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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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访,摆明了就是要搞事情,不带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贾玔和方文俩人在私底下嘀咕,嘴上谁也不肯问出声。摊上这么个主子,谁也没那个胆子多嘴。

    贾赦勾唇一笑,继续闭眼假寐。

    一行人从福州府走到天黑才到了闽侯县,因着不便透露风声,不去驿站换马只好就近选一家乡野店住宿。

    客栈前连个名字也没有,若不是挂着酒的招牌,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还真就只能在野外凑合一晚。

    文墨和文砚两人下车前去交涉,却不想上房全被人包了去,他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掌柜行个方便。”

    掌柜盯着银钱左右为难,“并非的不肯通融,实在是上房全给了知县,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您”还真是瘦田无人耕耕了有人争,也不知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平日里赚点茶水钱都难,今儿有钱挣还得往外推。

    文墨见他的恳切也无奈,“掌柜的再想想,可还有干净的屋子,也不拘大,干净些能住人就成。”

    “有有有,哥快跟我来。”掌柜将一旁的门板拆下来,“后头有几间自家住的屋子,这不,我家婆娘和两个女儿回娘家,如此倒能腾出三间屋子。您看?”

    “掌柜稍等。”文墨回头往马车方向走去。

    “怎么。”贾赦问道。

    “是客栈被知县包圆了,掌柜的后头倒有几间屋子,您看意下如何?”

    “也只能如此了,在外没那么多讲究。”真巧,在这都能遇上。贾赦边走边叮嘱,让文墨去提点掌柜别声张,顺道再打听打听,里头住的是哪个县城的知县。

    “主子先擦一擦,的已让掌柜先去弄点吃食,再烧几锅水来。”文砚将拧好的巾子呈上又道,“两位先生那边?”

    “让侄儿帮着伺候,他辈分该当的。若能从方先生底下学个一星半点,也是他的福气。”贾赦擦擦脖子对文砚摆,“你去帮帮掌柜,我这里自己来就行。”

    “啊,少爷您怎能干铺床叠被的活,的脚快,您一旁坐着,立马就妥当。”文砚连忙开始铺床。开什么玩笑,若让家里头知晓,命还要不要。

    “行了,出去出去,我一人就行,你在这我还嫌碍事。”贾赦不容置疑赶人,回头扯着被子四处打量屋子,掌柜并没有骗人,窗台上的野花就是闺房的最好证明。等收拾过房间再扫视屋子,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即使不讲男女大防,卧室也是最私人的地方,在这种地方睡一夜,也不知对那位姑娘有没有妨碍。

    “公子,屋子可还妥当。”方文和贾玔站在门口没动。

    贾赦尴尬走出屋子,“出门在外,倒是委屈先生了。”

    “老夫乐意的很,实在是豆蔻一朵花,啊,哈哈。”方文摇头晃脑,姑娘的屋子多好,干净还带着香气,“咱们去探探,是哪位父母。”

    “方先生请。”贾赦被老先生的话逗笑,脚步也跟着轻快许多。

    “公子好风度。”方先生赞叹。

    贾赦又笑,“先生亦然。”只怕接下来这份心情就没有了。

    “少爷,厅里都是些脚夫粗人,让掌柜将饭菜送到屋里便是。”文墨从柜台跑两步,低声回着话。

    “就这儿,无妨。”贾赦摇头,招呼着两人一道上桌又道:“你和文砚也去,有话晚些时候再回。”

    文墨犹豫应下,走前将桌子擦干净这才退去后厨。

    乡野店,两拨人遇见也够稀奇。

    一旁的衙役脚夫时不时的往旁边桌子瞧。

    贾赦支着耳朵听他们谈话,对着投过来的视线完全不在意,衙役脚夫聊天也没堤防,很快就他就知道上面住着的是哪个知县,为何房间都被占了去。

    三人边听边吃,半个时辰便搁了筷子起身预备回屋,只听楼上道:“哥留步。”

    贾玔笑着上前抬头问道:“姑娘叫的哪位,又所为何事。”

    “不是叫你,是你身边的公子。”丫鬟摆摆走下楼梯福身道:“这位公子,我家老爷有请。”

    贾玔上前一步,“诶,姐姐你好没道理,咱们素不相识,不报上你家名号我们怎敢受邀。”

    “你。”丫鬟一怒,没想到会遇上如此情形,这人真是好不识相,“这位公子都未曾讲话,你又搀和个什么哩。”

    “怎么就搀和了,我们一行人都是一道的,我亲哥的事就是我的事。不报上名号,我等绝不能答应,再了,是你们家老爷先请人,这请人哪有藏头露尾的,半点诚意都无。”

    贾玔在胡搅蛮缠,贾赦也不拦着,顺还拉着方先生坐在条凳上看戏。

    夏日的穿堂风吹的正凉快,蚊子少一些就更好了。

    他想着差不多了正要开口话,只听楼上又是一阵脚步声,抬头一瞧,还是一位姑娘。

    “长乐县县令有请三位。”

    这年代虽然男女大防不重,但这一位的打扮明显和眼前的丫鬟有区别,不像主母倒像个妾侍怎么出来抛头露面。

    这会贾玔也停了话,在丫鬟跳脚前用眼神询问。

    “原是知县相邀,真是荣幸之至,学生怎敢拒绝,大哥弟一起。”贾赦执扇拱,将皂色薄衣穿出风流自在,倒叫旁人忍不住赞一声仪表堂堂。

    “公子心台阶。”丫鬟上前两步挤走贾玔微微靠近贾赦。

    贾玔摸摸鼻子,要是让婶娘知晓,他可讨不着好。

    “弟也要注意脚下。”丫鬟的动作倒是提醒了他,主子还是年轻人,和他这老头子不一样。

    “兄长也是。”贾玔悠悠看了方先生一眼,那模样别提多幽怨了。出门前也不对个口,大哥大哥的叫,辈分乱的族谱都丢了。

    “学生贝赤文拜见知县老父母。”贾赦踏进门槛,躬身示意。

    “噢,还是个功名的读书人,倒是一表人才。”殷罗观察着三人,让随从看座奉茶又问道:“你们这是从哪儿来往哪儿去?”

    “回知县的话,我等三人乃永嘉人士,因家母重病想念远嫁永宁建瓯的两位胞姐,特令我等兄弟三人亲去迎接。”

    贾赦编的一好谎话,差点没把两人呛死。怎么先前没发现,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原来如此,如此倒是本官不是。”殷罗颇为败兴,本来听来了三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路途漫漫,吟诗作对再好不过,却是遗憾的紧,“也罢了,今儿咱们也不饮酒,就只做清谈如何。”

    “承知县美意。”三人点头应允。

    来之前贾赦不甚了解长乐殷知县,经过一晚的清谈品茗,他都不知道该什么了。

    回去的时候,贾玔口无遮拦道:“这位真是个大奇葩。”

    可不是奇葩,出门去趟福州府拜见上官带了一排侍妾,官威倒不大,就是好弄风雅。

    方文也道:“只怕是为官不为。”

    “养着一屋子人得花多少银子,没听常师爷,都是上任后纳进府里的,挂着丫鬟的名儿穿金戴银可不就是掩人耳目。叔你瞧见没,那几个丫鬟脖子上挂的珠子,各个个头都有拇指盖大。”贾玔撇嘴,荣宁两府的长辈都没这般奢侈,何况殷县令只是普通出身,哪有那么多银钱。

    “再看看,不急。”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不贪不滥一年三万,这两句古老的官话不知形容的多精确。

    官员巧立名目,从上至下从下至上,到任规、生日规、中秋端午、赌规、受贿索贿送美人送字画送家仆,丁银官方定一年四两,下面一年能收十五两,加重朝廷赋税。

    这些还只是官场一角。

    贾赦怎会不知道,知道又能如何,立马拉出去先杀了。没等他杀人,巡抚先不干了,上头还有总督。要真捅破天,这些人能先把他捅死。多该死,明知道却还得眼睁睁看着。

    “这些蛀虫,早晚有一天。”贾玔到底还是年轻,再老练还是有破功的时候。

    “水至清则无鱼,以后你就知道了,这还是事情。”一直安静不语的方文安慰着贾玔,谈话间也沧桑了许多。

    贾赦知道他的是什么,一时也跟着沉默。知府掣肘太多,想要改变也只能慢慢来,不能急。

    “叔,我明年回金陵。”

    “为何如此突然。”

    “回去走科举。”

    “想好了?”

    “想好了。”贾玔正色点头。

    “也好,这一年你就跟着我多看看。”贾赦拍拍他的肩膀很是欣慰。

    在这个年纪有明确的目标是件幸运的事情,如果他胸怀宽广看的长远,无论做什么都是福气。

    这片土地,该有无数颗热血之心去建设,她才会变得越来越好。

    “不早了,回房去吧。”贾赦见他还要什么,摇摇头,“方先生浅眠,不可淘气。”

    “那侄儿回去了,叔也早些歇着。”贾玔羞涩挠头,咬咬牙道:“叔,你比侄儿父亲强多了。”

    熊孩子。

    贾赦笑笑,拍着扇子行至卧房,在桌前坐了一会,直到黑影出现。

    “你来了,坐。”

    “属下不敢,其他几县已派人彻查,只是岛上不好接近。”

    作者有话要:  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