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注意你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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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和陈子墨套上近乎,张有归便有意无意的寻找会,和陈子墨打屁聊天。当然,最后免不得要开口讨要丹药。但每次都被陈子墨脚踹屁股,摔个狗吃屎。 回到厢房,陈子墨仔细捋了一下进入黑水镇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好像除了蛇妖逃脱之外,也没什么漏之鱼。赶明日一早,就可以轻松上路,赶往渤海国京城。 忙完两件事:一是给渤海国主传话,二是替李慕华给她丈夫,渤海国镇国大将军王奔带句话。 然后就继续南下,穿过令支国,去孤竹国京城,见见那一大家子人。当然,这仅仅只是自己西去昆仑山的一段路。以后的日子,少不了风餐露宿。 所以,趁现在有好吃好喝好睡,自己得好好休养一番了。 中土神州北方,秋季的时候黑得特别早。夜幕刚落,张有归就屁颠屁颠的来到厢房,通知陈子墨吃饭。 走入饭厅,张本睿和苍松真人已经入席等候。陈子墨告罪一声,在张有归的有事献殷勤下,舒服落座。 席间,除了张本睿和苍松真人以及两个弟子外,张本睿的妾和学生也在。 一桌八人,区别于张府上下其他人等,吃得好喝得好。因为蛇妖被重伤驱逐,席间的气氛非常热烈。 张本睿端起酒杯,向陈子墨和苍松真人敬酒。 耄耋老人满面红光,开怀道:“此次蛇妖被逐,两位仙师功不可没。此间事了,张某自当兑现承诺,替二位建生祠,让镇百姓永世感念二位仙师的大恩大德。” 苍松真人作为金丹境的散修,自知生祠的妙用,所以也不推脱。只是捧酒杯,呵呵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山神庙那老山神已然将生祠的一些妙处告知陈子墨,对张本睿的提议也没有异议。不过,陈子墨有点心思。 在和蛇妖对敌之时,墨人儿吞噬了他的妖丹。陈子墨记得,蛇妖当时墨人儿此举,违反了妖修的大忌,以后在走江入海,化龙渡劫时,会遭受天谴。 陈子墨想,建生祠当真有一份泼天福运的话,如果给墨人儿建生祠,对他以后走江入海可能更好一些。 他端起酒杯,对张本睿道:“张大人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我有一事相求,还望你老能够答应。” 张本睿闻言,疑惑道:“仙师请。” 陈子墨道:“此次打退蛇妖,墨人儿功劳最大。所以,关于建生祠一事,我想将这份福缘让给墨人儿。” 张本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尴尬道:“仙师,生祠一事不可儿戏。儒家有规矩,即便是我,最多也只能建一座,里面最多也只能供奉两座金身。如果你辞让,就会失去这份天大的缘。” 陈子墨洒然笑道:“张大人心意我领了,这件事,我觉得没错。” 张本睿和苍松真人闻言,无不对陈子墨青眼相加,佩服不已。 “道友这份骤得富贵还能坚守公义的胸襟,老道佩服。当敬你一杯。”苍松真人一口喝尽杯中酒。 张本睿亦是无限感慨,道:“能认识仙师,是我张某人一生幸事。” “仙师为人真诚豁达,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还望仙师海涵。”张本睿那妾笑道。  席间众人纷纷举杯,表达对陈子墨的敬意。 众人如此作态,反倒让陈子墨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举杯道:“我辈修道士,追求一个道字。儒家至圣有句话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追求的就是那世间公义。” 张本睿哈哈笑道:“没想到仙师还是我辈读书人,儒家张本睿当敬你一杯。” 一来二去,已是酒过三巡饭过五味。张本睿见陈子墨一张脸喝得通红,便不再劝酒。他巡视一桌众人,然后将目光落在学生常青秋身上。 自己这名学生,什么都好。悟性好,天资好,读书自是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对圣贤书上的许多道理都有独到的见解。 但唯有一点,让自己很不舒心。 这常青秋,生于贫寒之家。正因如此,对自己的出身耿耿于怀。所以行事多走极端,急功近利。以至于无法坚守本心,误入歧途。 对于儒家读书人而言,尊师重道,和孝敬父母一般重要。 对于他勾引师娘一事,张本睿看破不破,但师徒情谊也就到此为止了。 张本睿突然开口道:“仙师此次入京传话,我打算让青秋陪你同往。一来他熟悉道路,让你免去一些不必要的冤枉路。二来秋闱将近,早日去京城,多些时间好好备考。我已让人备好车马银钱,你们在路上不会太辛苦。” 陈子墨点了点头,觉得这事干得漂亮。现在自己修为尽失,长途跋涉虽然不至于累死累活,但如果耽误了传话时,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常青秋和那妾闻言,皆是一愣。妾随即吃了口菜,将脸上的不舍无声掩饰。 只是常青秋就没这份定力了。 他站起身,哽咽道:“学生愿永远跟随先生左右,学习圣贤道理。” 张本睿不悦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理当心怀天下。儒家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追求那三不朽。你留在我身边,在这黑水镇能有什么出息?” 常青秋脸色一愣,没想到先生的态度会如此决绝。 他随即恢复往日的温文儒雅,道:“学生遵命。” “男儿志在四方,万不能因俗世耽误大好前程。此去京城,我会修书一封,为你铺路。”张本睿沉声道。 常青秋拱弯腰,朝张本睿作揖道:“先生将我从家乡带出来见世面,已有二十年之久。此去京城,学生必定好好温习功课,誓死夺魁,以报答先生二十年教育之恩。” 张本睿只是点点头,没有话。 苍松真人不知道此中龌蹉内幕,对张本睿和常青秋师徒二人的对话也没感觉不妥。只当是先生为了学生远大前程,不得不让他走出镇这弹丸之地。 苍松真人开口道:“有张大人做先生,也是一生幸事啊。” 张本睿皮笑肉不笑,岔开话题道:“此次苍松真人下山降妖,为黑水镇一方百姓出力不少。我也会修书一封,让仙师带去孤竹书院。棋墩山入谱登册,有仙师宗门相助,想必应该不难。” 陈子墨接过话,道:“到渤海国京城,我会给宗门写封信,禀明此次事件。” 苍松真人和两名徒弟连忙起身,道谢道:“棋墩山在此谢过二位。如果能被道门和儒家认可,是我一生最大的心愿。以后棋墩山会大开山门,多为山下谋求福利,造福一方百姓。”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对这个结局都非常满意。 吃过晚饭,夜已经很深,众人散席,各自回房休息。 陈子墨喝得有点多了,在张有归的搀扶下,脚步虚浮的回到厢房,倒头就睡。 梦里,陈子墨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茫茫大雪,一眼望不到头。他走了很远的路,绕来绕去,最终又回到了原先的位置。 他登上一座山的山顶,举目四望,看到极远处有一座大城,目测距离,最少得有百里远。大城匍匐在冰天雪地里,穿着黑色甲胄的士兵,在城门口进进出出。 再往远处,城内中央,有一根旗杆,上面挂着一个赤条条的人。那人满身伤口,鲜血四溢,血水沿着旗杆淌下,在城中形成一道不的血河,和雪景形成强烈的反差。 陈子墨纳闷,这么远的距离,为何感觉近在迟尺?这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血? 再一抬头,旗杆茫茫多。 每一根旗杆上,都挂着这样一个人,他们的鲜血,沿着旗杆汇聚在一起,形成了那条血河。 血河流出城,在城外环绕一圈,将大城包围,想来应该是护城河。 护城河上,有一座青石桥,桥头有棵高大柳树。在柳树下面,有一颗人高的青石碑,石碑前面有个施水的老麽麽。 城中不断有赤条条的,一丝不挂的男女老少,在黑甲士兵的押送下出城。每个人来到桥头,都会从老麽麽中接过一碗水,喝过之后,被士兵推下护城河。 河水也是怪异,人落水后,竟然没有溅起一丝水花,就这样莫名其妙,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然后,青石碑上闪过三道白光,出现三种不同场景。有禽,有兽,有人。 突然,城中央那根旗杆上,那个人睁开了眼睛,朝陈子墨所在方向看来。他咧嘴一笑,黯淡的双眼焕发出高兴的神色,嘴唇微张,似乎在着什么。 风雪大作,天地一片茫茫大雪。 陈子墨和那人对视一眼后,心神一震。百里外的一个眼神对视,仿若近在迟尺。心湖中,丝丝涟漪扩散,如有一物坠入水中。 随风而来,有个声音轻声呢喃道:“你不该回来的,快走吧。” 一队黑甲士兵发现了他,朝他所在山头极速跑来。 山崩地裂。 天上血雨泼天洒落,地上裂开一条万丈深渊。 士兵纷纷掉进深渊。 陈子墨惊呼一声,也掉了进去。 双眼睁开,眼前一片漆黑,伸不见五指。 陈子墨摸了摸脸颊,满是汗水。 他伸四处摸索,摸到了妖魔刀,紧接着又摸到了墨人儿和绿人儿。他长出一口气,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刚才那一幕幕,仅是个梦境。 突然,窗外闪过一道微光,一个人影逐渐在窗户纸上浮现。 陈子墨握紧妖魔刀,大气不敢出。墨人儿和绿人儿也被惊醒,四只大眼睛随之亮起。 窗户外的人影一闪即逝,屋子里又陷入了黑暗。 陈子墨穿好衣服,蹑蹑脚的起床,透过门缝,外面的场景让他头皮一阵发麻。 只见张府上下数十口人,身穿白衣,头披长发,在院子里如无头苍蝇似的走来走去。 无一例外,他们的双眼都散发出绿油油的光来,在即将西下的月色里,望着月亮,跪地叩拜。 秋风拂过,那一头头的长发被卷起,在风中如蛇乱舞。 突然,隔壁传来一声巨响。 紧接着,苍松真人所在屋子,滚出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陈子墨定睛看去,原来是那中年大徒弟。 随头颅滚出来的,一位儒士青衫,鬼气缭绕的年轻人。 常青秋! 苍松真人捂着肚子,里握着一把桃木剑紧随而出,一剑洞穿常青秋的胸膛。 常青秋突然扔出一物,朝苍松真人面门砸去。 苍松真人抽剑倒退,捂住嘴巴,死死盯着常青秋,竟是不出话来。 陈子墨定眼看去,常青秋砸出之物,竟是张本睿的头颅。只见耄耋老人双目圆睁,嘴唇紧咬,愤怒,痛心,悔恨,难过,不一而足。 再抬头看去,苍松真人捂嘴的指缝里,竟有缕缕长发蔓延而出。 头发! 鬼胎! 陈子墨脸色大变,惊吓之下,不心碰倒了椅子。 喀嚓! 外面庭院中,跪地拜月的张府众人,纷纷抬头朝厢房望来。上百只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陈子默。 “杀!” 常青秋笼罩在鬼气中,声音冰冷寒彻。 数十已经被鬼化的张府众人,嘶声尖叫着朝陈子墨扑来过来。 “道友带着我徒儿快走”苍松真人断断续续的吼道。 陈子墨一刀劈碎木门,将飞扑过来的一名张府厉鬼劈成两半。他在地上一滚,来到苍松真人面前。 “真人,你怎么也被种鬼胎了?”陈子墨惊惧道。 苍松真人用桃木剑指着常青秋,嘶哑道:“酒脚” 陈子墨明白,苍松真人是晚宴上的酒,被常青秋动了脚。 “你怎么没事?”常青秋看着陈子墨,奇怪的问道。 陈子墨当然不会告诉他,鬼胎已经被墨人儿吞噬了。 鬼化的张府厉鬼见陈子墨逃脱,再次朝他扑来。 “走走走走。” 四把飞剑极速掠出,在庭院中飞速肆掠,将飞扑而来的厉鬼纷纷洞穿头颅。 “没用的,鬼胎还没成熟,在没有吸干他们的生命精气之前,他们是不会真正死的。”常青秋呵呵笑道。 “你没给他们分发苍松真人的松子?”陈子墨沉声问道。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了。”常青秋笑道:“松子都拿去喂狗了。” 陈子墨果然看到青衣童骑着大黄狗,躲在门后,使劲抹眼泪。 “走走走走。” 飞剑再次掠出,将倒地又想爬起来的一群厉鬼再次洞穿头颅。 “你是蛇妖一伙的?”陈子墨怒道。 “虽然都是替国师大人做事,但和他算不上一伙,那条水蛇蠢笨不堪,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常青秋嗤笑道。 “走走走走。” 爬起来的厉鬼再次纷纷倒地。 “原来你才是最大的谍子。”陈子墨恼怒道:“你对得起你家先生,对得起师娘吗?” “你以为这个老家伙真是为我好?”常青秋冷笑道:“现在儒家式微,我去京城参加秋闱考试,不过是送人头而已。不过还好,我早已经谋划好了退路,现在已经拜入是鬼方国师大人门下。至于师娘,我怎么可能伤害她。” 陈子墨气得浑身发抖。 他飞身上前,一刀砍向侃侃而谈的常青秋。 常青秋不知道妖魔刀的厉害,一前探,五指成爪,想夺刀。不曾想被妖魔刀劈散鬼气,将五根指剁了下来。常青秋痛哼一声,身形倒退出去,和陈子墨拉开距离。指掉在地上,动弹几下,化作黑烟鬼气,回到常青秋身上。 陈子墨脸色难看至极,只见常青秋断掉的五指,由鬼气凝实,完好无损。 苍松真人见陈子墨出,跟着一剑递出,桃木剑亮起一道金光,刺向常青秋头颅。 常青秋自知不是蛇妖的对,当然也不是这二人联的对,更是时时提防着不见身形的墨人儿。他连连倒退,一直退到张本睿的书房门口才停止。 “你已经被国师大人发现了踪迹,他正在赶往这里。”常青秋笑道:“不然我怎么会在鬼胎未成熟之前提前动?” 陈子墨想起刚才那个梦境,惊疑不定。 “道友,你去斩杀那群鬼化厉鬼,我来杀他。”苍松真人不再搭理口中长发。 金丹修士的强大,非是鬼物所能近身。就拿李木华来,走到棋墩山脚下,因为畏惧山上的罡风和仙气,不敢登山。 但是常青秋这次针对苍松真人,所种鬼胎非同一般,是来自鬼方的一头百年厉鬼,比刘娘娘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苍松真人拼着爆碎金丹也要将常青秋斩杀,一颗金丹爆碎,足以重伤一位元婴修士,威力不可谓不大。 陈子墨以飞剑不断洞穿群鬼,用妖魔刀将其斩断。然后折身冲向常青秋,以二打一。 常青秋这厮,作为儒家读书人,以他的天资,读懂圣贤书上的真意其实不难,结出儒士文胆会也很大。但此人正如张本睿所想,急功近利,行事极端。 看到儒家式微,便立即改换门庭,偷偷拜入鬼方国师门下。本身天资不错,又通过邪门歪道提升修为,这一身缭绕鬼气,端的是厉害至极。 陈子墨和苍松真人二打一,才堪堪和他打个平。 陈子墨一刀劈出,将常青秋探向苍松真人的鬼爪砍断,紧接着一个牛入怀,将其撞进张本睿书房。 苍松真人无法口诵真言,战力折损得厉害。只见他深吸一口气,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突然,一股浩大气势自他体内喷薄而出。 数万道金光,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将整座张府照得一片雪亮。 那些被陈子墨砍碎身体的厉鬼,凄厉哀嚎,在金光中如积雪消融,最终灰飞烟灭。 书房中的常青秋惨叫怒吼:“老牛鼻子,算你狠。” 金光持续了几口气的时间便消失,只见苍松真人萎靡倒地,阵阵青烟自口中飘出。 金丹爆碎,杀人伤己。 陈子墨来不及照看倒地的老道人,他一个飞身冲进书房,起刀落,将萎靡不振的常青秋头颅砍下。 一道黑烟就要冲天而起,陈子墨祭出墨人儿,张嘴一吸,黑烟凄厉惨叫,被家伙吞服腹中。 就在此时,大地突然一震。 有个鬼气缭绕的雄壮身影,从天而降,砸在黑河彼岸那片寸草不生的贫瘠土地上。那人举目望向黑水镇张府位置,陈子墨和倒地的苍松真人如芒在背,仿佛赤身站在大风雪中。 紧接着,大地又是一震。 一尊金色佛陀自天外飞来,落在黑河此岸。一个金色拳影越过数十丈宽的水面,朝对岸那头鬼影砸去,将那头鬼影砸飞出去数十里,撞断一座大山。 “彼岸佛陀?”那鬼影怒吼道。 “鬼方国师,老衲注意你千年了。”佛陀踏着水面,一步百丈,瞬间出现在鬼方那片土地上。 鬼方沉寂无尽岁月的赤土,地翻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