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贤点了点头，随后道：“荣贤侄，此事本官慢慢道来，你若从，便是受荐举，不从，也相安无事。”荣青拜了拜，道：“大人请赐教。”廖贤笑道：“赐教不敢当。本官这次前来贵郡，皆因是本郡郡王世子薨逝，年未弱冠，尚未大婚，又无子侄。皇上下旨要配为阴婚，以破宗亲之晦。”

    荣青没有插话，这些事情，她也听韩保过。他们行军打仗的这段日子里，楚阳鲁家的人，正在各州府县选拔才女，为世子成婚。

    “因此本官前来，是奉了太妃之命，下达郡王旨意，着令通州牧公孙苍将长女嫁于郡王为妻，守制三年！守丧之后，再立嫡论长，以庇佑家下妻。而公孙大人不忍爱女远嫁，是以要认下一位才杰卓著的姐为义女，代公孙姐嫁入王府之中。”

    “此事万万不可！”廖贤刚刚完，胡裂就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这分明是要荣贤妹去做人牲，万万不能答应！”

    胡裂得不错，廖贤得冠冕堂皇，其实是要荣青去做人牲。

    所谓的牲，是皇室，宗室和士族祭天的供品。杀猪，马，牛，羊，鸡，是为“畜牲”，而杀人祭天，便是“人牲”。早在上古春秋，只要天下有变，王室浩劫，诸侯盟主开次朝会，就能够要求人牲祭天。下到黎民百姓，上到公侯将相，甚至是国君，也是杀就杀。

    公孙姐为什么不嫁？不光是因为所嫁的夫君是一个死王君，更因为她一嫁入王宫，守丧三年，便要杀头祭天！所换的代价，就是要便宜楚阳鲁家的人能够立嫡长。杀别人的全家，保全自己的地位，简直是禽兽不如，因此胡裂就一口回绝了。

    不过廖贤却并没有在意，而是用别有深意的眼光望向了荣青。

    “荣姐是深明大义之人，不会看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吧。”

    “若晚辈思索片刻。”荣青虽然心中如翻江滔海一样，但表面上，依然是镇定自若。

    廖贤的意思她很明白，这虽然是一个死，却是一个生。

    自从廖贤来到军营，监军出战之后，荣青就更加明白名分的重要了。

    王侯将相，靠的就是世袭的名分，这并不是努力就能够得来的。荣青如果答应了去做人牲，虽然守制三年就要杀头祭天，但在这三年之中，她就是名正言顺的世子妃了。这个名分，可不是的寒门士族可以比拟的。

    就是豪门世家，也没有这样的名分！

    郡王开府建牙，在州郡中都能有自己的朝庭。

    而且三年之后就要杀头祭天，那是指天下大治，皇权在握的时节。而现在天下渐渐，谁也不能料定三年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照当前的形势来看，大瑨朝不出一两年，就要天下大乱，群雄四起，到时候天子之令能否出都门，都还未可知。

    三年，足够有志之士做许多事情了。

    廖贤既然敢开这个口，必然有他的意图。但他的用意，荣青现在还不能问。荣青只知道，廖贤寻找许久，认定了自己，肯定有他的道理。而这件事对荣青来，必然得答应下来。如果答应下来，未尝不是一个挑战，但如果不答应，那可是得罪了通州和楚州两大势力，不善后，是否有容身之地都是问题。

    “人牲，人牲！世上的人要么在人上为人，要么在人下为牲，在哪个世界，哪朝哪代还不都是一样？如若不能成为人上之人，和牲口又有什么区别？我荣青为了保全性命，可以拼尽所有，倒不信真在三年之后，就定要被杀头祭天！先借势得势，得了势之后，再作道理也不迟。”

    两世为人，历经磨难，已经让荣青懂得了取舍得失，更知道遇可遇不可求。

    “承蒙廖大人抬举，荣青必当效力，以报大恩！”荣青的话让在坐的人，特别是胡裂都大为震撼。最后，胡裂似乎也想通了什么，点头道：“贤妹要去，做哥哥的必然追随。”廖贤更是大喜，下位一把扶起荣青，道：“姐果然是胸怀大志之人。甚好，甚好，我们明日便一同出行，面见公孙大人！”

    “好！”

    十日之后，荣青和胡裂二人已经驱车，随着诸位大人来到了州刺史府中。

    刺史，乃是一州最高官长，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州下有八郡六十四县，不论是咸原郡，还是伏阳郡，都只是通州之下一隅而已。因此刺史的威名，在江南一州便是名副其实的土疆大吏，原本因为世子妃一事险些要和楚阳郡王翻脸的公孙苍，终于为了顾全大局，准备认下太守大人的女儿为义女。

    这段日子，府中都在为此事忙碌。各色豪奴，奴婢，丫鬟，婆子忙前忙后，就连各郡县的文臣武将，也都被召集过半，好像比要出兵平叛的声势还要浩大。

    通州牧府门庭高大，高宅深院，自然是别有一番气势。而荣青此时，正端坐在秀房内闱，由几位婢更衣着装，梳理打扮。以荣青以前的性格，其实对自己的容貌根本不在意，觉得看得过去就可以了。但今天，她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虽然是认为州牧的义女，但如果品行太差，恐怕就没有后话了。

    “我我能够让州牧大人认下吗？”荣青已经梳妆完毕，有些紧张的问了一声。一位婢扶着她的脸看了几眼，道：“姐放心，您这样打扮起来，不比公孙姐逊色呢！公孙大人一定会喜欢您的！”她们着，拿过了镜子照在了荣青的脸上。荣青一看之下，不由得呆住了。

    自从修习武功之后，身体日见康健，一直素颜朝天，荣青只觉得自己气色不错，算得上是清秀。此时一经梳妆打扮，换上闺房女装，再看之下，居然不亚于任何一位豪门千金！荣青照了几遍，甚至萌生出了这样的想法：要是能够娶上这样一位姐，也算是了却今生的福分了。

    “好，好好！太好了！”

    收敛了心思，一巴掌拍在桌案之上，荣青一连了四个好字，满心欢喜！不过她欢喜倒不是因为自己花容月貌，而是有了这样的好皮囊，大业便成了一半。又过了半个时辰，荣青便在张县令和程太守的护送之下，来到了通州牧公孙府上的后堂之上。

    后堂正位之上，坐着一位须发有些花白的中年人，正是公孙苍。一州刺史，乃是统领八郡六十四县的绝顶人物，公孙苍坐在那里，虽然看不出文治武功如何，但身上却露透着一股“掌控”的意味。似乎只要他一句话，就能够让任何人人头落地。

    之下，坐着八郡的诸位太守和大将军，上将军！就如荣青意料的那样，朝庭真正的力量，绝对是不能低估的。因为在坐的将军之中，竟然全是清一色的宗师高，更有上将军的先天宗师！就连胡裂，也在这些人之中显得平凡了起来。

    一州刺史，在治世之中，便是真正的封疆大吏！乱世之中，更可以自立为帝，成就霸业。

    但这样的绝顶人物，却还是要选贡人牲，敬畏皇权。可见大义名份，在任何时候都不容改变的。

    公孙苍看见荣青之后，眼睛不由得亮了一下。那些太守和将军也都颇为惊讶，没有想到程轲本是给他的女儿找来一个替罪羊，却是这样的一位绝色佳人。

    “这样的姐拿来做人牲，简直是暴殄天物也！”

    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这样想了一句。

    “侄女荣青，拜见公孙大人。”荣青的脸皮早就练得厚实无比，此时亭亭下拜，俨然就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公孙苍点了点头，有些担心的面孔终于舒展开来，道：“贤侄请起。进后堂议事，赐绣榻！”

    “赐绣榻！”

    荣青心中一亮。这证明这位公孙刺史，相中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