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很快,上任的日子如期而至。
贾老太太抹着泪拉着大孙子不让走,舍不得啊,谁知道他这一去什么时候才回来。
“祖母,再耽搁下去孙儿要被朝廷降罪了。”贾赦眼里满是愧疚,事有缓急轻重,拖延不是解决的办法。况且他去意已决。
“罢了罢了。”这么多年下来贾老太太还不了解大孙子么,见他这么坚决反倒不忍为难,“去吧,去吧,早些回来,在外头吃好喝好,照顾好我的孙孙,别让他在外头受了委屈。不用惦记家里,有什么事儿记得往家里捎信,我给你捎东西过去。”
“诶,孙儿知晓,您在家中也要好好的。”贾赦抱抱老祖母片刻便松了开来,再待下去心软就走不了了。
骂也骂过哭也哭过,来来回回软的硬的全用上,孩子太倔做长辈的能怎么办。
贾老太太挥着让他们走,眼睛却舍不得移开半分。
外头再好哪有家里好,真是伙不知外头苦。
“只怕老太太要难过好些日子。”沈暳抱着孩子回头,视线渐远已看不到半点家人残影。
贾赦拍拍她,“等咱们到了就往府里捎信,倒是你,这一路只怕要吃点苦头。”
既然已经决定跟着出来,她也有了心理准备,何况早年又不是没赶过路。
沈暳轻撇丈夫一眼,失笑道:“早些年也是老家京城来回跑,夫君你别看人。”
贾赦也笑,这时候这些反倒显得矫情。
马车一路行到城外,还是早春的节气,常年在城内的众人未免有些不适。忽的一声,车驾便停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不是好不用送。”贾赦掀开帘子走了出去。还是原来的十里长亭,只是
王子胜抱着炉将脸猫在大毛斗篷里,扭着头往亭子里示意他跟上。娘的,才化冰的天也太凉了。他回到四处围满毡毯的亭子里忍不住长出了口气,从石桌上拿起热茶嘬了一口才吊儿郎当道:“咱们里头也就我闲得慌,怎么着一去至少三年,老太太得多伤心,你也太狠心了。”
“那你记得帮我多孝顺孝顺祖母。”贾赦无奈一笑,举起茶杯在空中和他虚碰,“你连孩子也有了,行事该稳重点。科举上次不行,今年皮子绷紧点,争取明年一次考上进士。”
“唉哟我的祖宗。”王子胜对贾赦这个弟弟都绝望了,他哀嚎着有气无力点点头,脚尖不老实的踢着石椅,嘟囔着嘴抱怨道:“这太他娘的难了,我是真怕了这些寒门举子,他们怎么能十年寒窗苦读。”
“现在知道苦了,你可比别人起点高。”
“太知道了。”知道是一回事,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生在豪门的王子胜此时此刻才知道面面这人有多能耐,要是自己再努力点,尽心背下答案也不至于。看看贾家同考的族人,悔之晚矣,唉。
贾赦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跟着恨铁不成钢道:“你就收收心吧,看看孟家和其他几家,也都是这么过来,人家现在可风光。你既然决定走科举,那就别输的太难看,好歹别堕了你王公子名头。这一次再不成,那就别往科举走了。时间不等人,老大不也该盘算盘算,别荒废大好时光。”
“我也不想的。”王子胜苦恼的挠头,显然话是听了进去,随即点头应承下来,面上带出几分感伤。他努努嘴,“我尽力吧,你在外也仕途顺利心想事成。”
“好。”
孩子是好孩子。
贾赦欣慰笑了起来,看着天色也不多耽搁,只多聊了几句再次挥别出发。
从京城到闽地,以吏部的档案来看路程将近五十日。先行的第一站在天津卫,如果白日赶路夜里住宿至少要六日,这还是一路疾驰得出的结果。等抵达天津卫后可走水陆或陆路,相比起陆路来水路稍快,但也必须途径多地,并且需要停留不短的日子修整。
一般来官员上任多数都是走陆路。陆路官道有驿站,无论打尖住宿还是修整都更加平稳。
贾赦此次赴任所带之人并不算少,其中有些人从未出过海。走海路虽快,一旦有人晕船生病或遇上海上风浪,风险比起陆地反而要大的多。等到一群人到达天津卫暂做休息,他和幕僚商量,最终还是决定走陆路。
因是急着上任,在途中也不多做停留。
一行人从天津卫再次出发,途经济南府、江宁、杭州各大省府才在上任期限前五日抵达闽地。
贾赦刚到福州府并未急着上任也没有声张,一行人低调的进城暂做修整。
京城惊蛰后到闽地谷雨,走了四十来日,衣裳从大毛换成毛,再换成夹袄。闽地湿热,到了客栈众人又脱了夹袄换成厚缎。
一路上急忙赶路,箱子里的料子衣物书册药材家什也来不及打理。
沈暳是个爱调理的人,到了客栈急吼吼的打发众下人拾掇,自己也跟着忙得脚不沾地。
贾赦看她那样只好一边照料孩子,一面让人出去探听消息。
好在随行的人虽累也没大毛病,能用的人还都尽够。
这时候福建虽然称为八闽却不繁华,比起其他几个大省,三面环山一面向海的福建日子反倒更加困苦。山路崎岖不,每年的台风让封闭的闽地处境更加艰难。如此恶劣的环境,也造就了民风彪悍。
出外打听的人还没回来,贾赦看着天色将孩子交给妻子,寻思着带上几位幕僚出去走。他从决定外放那一刻,就真的想做点事。
事要从何做起还不知道,首先得先了解了解。
福州府下辖十个县,每个县水土民情各不相同,若有相同的,大概就是田少山多。
老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也真没那么好依靠。
田少意味着在农耕时代大多吃不饱饭,再加上山多,路也就更不好走,路不好走没人来,经济不流通,盐价都比其他几省要费上一些。
当然,靠海也不是没好处。
海上丝绸之路就是从福州开始的,只是自打前朝亡了之后便荒废已久。
其二,琉球几个附属国上贡,广州开了口子,这边的港口通商少了许多,近年越加低迷。
贾赦一边走一边和几个幕僚商谈,在京城做了许久功课,真要发展还得实地考察才能因地制宜。
能让贾赦带出来的幕僚也不是没本事的人,他们这时候也不多话。父母官,关系着市井民生,主子想要政绩,他们就得帮着观察得出法子才能应对得当。
一群人走走停停,到了饭点贾赦做主在生意颇为兴隆的酒楼打尖。
港口南来北往消息最多,在大厅倒是能听的更清楚。
隔壁桌大概也是出海的,听着口音倒像本地人,正和几个同伴起出海日期。
闽地多台风,再晚上一些日子只怕也该进入禁渔期了。
“各位先生请。”菜一上来,贾赦便请了一声。该工作工作,该吃吃就吃,他可不是苛待下属的老板。
“主家先请。”众幕僚客气回道。
待双方请过,这才纷纷动了筷子。
酒足饭饱,该听的也都听了一耳朵。
贾赦带着一群人继续逛,走到哪算哪,直到太阳下山方才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坐马车回客栈。
才一回客栈,沈暳便让人摆起饭菜,“一整日都不见人,贾大人果真勤政。”
听着倒像抱怨,贾赦伸让人服侍着褪去外衫,跺跺脚道:“不比娘子贤惠,把家中打理的妥妥当当。”
“你就会,这里又哪儿是咱们的家。”沈暳晒笑,帮着丫鬟伺候丈夫梳洗,待瞧见靴子讶异道:“你们今儿走了多少路,好好的鞋底都磨成这样,看来我还得让人多做几双厚实的。以后都这样,那咱们家里带出来的可不够穿。”
贾赦将头发从衣服领子里撩出来,笑着走到饭桌上,“你这是想家了,待事情办妥,是该给家里送个信儿,也好让他们别记挂。”
沈暳把毛巾往盆里一甩,自顾自股给丈夫盛汤,过了好一会才道,“记挂倒是有的,有你和瑚儿的地方就是家。还真别,这边靠海就是不一样,海货新鲜的很,比起京里头,这价钱都不同。用管家的话,净跟捡便宜似地。”
好东西到哪都不便宜,哪有的那么夸张。
贾赦也不拆穿她,女子敏感,一时想家也是正常。他为人丈夫的,将妻子从京城千里迢迢带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看都挺混账,还不兴人发泄发泄。
“我让人打听过,县衙的屋子就不错,稍微整修就能住人。这几日你在客栈便多费些心思,该置办的置办起来,旁的事我打听了也知会你一声,让你好有个心理准备。”贾赦拍拍妻子的以示安慰。
沈暳点点头,出发前母亲就嘱咐过许多话。外放比在京城未必差,但是该做的一样不能少,甚至比在京城时更加警醒方好。丈夫想到的她得办,丈夫想不到的,她也得替他多想。随即她提起今儿打听到的,便疑惑道:“我让人去打听过,总督府如今倒不适合多走动。”
“明日递上帖子再看,不急。”贾赦放下筷子,思索了一会儿才道。
作者有话要: 新地图需要查资料,花的时间有点长。
感觉冬天真到了,爪子码字好冷,需要安慰。
另外,这篇文绝对不会坑,大家放心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