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就为了这个。”
父亲虽没有拔高嗓音,但那种语气却让在场的几个孩子噤若寒蝉,一定是发怒了,没见眉心都拧出了一条细纹。
“我知错了。”
孩子们纷纷下跪认错。
瞧他们的摸样,只怕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别以为他这个当老子的没看到二子的动作。
孩子难养,现如今府中有四个男孩,要论起来吧,虽同吃同住,性子却大不相同。
珠儿因他父母之故,从知冷暖,反倒宽厚心软,为人谦和善良。瑚儿呢,也不是贾赦自己特意培养,却偏偏最像他,要强的厉害,也最霸道。三子琏儿相比他两位哥哥,性子就显得有些那么不磊落,总是在背地里撺掇,暗搓搓的阴人不露头。最的这个,傻是傻了点,却总无意把优势最大化,占便宜的都是他。
长成这样好也不好,就像盆栽,歪了得扶正,多长出来的,该剪的也得给他绞喽,瞧着才像样。
除了最的,这年纪都是最要脸的,贾赦也不训斥他们,就好好讲道理,“你们也不想想,他们你大伯在工部弄这些个,弄点配方好容易,可工部是什么地儿,咱们靖朝最尖尖的匠人,偶尔也有被弄的缺胳膊断腿。你们倒好,听了谁的撺掇,就想上。那配方是姓贾的,往了,人家做烟花的作坊,几代的秘方,就凭你们也想弄到。你弟弟他们就不了,你们俩,是怎么想的,竟连如此重要的东西也敢碰。珠儿你,他们的话我如今一点儿也信不过。”
都跪着呢,贾珠也不敢起身,只抬头道:“大,大爹爹,其实是珠儿,珠儿日后也想进工部和大伯学这些。”
的是敬哥。
贾赦没点头,认真和侄子对视,“果真想学。”
“求大爹爹成全。”
大侄子一脸真切,贾赦便知此事有七八分真,忍不住一叹,“珠儿啊,你,唉。罢了,你让我好好想想。既然是珠儿想学,你们跟着瞎掺和什么。”
“听朝廷儿子也想见识见识。”
贾琏脖子一哽,前世可没那许多东西,若当初朝廷有这些武器,探丫头何至于此。
哟嘿,嘴还挺硬。
当他这个做老子的拿他没办法是吧,显然臭子还不了解自己这个做老子的。
“你们俩全给我去祠堂跪上三个时辰,你给我去罚抄五十篇大字。”
贾赦指着两个大的,又把的放到地上让他站着,最后指着三儿子道:“你就给我在书房跪着,什么时候学会好好会,再来找我,没我的命令不准起来。”
甭管你前世有什么阴影,前世‘贾赦’是老子,今世还是你贾琏的老子,作为一个老子,治治儿子的老毛病不用看黄历,都得给我受着。
贾赦哼哼两声,挥让他们出去,埋头继续写教案,至于二子,在跟前跪着反省呢。
仗着多活几十年就学会撺掇亲兄弟,有些东西别人都能碰,就贾家碰不得,这个道理都不懂,都活到狗肚子里去。
这些东西是贾家弄出来的没错,交给朝廷了,白了就是属于皇帝的,就连贾家如今也只有贾敬在工部,可见其中利害。谁敢碰这个东西,怕不是得了失心疯就是迫不及待给自己戴上一顶意图谋反的帽子,生怕别人找不到贾家的污点。
求情,今儿谁来求都没用。
珠儿那边另做打算,这子不罚不行。
不知天高地厚了还,还以为他老子怼天怼地无所不能。
看那子还撅嘴不高兴,贾赦揉揉脖子,这么能耐,咋不上天呢傻儿子。他忍不住哼哼了,“真以为就自己精,别人看得出来的精,那不叫精,那叫自作聪明。你珠大哥对这东西有兴趣,他自然会自己来找我,你子在后面上蹿下跳,怕不是自己有什么想头。何况珠大哥念书一向不错,怎么会半途变卦,莫不是你忽悠他。”
“儿子真的冤枉啊爹爹。”
对上老爹怀疑的眼神,贾琏叫苦不迭,膝盖生生跪了这么久,忍不住挪了挪苦笑道:“珠大哥是对格物毫无天赋,却也并非半点不通,儿子儿子就是想着试试,不得儿子有这个天赋。尽信书不如无书嘛。”
信你才有鬼,作为老子还能半点不知道儿子的心思。
贾赦拿起戒尺走到贾琏背后,咬咬牙抬打了两下,“你别觉得我冤枉你,我曾与你们兄弟过,兄友弟恭用不相疑,你现在在干什么,算计你珠大哥。贾琏啊贾琏,倒是我看你了,这么早就知道防微杜渐,怕什么,怕咱们大房被二房夺了去,还是怕你珠大哥占咱们大房便宜,还是怕我这个当爹的死后没有财产给你们继承。我怎么教你的,让你少用伎俩,你把我的话放哪儿了。你今天若是对仇人用了,我便睁一只闭一只眼,但是你做了什么,对着疼你入骨的至亲之人算计,好一个贾二公子,果真厉害的紧,连你二叔都不及你三分,厉害,真厉害。”
“爹爹,儿子,儿子。”
“别了,是我,是我没教好你,是我失职。你现在出去吧,我不想见你。”
贾赦摆摆,这子到底一时难改性子。
人心不可欺,侄子的心思好坏,取决的是他爷爷贾代善和自己这个大伯,而不是靠一味的算计。反过来,就算侄子有了坏心眼,那也不碍什么,自毁长城的事连贾政都不敢做,何况侄子一个脑子正常的人。
且不人心真坏了,那也没什么可怕的,一切都在掌握中,否则他贾赦也不会让一头狼和自己亲儿子同吃同住。
再了,自己从养到大的孩子,坏能坏到哪里去。
这些东西儿子看不明白,那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不能不教。
亲情能培养却不能谋算,用了算计只能伤及自身,希望孩子能早些明白才好,不然只怕他自己日后追悔不及。
“儿子告退。”
贾琏起身抬头看了爹爹一眼,瞬间低下头不敢直视。
他心里也不好受,可是
贾赦背着站在窗前,也没去管二子,重病须猛药,孩子还得教。日后,日后多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或者这种性子到了官场不是贪官就是佞臣,不怕误国,就怕被皇家当做一把利刃人人喊打。
其实贾琏一直没明白过爹爹的心思,可今天,他真的后悔了。
那个从不讲究严父慈母的爹爹,真的对自己很失望,那种眼神让他心里发慌。
可是前世的二婶,自己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自己明明没做错啊。
要不是二婶,大房怎么会沦落到替罪羊的下场,明明自己才最委屈,偏偏不能旁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就算亲如爹爹也会把自己当妖怪吧。
贾琏边走边想,不自觉走到院前,东西厢的灯都亮着,珠大哥和大哥一定在等自己。他摆让下人噤声,转身却行至祠堂。
面前是贾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换做前世,也就年节自己才会踏进来,也只有祭祖的时候,自己才像一个继承人站在前列。想到这些他不禁自嘲,原来,原来自己还是在意这些的,只是很早就被人教养的自己放弃了自己。
原来是自己一直不肯面对,把所有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若是当初自己足够自立,不跟着堕落,或许不会如此悲惨。
“二少爷。”
“打盆水来。”
贾琏撸起袖子,躬身给祖宗赔过冒犯之罪,开始静下心来打扫祠堂。
是爹爹的疼爱让自己自以为是,是重生让自己高人一等,一切的一切,就随风而逝罢了。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人要惜福,他贾琏再不惜福就真的白活了一回。
“老爷,二少爷他”
“随他去罢,送几本经书过去,让他年后就到城外潭拓寺清修半载,他娘那边让他自个自圆其。”
年后不到十五,沈家姑娘抵达京城,恰好和贾琏的马车交汇错过。
沈暳一接到娘家侄女倒把对丈夫的怨怪去了大半,“你来了才好,老太太老太爷可好,我大哥嫂子可好。”
“一切都好,只祖母总念着您,还特地叫人带了一些金陵土仪,还有一些厨下亲做的点心。”面容与沈暳颇有相似的沈汀一脸从容,丝毫没有风尘仆仆的倦怠,倒颇类亲姑姑当年的风采。
“好,都好就好。”
沈暳拉着侄女在身旁坐下,这才解释道:“白日里他们各自有事,见面也不急于一时,倒是你表弟,今日不巧出门游学,只怕今日不能相见。在府里也别拘着,有想吃想玩的只管和我,若是下人有不尽心的,你也只管罚了,可不能受了委屈还憋着。你父母将你交给我,若是有半点不妥,那我这个做姑姑的可没脸。”
“姑母这话倒叫侄女儿惶恐,家时常听祖母提起您,也常听太太夸您,您管家是极为妥当的,只叫我好好在您身边伺候着,若能习得姑母您一星半点便已受用不尽。姑母您就怜惜怜惜女罢,等女家去也好给太太老爷交差,我呀,不是个榆木疙瘩。”
好会话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 感谢燕子的俩地雷,要理性消费啊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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