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行,我绝对不同意。”才除服的老太太换上绛紫色长褂,她这一身不显慈和,反倒带出七分凌厉。
父子两对视了一眼,贾代善叹气,瞪了儿子一眼准备上前婉言相劝。
“甭嘻嘻哈哈,这事儿不行就是不行。”贾老太太拍着桌子,指着父子俩怒道:“你们倒是好样的,啊,不声不响的。想去,那也行,让我回老家守着老爷子。我不管不问你们,你们该高兴了。”
“祖母。”哪怕老太太的态度在意料之中,贾赦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事儿,怕是没法更改了。”
“胡八道!”贾老太太指着父子俩气得发抖,“你要去一个人去,把孩子带走做何,是怕我老婆子养不好,还是怕谁亏待了他?”她着,一边抹泪一边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这才出孝,你就我离了我。我都这岁数了,还能见着你们几年,这不是活生生要剜我的心吗。孩子,咱们不要荣华富贵,好好在家不成吗。”
老太太着偷觑父子俩神色,心不禁一点一点往下沉,“是不是有谁什么了,容不下孙儿你了,你和祖母,祖母治她。”
“您哪去了。”贾代善苦笑。
外放之事贾赦在必行。
哪怕才除服,吏部还未下达公文。但是父子两人都清楚,凭着贾府折子,皇帝一定会同意。
而且,他一旦外放就得几年。照着老太太宠溺的架势,孩子真被宠坏贾府下一代就真玩完了。
贾赦上前两步,跪在老太太面前,“咱们守孝这三年,各家同龄公子已崭露头角,孙儿比之迟了许多,剑走偏锋尚有余地,不然孙儿外放,独身一人没人照顾也不妥,总不能让孙儿下衙冷水冷饭不是。再者您年纪大了,瑚儿还也闹腾,您也跟着闹腾。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孙儿也别想好了。”
“胡什么。”贾老太太斥道。
见着老太太态度软了一些,贾赦继续游道:“孙儿保证,一到合适时,早早的回京。家里您就多照看些,成不。”
太子尚算年幼,朝堂党争已有初成之象
贾家现在还算得势,等到贾代善一辈老了,退了,那他们三代该如何自处。
贾赦赌不起,他要抓紧时间历练往上爬,等到将来风波来临,贾氏一族才有选择的余地。甚至到时候不用选择,只要在漩涡中扎稳扎牢,未必没有
这些话他不能老太太。
“孙儿答应过的贾家要站稳。”
贾老太太恍然,俯身摩挲着孙儿削瘦的脸颊,眼眶中带着点点泪意:“你容我想想,再想想。”
父母在不远游,老太太年纪都这么大了,贾赦心里不是滋味。
贾代善心里又何尝好受,作为一个父亲,既想让儿子展翅高飞,又想将孩子稳稳护在羽翼之下。
两难的抉择,最终老的遂了的,都是儿女债。
看着两父子远去,贾老太太闭眼倚在榻上,“这孩子,到底像了谁,他父亲也没这么野的性子,怎么到他这,成天往外跑。”
“有句话怎么来着,好男儿志在四方。半大的孩子,可不就喜欢往外跑,摔疼了就知道回家了。”一旁老嬷嬷跟着劝,心里却想起已逝国公爷。
“你这老东西。”贾老太太虚指她,嘀咕道:“怪不得他祖父疼他,一个性子能不疼么。”
老嬷嬷没听清楚,只笑道:“老奴就觉着吧,大少爷是个有志气的,将来只怕了不得。”
“你倒会话,老喽,老喽,管不住他们了。”贾老太太剩下几分郁气也都散了去,无奈的叹了几声,“罢了,就让他们去罢。待会你悄声打听打听,这是外放去哪儿,我好给他们收拾行李。”
贾赦还未回院就接到老太太院里首肯的消息,他抬脚硬生生转了个方向,往宁府那边走去。
“大少爷。”守门的下人颌首。
“杨爷爷,让人打点水来。”贾赦避开礼,整齐衣裳往大门进去,一眼就望到了祖父和大祖父的牌位。净过,他上完香挥退下人,一边擦拭着牌位一边絮絮叨叨。
这三年,有太多话憋在心里。
以前老爷子在的时候,做什么都不怕,反正有人担着。
现在老爷子走了,做什么事情都束束脚,一点差错都不敢有。
一旦出了差错,贾家会不会被他带进沟里,甚至比原来更惨,他想都不敢想。
他把所有牌位擦完,天都黑了,贾家的老祖宗还是没回答他。
这一走,只怕要好久不能来。
愿贾家列祖列宗保佑,贾氏一族遇难成祥。
贾赦重新点了香,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祠堂,转身离去。
三月底,吏部任命下达,贾赦任福州府知府。
这时候的外放并不是立马成行,不仅需要领各道续,还有仪仗和吏、随行人员。等这些全部配备齐全,择吉日方才上路。
此去离京城十万八千离,任书一到贾府就开始忙了起来。
沈家听到风声赶着日子去了躺贾府。
沈大太太挥退下人便对女儿道:“这话怎么的,哪有人上任这般,南方多瘴气,闽地”
沈暳抿嘴,她早前也没想过,没想到老太太竟答应下来。母亲好似很担忧,她不得不劝道:“这事儿夫君同我提过,女儿是愿意的。”
“这也是好事,就是日子怕是要苦上一些。”她倒也替女儿高兴。毕竟女儿就一个孩子,若是女婿外放几年,这里头谁知道又弄出什么幺蛾子。夫妻两地而处,黄花菜都凉了。
“这有什么,母亲怎么不想想,到了福州府,夫君又是知府,苦又能苦到哪去?”沈暳不以为然,真要苦上一些她也认。
话是这么,到底舍不得女儿吃苦。
沈大太太纠结,觉的这样也好,“既然你乐意我也不了,左右你自己高兴。不行,我得回去一趟,看看有什么能用上的,赶紧让人送过来。”
“旁的也用不上,好的丸药药材倒是缺的。”沈暳不客气道。
“没脸没臊。”沈大太太羞女儿,却也跟着点头,“还要什么你,我一并去张罗,别到了地方什么都缺,有银子没地儿买。”
“尽够了,旁的府里都有。”也就是这几年老人耗费了一些药材。沈暳清楚府里的底子,也没好意思真往娘家大开口。
沈大太太没理女儿,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年轻人哪里懂。她在心里头列着单子,一拍桌子风风火火赶着回府,回头道:“女婿待你不错,你可别使性子,不然我可不饶你。”
这话气的沈暳又是跺脚又是脸红,见到一旁的儿子才又端庄一些。
贾赦送走王子胜几个正赶着往院子走,一见院里头没人奇怪道;“岳母回去了?怎么不多留一会儿。”
“母亲惦记着咱们外放的事,是赶回去列单子,倒把我这女儿都放在一边。”沈暳吃醋的看着丈夫。
“太客气了,暳儿怎么不拦着些。”
“哪里拦得住,都夸你是好女婿。”
贾赦一愣,笑笑逗着摇篮里的儿子道:“闽地多山路,此去怕是要让你吃苦了,还有这子,好日子到头了。”
“什么吃苦,夫唱妇随,夫君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沈暳摇头,比起那些丈夫在外省花天酒地,她真的别无所求。至于儿子,摔摔打打都是应该的,只要别受伤,她这个做母亲的完全插不上。
“那我和你好好,你也有个心理准备。”贾赦把儿子吵醒,不让他继续睡夜里走了困,又叫人将他抱出去,这才坐到妻子身边起闽地的情况。
夫妇两人一问一答,商量着将行李增增减减。
本来带儿子去就没打算让他享福,该有的有,奢侈的完全没有。
孩是这样,大人更是没什么讲究。
沈暳疑惑道:“文房典籍多带些应当,旁的,会不会寒酸了些。”
“也不不带,少带一些以防万一便是,多了反而累赘。”贾赦摇头,“咱们出身不缺这些,看着好似少,熟不知,有些无甚家底的同僚,上任时候才叫一个兜底净。此去也不为招摇过市,简朴些倒好。一来也是为了孩子,那子出身富贵,不知节俭两字怎么写。这一去,也该过一过平常日子,吃得苦享得福,他的路才走的更长远。这二来呢,我们身为父母也该表率,别叫子觉的咱们不讲道理。”
听丈夫这么一解释,沈暳也不话了。
本来男孩子就该摔摔打打,为了孩子,没什么做不得。
夫妇俩通了气,沈暳就这么和老太太回话。
老太太一听只觉得头晕眼花,这都什么歪理,“他自个从也是锦衣玉食,如今也不长的谁见了不夸一声。哦,到了他儿子那,就得吃苦才能出息,这是变着法我溺爱孩子呢。”
“老太太息怒,夫君没这意思。”沈暳赶紧劝上,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拍背抚胸道:“夫君闽地不如京城繁华,孩子到了岁数该和同龄人走动,特立独行反倒差了意思。这不孩子嘛,能知道什么,好吃好玩着,也就长大了不是。”
贾老太太心气还是不顺,气孙子吧,舍不得。气孙媳吧,没这个道理。她不解气的哼哼两声,撅着嘴道:“让那个孽障来见我,我倒要听听是个什么歪理。”
沈暳赶紧应下,回头给丫鬟打眼色。
死道友不死贫道,夫君就受点累吧。
贾赦从丫鬟嘴里听的模模糊糊,也没着急赶着去上房。他在书房兜着圈子,正思索怎么回书信。他要上任的消息传的也太快了,快的让他怀疑这里头是不是有阴谋。
“少爷,吕公子的帖子。”
信才到,这人已经在京城了。
贾赦眯着眼接过帖子,挥让人去查一查。
此事也不急于一时,凭着吕先生的情分,这人倒是要找个时辰见上一见。
这日贾代善下衙,穿过影壁往东院书房去,张口就道:“你要带上哪几个。”
“还真是巧了。”贾赦笑道:“今儿什么日子,都问我带谁去。”
“幕僚一事可大可,你得好好筛选。”贾代善一顿,听着意思儿子也碰到这事,他沉吟了一下皱着眉头道:“这两日我耳边也不清净,你总要那个章程,别临时不凑。”
“幕僚的事我早已定好,老爷那边能推就推了。倒是儿子回南的吕先生送了信。这情分不,我还没拿好注意。”
儿子是什么人他还不知道。
贾代善嗤笑,“你已有注意我就不多了,万事稳妥为上,别让老子在京城给你收拾烂摊子。”他完话不禁有些伤感,关不住的子,唉。
“哪能够啊,真有事您也得罩着儿子,不能给您丢面不是。”
“王八蛋兔崽子,给我滚滚滚,有着心思趁早给我歇了洗洗睡。老子才懒得管你,一边玩儿去。啥玩意,混账东西!”
已经出门的贾赦掏掏耳朵,要不是打着京城有人的主意,他还真未必选择外放。
儿子有事,老子服其劳。
当老子的,注定得给儿子背锅。
贾代善还不知道儿子准备坑他,在书房拍拍屁股,顺走一方上好的镇纸走人。
拿东西的时候挺爽,没想到夕食现世报就到了。
贾老太太没抓住大孙子,抓了儿子就念叨,“你这老爷怎么当的啊,半点本事也没有。要真有本事,何至于让孩子步步盘算。”
“太太,儿子冤枉啊。”贾代善热泪盈眶,老子,呸,儿子这样难道还不够本事!
作者有话要: 答应的更新啦,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