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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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给弄死,那可是上了皇家名号,他想也别想。

    贾敬翻着白眼倚在门框上,自己累死累活在工部摸黑疙瘩,如今胆战心惊为的什么啊。

    “别寻死觅活,老爷们一个,这就怂了。”

    贾赦放下水壶拍拍,走进屋里拿了一簸箕板栗递给他,“喏,黑山村进上的,今年年景好,想来收成不错。”

    “你就拿这个蒙我,你家有我家就没有,干吃也不怕噎着。”

    嘴上嫌弃,却很老实。

    “你别一大把往炉子里塞。”

    贾赦随从廊下抓了一张几子放在他身边,和他面对面坐着,又从后头摸出铜壶让下人加水,“蠢也有蠢的好处,也不是真蠢,就是心思多,费心养养能拧一点儿是一点儿,带累咱们倒也不会。”

    炉里香味阵阵,贾敬咽口水,“果真。”

    “骗你作何,大伯年前要回来了,不知”

    一个家族里,有时候女人是关键,贾家不需要女人去当晋升的台阶,无欲则刚,棋子再重要废也就废了,不算多大事。

    “我也不知有何安排,接替老爷的人我倒知道。”

    “别卖关子,快。”

    贾敬一脸得瑟,扬眉瞟贾赦,向前一推,“帮我剥栗子。”

    “行。”

    贾赦答应爽快,三两下熟练剥开一个,捏在他眼前摇晃。

    贾敬伸被躲开,摆切了一声儿,“幼稚,那我就告诉你,是朱阁老的亲家,卢大人。”

    “是他。”

    贾赦若有所思点点头,不由自主的将栗子塞到嘴里嚼吧嚼吧,“太子的舅家钱家,正经亲家是杨家,现任扬州鹾务,二皇子亲家卢大人即上任广州总督,有点意思哈。”

    “三四五皇子还不显,六皇子早殇,七皇子甄家”

    贾敬扒拉指头一算,别,圣上待亲戚还挺大方,他眼睛一亮。

    看他那眼神,贾赦就知道他的心思,“别做梦了,你也不想想世上哪有那美事,别那位还是个二把,就是到了顶,也不定把咱们带沟里。想仗着情分胡思乱想,还不如好好干活实在。好歹你能干,人也不能随便撸。你没看那几家,天天撸上撸下,都快成笑话了。”

    “谁敢笑话他们,也就你和别人分外不同。”

    躺着升官躺着进内阁,大大里里外外,只要是个姓钱的就能当个员外郎,不心动都难。

    贾敬觉得不能怪他,别人也眼馋钱家,恨不得学钱家把女儿送进宫沾光,没看人家,虽然皇后没了,情分那是一日比一日浓。

    “哼,情到浓时反为薄,老叫你读史明智,我看你就是缺智。”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白拿有那么容易,等到清算的日子,那裙带关系就是给皇家人养蛊,一口下去又肥又美味。

    贾赦觉的自己太有责任打醒堂兄,原来的贾家不就是老皇帝养的蛊,最后新皇登基被清算。当然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贾家没有顶用的爷们是一回事儿,朝廷缺钱才是关键。

    瞬间被打醒的贾敬讪讪,他也就那么一想,还不兴让人做做美梦。

    美梦,要贾赦,噩梦还差不多。

    栗子一颗颗崩开来,堂兄弟打住眉眼传情,争相抢起火钳。

    贾赦撒泡了两杯金银花,一拿着下人送来的滦阳糖炒栗子,半点没和他抢的意思。反倒贾敬见了不高兴,里拿着黑山村板栗,嘴里还吃着抢来的滦阳栗才心满意足。

    幼稚,文墨束随侍在侧,眼睛翻白看向屋顶。

    二人你争我抢干吃了一下午,到了夕食又留了贾敬一顿,今日桌上的大菜是板栗鸡。

    堂兄什么他是不知道,反正贾赦自己最起码半个月都不想见到板栗。

    夜里沈暳坐在榻上烫脚,“三妹近来大有长进。”

    “这边捏一捏。”

    贾赦闭着眼指挥丫鬟,用鼻音嗯了一声儿算做应答。

    明不明白都是命,想活着就必须得明白,庭院深深,深不过皇宫四角天空。道理的再多没用,听进去用得上,还得看日后。深宫大院,拼的不是别的,就是命长,能长长久久活着就是福气。

    沈暳见丈夫不话,她划拉着盆里的水也无话可,这位姑子可是伤透了府里上下,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往里头钻。

    要怨她也怨,夫妻一体,贾家好了她才好,贾家不好她也没好日子。

    姑子非要给家里招祸,戳的可不是一个人的肺管子。

    “你给几句啊,嬷嬷废了老大的劲儿,还是听了你的主意,要不然有的磨。”

    “我什么啊。”

    贾赦歪头看她,指着脚下盆子,“来人加点热水,凉了。”

    “算了,你别再泡了,回头再给皮子跑皲喽。”

    沈暳收起脚,起身趿着睡鞋接过丫鬟里的巾子,“来擦擦,回头你去看看儿子,硬是要去外院,是效仿爹爹,我劝都劝不住。”

    “嗯。”

    贾赦挑眉,“怎么,他才多大,一个人睡也不害怕。”

    “孩子瞎折腾,你去问问,真要去外院就给你书房旁边的院收拾出来,开年就能住。”

    “那行,待会我去问问,儿子近日如何。”

    “他学的倒也不慢,就是总想往你书房跑,那我哪能让由他,书房重地,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别再把书房翻出花来。”

    “你告诉他,等他再大一点,近来我忙,早早出去夜里回来,孩子一天一个样,等哪天休沐带你和孩子去街上散散心,把敏儿也带上。”

    “行。”

    沈暳把巾子一扔,从丫鬟里接过斗篷,“套上,来回走别着凉了。”

    “你别忙活了,累了一日早点歇下,我去看看儿子。”

    贾赦拍拍妻子肩膀,抬抚上她脸庞,“近日幸苦你了,多补补,都瘦了。”

    沈暳抿嘴笑赶他,这人,使唤别人嘴就是甜,害得她被卖了还甘之如饴。

    东厢房

    “爹爹。”

    “接着泡。”

    贾赦按住儿子,“,怎么忽然就要去外院,一个人在外院也不怕。”

    盆子水汽氤氲,贾瑚左脚搭在右脚背上来回搓,低头不好意思道:“也不是啦爹爹,男女七岁不同席,瑚儿想要自己的书房。”

    “嗯,接着。”

    孩子大了想要私人空间可以理解,贾赦认可点点头鼓励儿子。

    爹爹没有拒绝给了贾瑚信心,他仰头道:“娘亲每日都忙,还有弟弟要照顾,儿子岁数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爹爹总是回来晚,数一数都有十来日没见过爹爹了,在外院见到爹爹就容易多了。”他完还觉得不好意思,于是又解释道:“有时候先生的不明白,儿子就想,要是爹爹在就好了。”

    贾赦揽着儿子肩膀,笑着将下巴抵在他头上,“是爹爹疏忽,日后不会了。你能体谅娘亲,爹爹很高兴,日后在学业上有什么不明白先记下来交给文墨。只是你要记住了,爹爹和娘亲疼你和弟弟,就是再幸苦也高兴,有什么要和我们,别藏着憋着,知道么。”

    “知道了。”

    贾瑚咯咯笑,一高兴便忘乎所以,脚一跺盆里的水四处飞溅。

    “唉哟。”

    贾赦擦着脸上洗脚水给儿子一个爆栗,“快坐好让爹爹给你擦擦,瞧瞧你。”

    “爹爹,儿子真开心。”

    “快放开,爹爹都被你揽的喘不过气了。”

    父子二人在东厢房一阵兵荒马乱,下人将屋子打扫干净,闹腾的子也睡着了。

    贾赦悄摸走出屋子,轻轻地将门掩上。

    今夜月色很美,他背着站在庭院中看星象,上一次看星象还是在许多年前,那一年

    “外边凉,快回屋。”

    沈暳披着大氅抬头,这几日夜色不错。

    “你怎么出来了,快回屋去,当心着凉。”

    贾赦推着妻子进屋,“你先睡,我再待一会儿。”

    沈暳回屋换了一身衣裳,带上大氅吩咐丫鬟开厨房,“夫君过来坐。”

    石桌上美酒一壶在桶里热烫,下酒菜三两作伴。

    明月清风,看不见烟火,唯有星光月亮。

    “此景甚美,美不过佳人倩影。”

    贾赦倚在摇椅上给妻子执酒,抬头就是北斗七星。

    星图密布世事变幻,他没有先生的功力,却看出前途渺茫。

    夫妻间相处久了,沈暳也知道丈夫的习惯,想来有心事不愿,如此,作为妻子只能静静侯在一旁。丈夫的侧脸在月光的映衬下越发俊朗,她想,从来没弄懂他的心思,他不,自己也不能问。

    幸好,幸好朝夕相伴,至少知道彼此间的习惯,不用像他人一般,同床异梦无话可讲。

    “暳儿,好好教她,调|教几个丫鬟,按例她能带进宫两个,你好好挑一挑。”

    忽如其来的声音让沈暳回神,眉眼弯弯点头道:“好,你放心,老太太吩咐过。”

    “总是让你操劳。”

    贾赦勾起嘴角,牵着妻子的往一旁的摇椅上坐下,“暳儿,这些年幸苦你,你可曾怨过。”

    “胡什么。”

    沈暳张嘴要笑,却看到丈夫认真的眼神,她低头一想,摇摇头,“就算有怨,也不该我怨,比起旁人,我的日子只有人人称羡,再是没有怨言的。”

    是人都会怨,三妹大抵也怨,所以才会一心向更高处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