龇牙一笑,撇过头朝沽酒娘喊道:“豆蛾娘,一坛酒。” 坐他旁边的姑娘啪一巴掌拍在少年后脑勺:“叫蛾姨。” 少年翻了个白眼,喊道:“蛾姨,一坛酒。” 少女狡黠一笑,甜甜地喊道:“豆蛾姐姐,酒给楚爷爷。我们喝水。” 少娘满脸愁容,瞪着一双水灵大眼,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假装苦兮兮的望着一旁稍长的少年,苦道:“大哥,绿竹占我们便宜。” 稍长瞪了他一眼,故作老成道:“叫二姐。”对少年的祸水东引视而不见。 叫绿竹的姑娘的另一边,想必就是大姐了。大姐在绿竹头上赏了个板栗,佯怒道:“欺负陈子墨很好玩儿?” “梦竹,我以后不叫你大姐了。”绿竹双环胸,转过身背对着梦竹,气哼哼的道。 “大姐,大姐大姐大姐。”被绿竹占了便宜的陈子墨冲梦竹挤眉弄眼。 “大哥,我被欺负了。”绿竹泪眼朦胧的看着对面的少年,苦兮兮的。四目交汇,两个孩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哼哼哈嘿。。。” 四个孩子飞速起身,分作两拨在凉亭里打作一团。 卖酒汉子憨厚傻笑,抱过一坛酒一叠碗分别放在白发老奴和四个孩子所在的桌上。被称呼豆蛾娘的沽酒娘提着水壶,给四只碗倒满清水。笑道:“陈家的崽子们,又去看望娘亲?” 四个抱作一团,在地上打闹的孩子好像一下子失去打闹的乐趣。各自松,默默地坐到板凳上,垂头丧气。 汉子瞪了沽酒娘一眼,冲白发老奴歉意一笑。白发老奴大碗喝酒,放下碗冲汉子羞涩笑道:“今儿个,清明节。” 汉子点点头,继续洗碗。 四个孩子默默喝着水,只等白发老奴一碗一碗喝光一坛酒。五人鱼贯而出,登上马车,朝北海方向而去。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焚香烧纸的青烟袅袅升起。 沽酒娘站在凉亭台阶上,望着远去的马车。自言自语道:“到底还是孩子啊。” 马车行下缓坡,沿着行人踏出的依稀路向东行驶。一路上都是从镇前来为死去家人扫墓烧香的人。 雪白的墓碑整齐的分布在缓坡上,密密麻麻,重重叠叠。北海的微冷春风吹过,纸钱燃烧殆尽的灰烬漫天飞舞。 马车行至最东边,孩子们下车。里拿着香烛纸钱,水果花蓝,一次摆在一座墓前。梦竹和哥哥陈子昂点燃香烛纸钱,四个孩子跪在墓前一字排开,砰砰磕了三个响头。个个尽是泪流满面。 “陈子墨,是你害死娘亲的。”绿竹哭着。 “住嘴。”陈子昂大声道。 绿竹从未见过最亲近的大哥这么凶过她,一时间越加委屈,自知错话,便哭得更伤心了。陈子墨只是默默流泪,一句话都不,又趴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 梦竹没有去安慰绿竹,而是绕过她将陈子墨一把拉起。她双捧着弟弟的白净脸,心疼道:“别听你二姐瞎,她就是个屁孩儿,什么也不懂。” 陈子墨既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额头已被磕得乌青红肿。梦竹替他擦干泪水,拉着往回走。他们没有乘车,而是沿着北海岸边徒步。 岸边种植了很多垂柳,细长的柳枝上已经挂满碧绿柳眉。柳绦随风摇摆,在水中荡起层层波纹。藏在水中的游鱼被惊得四下逃窜。 碧草青青,沿着湖堤蔓延向远方。举目望去,是放风筝的奔跑少年。是袖轻摇秋千的年轻母亲,一颦一笑,眼里藏不住慈爱。仿佛浓得被北海的风吹得到处都是。 陈子墨抬起头看向从便对他疼爱有加的大姐,楚楚可怜的问道:“绿竹的是真的么?” 梦竹鼻子一酸,差点又流下泪来。她故做轻松的笑道:“没那回事儿。娘亲是病死的,受了风寒。你知道的,长城北边很冷啊。” “哦。”少年低着头回道。 “娘亲可喜欢你了,她你是五个孩子中最漂亮的。”梦竹在陈子墨头上使劲揉了揉。 “大姐才是最漂亮的呢?”陈子墨果然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从不缺乏应有的天真。 “二姐比我丑?”梦竹笑问道。 “她比你丑多了。”陈子墨恶狠狠的道。 梦竹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大姐,你二哥到底长什么样啊。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也真是的,去山上修行虽然是好事,但也不能不回家啊。” “二哥比你二姐还丑,幸好他不在,不然会被人闲话。” “为什么啊?” “长那么丑,别人会以为他不是老爹的儿子呢。” “有那么丑么?” “别提他了,一想起他就吃不下饭呢。” 两姐弟你一言我一语,渐行渐远。走到北海渡口的时候,看到那里围了一堆人。人们七嘴八舌,十分喧闹。陈子墨撒开大姐的,朝人群挤了进去。原来是有人在打架。 一个上身**,肌肉虬健的壮汉,正骑在一个邋遢老头儿的身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猛削。而那邋遢老头儿即便满脸血污,嘴里也丝毫不逊色,骂骂咧咧。 陈子墨终于听得明白,原来是这邋遢老头儿偷喝了壮汉祭祖的贡酒,壮汉抓了个现行。陈子墨见老头儿被打得太惨,周围尽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镇居民,竟无一人敢上前劝阻。他大喊道:“欺负一个老头算什么本事?” 喧闹人群霎时间鸦雀无声,个个噤若寒蝉。壮汉一拳捶在老头儿鼻梁上,鲜血四溅。他扫视了一圈人群,蓦然发现背后站着一个孟雪装扮的稚童。壮汉乐呵一笑,骂道:“谁家没长毛的崽子,胆敢冒犯你家大爷?” 陈子墨吞了吞口水,上前一步,双叉腰。大声道:“将军府的公子是也。” “哟呵,陈霸仙的崽子,我好怕怕。”壮汉眯着眼睛道。 “只怕你不知道怕。”陈子墨少气老成的点点头道。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哄然大笑,壮汉松开老头儿站起身。他俯视着陈子墨,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反正没我爹官大。”陈子墨丝毫不畏惧,和壮汉对视。 “你爹统管九座军镇,名义上是周天子任命的北境最高统帅。官帽子当然大的不得了。”壮汉笑道:“但是,周天子算个毛啊。他任命的官,管得了大楚的征北将军?” 壮汉此言一出,围观众人并未觉得不妥。自三教论道,儒家元圣进入杏林坐生死关后。周天子失去了儒家的有效庇护,各诸侯国纷纷起来挑战王权。 听楚王登基之时,周天子派使臣前往观礼。楚王竟然出了“九鼎重几何”的混账话。虽然天下读书人纷纷指责谩骂楚王不知礼乐,是楚蛮子。但是北方各大诸侯竟然全体失语,对此事不闻不问。 周天子威仪扫地。 “四海之内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梦竹从人群中挤进来,刚好看到壮汉嚣张跋扈的那一幕。 “我尼个乖乖,美人儿难道也是陈霸仙的崽?”壮汉立马换了嘴脸,猥琐至极。 “正是。”梦竹将陈子墨拉到背后保护起立。 “美人儿可曾婚配?”壮汉笑问道:“别看我满脸胡子,其实才年方三十,也不曾婚配哦。刮了胡子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啊。” 梦竹侧过脸,不想正眼看一眼这个浪荡子。 “你哪句话过时啦,元圣也生死不明啦。”壮汉嗤笑道:“此次来伏龙镇,一为祭祀先祖,二为会会那个与我齐名的家伙。嗯,也就是你们的老爹。三嘛,听大禹王所铸九鼎就在北方边境的九座军镇中,我想举个鼎试试,到底有多重。” “哪怕元圣坐关不在了,但是还有至圣,亚圣和复圣在。”梦竹满脸寒霜的道。 “哎哟,我好怕怕。”壮汉道:“那三个老家伙现在忙着和另外老家伙拼命呢,哪有闲功夫管人间界的这些破事儿。” 梦竹哑口无言,陈子墨听得云里雾里。壮汉拍拍,捡起地上的衣衫胡乱套在身上,嗤笑一声走出人群。 此时此刻,邋遢老头儿早已不知去向。走出人群的壮汉又折返回来,对陈子墨:“我叫项羽飞,是大楚的征北将军,也是你未来的大姐夫。” 不等梦竹发飙,项羽飞早已经抱头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