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大清早,贾赦在演武场不过一盏茶功夫,雪珠便扑簌簌的往下落,钻进脖子凉的直叫人打哆嗦。才不过十几岁的伙子,血气方刚的年纪,加之他一向刚健,倒也熬得过去。
一旁的文墨缩缩脖子急的直跺脚,见劝也劝不住,忙叫人取了葵笠来。
这玩意戴着还怎么活动脚,贾赦收势从腰中拔出剑,“你戴罢,莫着凉了。”罢,又练了两刻钟这才往回走。
“少爷怎么就这样回来了,葵笠哪儿去了。这文墨也不知道怎么伺候人的。”麦冬上前给贾赦打伞,紧跟在后头絮絮叨叨叨,接着又道:“今年的雪倒是来的早,往年还得等上半旬。”
“却是早了些。”贾赦点头,三两跨进屋子,接过杯盏喝了几口盐温水,思量道:“过一会子让莳萝和菘蓝还有文砚文行几个来一趟。”
麦冬应诺递上巾子,又让人拿了一斗珠便鞋摆好才抬头问道:“这才起了个大早,可要先用些粳米粥。”
“先备着罢,待我沐浴过后再用。”贾赦罢,脱下靴子踩着便鞋回房,将门子关上。
东大院建成那会便用了铜管,冬日再是不缺热水的。麦冬早早把浴池里的水放满,他这会进了盥洗室也不觉着冷,直接把衣衫袍带脱了个干净,又用背试了水温这才慢慢进入浴池。泡了一会子澡,将冷热水的塞子拔了,用胰子揉揉搓搓一番,出了池子冲干净这才到另一只池子继续泡着。
盥洗室接连东院的花园,拉开隔门便是一道景。外头从雪珠已经变成雪花,屋檐下结起了不短的冰棱子。贾赦撑在池边,赏了一会雪景。约摸两刻钟,他才舍得起身。头发也不擦干,直接用巾子包了,拿起备好的衣服套上,往外间行去。
麦冬这会已经领着三个丫鬟在外间候着,她上前问道:“少爷先净了发罢,仔细着凉。”
“嗯,再来碗粥。”贾赦走到桌边坐下,由着丫鬟帮他擦头发。等用过一碗粥,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也没让人将头发梳起,就拿一条缎带束了。年节将至,他要忙的事儿太多了,这会再不安排,只怕到时候失了礼数,“去前厅,我有事儿吩咐你们几个。”
等着一行人到了前厅,菘蓝几个已等候多时。贾赦也不拖拉,一坐定就吩咐了起来:“文行文砚你们俩去一趟半山的庄子,将往年埋下的酒取出两车来,就是走礼的,赵庄头就知晓了。”这边完,他又对着菘蓝吩咐道:“你让你家那口子带几个人去京郊的温泉庄子,将庄子上的果蔬拉一半回来,都不往府里走。另外,莳萝你带着人清点一回咱们院子的库房,待我晚些回来再拟单子。”
贾赦一口气完,想想再没遗漏,这才挥退他们。又对着麦冬道:“往外跑的几个子,还有守夜的仆妇这些个往后月例多加半钱银子,不走公中的账。”这边的事情吩咐完,请安的时辰就要到了。他让人梳好头发,又披上长斗篷,加带上各色御寒物事,这才带着几个丫鬟往老太太的院子去。刚到了院门口便遇上了来请安的贾母。
“老太太请太太少爷进屋。”秋葵听着动静,踩着点开了院门,正好化解了贾赦的尴尬。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贾老太太正在花厅候着,这会见了贾母也不问,只对贾赦道:“还没用过早罢,快过来,先把这碗燕窝喝了。”
“只用了一碗粳米粥,孙儿想着陪您用早,留着肚子呢。”贾赦笑笑,接过老太太的好意,一口将甜腻的红枣燕窝喝进肚子,又用水漱口将甜味冲淡,这才接着道:“今年腊月只怕比往年还要冷上几分。”
两人吃饭也没那么多礼数,贾老太太咽下嘴里的东西,点点头,“可不是,整好针线房的衣裳也制出来了,等会让丫鬟带回去。眼下你总是不得闲,可不好再冻着。”
“冻不坏,”贾赦吃了个七八分饱便搁了筷子,“眼下天越来越冷,旁的倒不打紧,就是仆下的袄子该多加一件。还有咱们府里养的亲兵,这些也不能亏待了。守夜的和来回跑的子还有门子上头的,合该另开一灶加一顿宵夜。”
“哪有子管着屋里事的。”贾母在一旁布菜,忍不住了一句。
“乖孙你接着。”贾老太太脸色一拉,也没理她。
贾赦也不好接话,只继续道:“倒也没有旁的,就是我那师兄走礼的单子。贵重了只怕见外,倒不好拿捏。”
贾老太太沉吟了半晌,“等会你把单子给我,我来瞧瞧。”她罢,放了筷子问道:“今年的瓷器可送上去了。”
那是从他亲自设计的瓶子,意在四象生平,旁的倒无新意,就颜色不同于其他瓷器。从年初就定了稿子,折腾了几个月,才在八月那会烧出一批。等着旨意一下,便加急烧制,一烧制好往宫中送。接连起了几炉。最后一批也在仲冬之前呈了上去。贾赦点点头,“你放心,等着过年宫里赏赐下来,咱们家也能用了。”
自家弄出来的东西,没第一时间见到贾老太太也挺遗憾的,但事关皇家也没法子,她无奈道:“这真是,”才刚要出来又觉不妥便止了话头,“成了,你去罢。我这儿等会也闹哄哄的,你见了又要头疼了。”
贾赦听了话笑着哄老太太,哄的她又喜笑颜开,这才行礼告退。带着丫鬟几个回院子又拟起年礼的单子,除了单子还有一些院子琐碎,这一忙,就忙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把杂事理顺。办完头的事情,这就又往外院去。
人年岁大了精力总要少些,不必他这个岁数。听这会先生未起,贾赦也不去打搅,又扭头去了隔壁易先生的院子。
易先生和无笙又不同些。无笙是名士风流不羁,睡的日晒三竿也做得。易先生克制守礼,无论何事都有自己的尺度,不僭越,行中庸之道。
下人引着贾赦进屋,果不其然,一进门易先生便在门口候着。他赶紧上前行礼,“先生客气了,哪有让您迎着辈之礼。”
“不妨,不妨。”易先生一笑,背着引贾赦进门,坐定方道:“公子回金陵收获颇多,老朽也高兴的很。”
见到易先生欣慰的笑脸,贾赦也跟着笑,“还得多亏先生在弟子幼年之时的栽培。”
易先生一愣,仔细观察一番,“公子是骂我呢,还是夸我。不怨我就很好了。”罢,两人相视一笑,他又道:“公子翻年可要接着使力。”
“自然。”贾赦点点头并不瞒他,“是好是歹,左右我还年轻,输得起。”
“还是公子通透。”易先生很为贾赦高兴,不光是作为他的蒙师,只凭着主家情分,他也是欢喜的。只是,他皱了皱眉,“时常听闻公子和主母不睦,公子”
贾赦一愣,没想到先生会提起这个。
“公子不必担忧,只是二公子那儿,少爷多费点心思便是。”易先生沉吟了一会,“旁的事儿侯爷通透,这内里,公子往后直来直去面对侯爷便可。”
“多谢先生。”印象里,易先生一直是贾代善的头号军师,从来不曾掺和后宅之事。贾赦不得不受易先生这份情,“先生放心,赦心里有数。”
易先生捋捋花白的胡子,脸上又多加了几道褶皱。他这一生从未收过学生,多年前赶鸭子上架囫囹教了半年。谁又能想到侯门出来的公子品性如此之好,就是前两年还时不时收到金陵的节礼。这么一想,他的心越发妥帖,“公子有数老朽就放心了。”
这种事不可多言,两人默契避而不谈,又聊起旁的。眼看着就到了饭点,贾赦估摸着这会先生该起了,想了想便问道:“这会家师只怕也起了,先生可否一道。”
“也好。”易先生也想见识见识这名士是个什么样儿。何况这还做着邻居,倒不如趁此会打个照面,瞧瞧人品。
话毕,不由分,两人一道往雾凇院行去。难得的,无笙和易先生两人竟也颇聊的来。见此,贾赦也是松了口气,毕竟先生是他请回京城,往后忙起来也不能陪侍左右,倒是孤单了些。他见两人谈得兴起也不打断,让人置了一桌席面,便也坐在一旁听着。
等着两人用过饭各自午歇,贾赦也放心的回了院子自去歇息。等他醒来梳洗罢,外头车马已备妥当,也不好再耽搁,带着厮和几样土仪按约定时辰往牛府去。
从宁荣街到牛府并不算远,中间却还有一条闹市隔着。出府这会雪也不下了,贾赦便弃了车驾,就骑着马慢悠悠走着。行至闹市,只听见一声惊呼,他闻声望去,皱了皱眉,“你去瞧瞧,前边怎么挡着道儿了。”
文墨应声而去,约摸半盏茶功夫一路跑回来,上前回道:“吴家的公子和几位路在当中赏雪呢,据是什么京城四少。”
这时候的赏雪不就是堆雪人,挡在路中间还怎么走。京城四少,倒是有意思。贾赦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面无表情道:“带几个人去开道。”
作者有话要: 贾赦要搞事情了,回京城头一次隆重开场。从此开启了贾怼怼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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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大老爷这样做真的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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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盼雨神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