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大叔，还有三日便到濮阳了？”铁蛋的脸又黑了几分，一个多月没日没夜的察访，让他都有些脱相。

    “前方有个村寨，我二人歇息一日，再走。”

    “成。”铁蛋心有焦急，不过还是耐不住这连日的饥劳。

    这是一座很大的坞堡，规模近似于县城，正好位于通往濮阳的要道之上。沿路多设有盘查的岗哨，远道的商旅还必须缴纳银钱换取路引，美其名曰：保税。若不想花上这一笔，那你就只好绕路而行，在山野密林之中，躲避那些盗匪、猛兽。你看那郡县一日三易主，可这坞堡却长长久久，不少流民为躲避饥荒重税，都愿意典了身子，甘心效命。要这年景，豪强士绅势力有多大，由此便可看出来。

    坞堡内的事物都有它的唯一性：唯一的东主、唯一的客栈、唯一的赌坊，唯一的妓院等等。唯一不是唯一性的，便是民众们的心思拉。铁蛋二人被伙计让到了一张干净的桌子，很快他二人的注意力，便不仅限于客栈内的食物与舒适的床铺了。

    “听了吗，魏军分三路大举来犯，北面都快打到中山了。”

    “是啊，自从燕北候离开三晋，这魏人便势不可挡，不上什么时候，濮阳也没了。”

    “你等管那鸟事？有荀大庄主在，谁来了，还不都是一样。不要了，吃酒！”一个黑脸大汉打断了众人的闲谈。

    “卢大哥的是，我等几人若不是有卢大哥的照应，怎得此间安稳。”一名男子为黑脸大汉满酒，眉眼间恭敬异常。

    “贤弟那里话，”黑脸大汉显然很受用，他摆了摆，继续道：“只要我等服侍好了那仙师大人，日后的好处多着呢。”

    “仙师此次前来，莫不是要常驻此间了？”

    “想来差不多，荀大庄主在北山圈了块地，已经赠予仙师修建道观了。”黑脸大汉举起碗，大口吃起酒来。

    “卢大哥，我等也想拜入仙师门下，你看能否通融、通融吗？”

    “几位贤弟不知，明教虽好，毕竟发不得财，卢某也不过是暂时委身。”

    “大哥笑了，吃肉喝酒娶老婆，也没啥的清规戒律的，还要怎地？”

    “听过拂晓社吗？”黑脸大汉见众人发呆，便故作神秘，却不压低嗓门：“那拂晓社如今在洛阳、陈留一带，早已是街知巷闻。他们重商逐利，足迹遍布大江南北。只要我等能缴纳前期会银，便可一生衣食无忧，还有人为咱养老送终呢。”

    “大哥吃醉了，天下那有这等好事？”邻桌一人恭敬地送上了一坛酒，仿佛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

    “唉，”黑脸大汉又将嗓门抬高了几分：“倒也不是啥事都不做，我等每人还只需引荐十人入会，取他们的佣金即可，他们日后所荐之人，我们还可取的，引荐再引荐长此以往，便是这样，你等评评，这是不是躺着挣钱的好事，哈哈”

    众人盘算了半天，一个个仿佛大梦初醒一样，纷纷点头称是，居然连仇琼也为之动容。只见他从行囊中，取出一贯铜钱，来到黑脸大汉桌前。

    “这位兄弟何意啊？”黑脸大汉看着被拍到桌子上的铜钱，撇了撇嘴道，“若想入会，这些怕是不够。”

    “在下仇大，有礼了。”仇琼继续道：“刚才听闻，兄长一直为仙师大人效力，我叔侄二人不胜佩服，这点银钱，算是请诸位吃酒的。”

    “哦？”

    “不过，在下却是有事相求。我还有一位侄儿，几月前因兵乱走失，一直苦寻不到，望兄长代为引荐，为我这侄儿求上一卦。”

    “这样啊，”黑脸大汉又喝了一碗酒，面露难色道：“这两日，仙师大人一直在风月楼做法事，怕是不好相见。”大汉边边用指在桌子上的铜钱边，使劲地敲着，眉眼间闪烁不停。

    “那还请兄长劳心了，若仙师大人得空，一定将我叔侄排到前面。”仇琼居然施礼，退回了铁蛋身旁。黑脸大汉见仇琼没有再掏钱的意思，冷哼一声，继续和附近的人吹嘘起拂晓社的事情来。不过，当他再将目光扫向仇琼二人刚刚的桌子时，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你们干什么？”风月楼里一处厢房，七八个浑身**的女子，躺了一地。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披头散发的被两个黑衣人按在了床上。

    “道长，你可还认得我二人？”仇琼和铁蛋双双拉下掩口黑巾，若问二人现在又如何不敬神佛了，那只怪一路上对这眼前之人的风传，太像他俩认识的一个人了。

    “是你们，老王也来了？”杨伟强长吁一口气，居然镇静了下来，“不就是拿了你们点钱吗，至于追命似的要吗？再了，我要是不跑，你们家那个叫什么钱宝的，还不把我生吞活剥了。”

    “此话怎讲？”铁蛋问道。

    “这你都不知道，”杨伟强拽来一件道袍，挡住了重要的部位，“他一早便与燕军有勾结，老王他是不会成事的。”

    “你放屁！”铁蛋骂道。

    “唉，你若再这样蛮横，贫道便不了。”

    仇琼拍了拍铁蛋，示意他不要激动。

    “你们也知道我和你那二哥是来自那边的，我们那边有书早就写过这一段。老王他锋芒太露，必有此劫，这叫应天懂吗？”

    “那你为何不提点二哥呢？”

    “我不想嘛？我还准备跟老王他一起改命逆天、共享富贵呢。可惜那钱家子段太狠，好悬要了贫道的性命。”

    “真的是宝？”铁蛋不愿意为了一个不熟悉的人，而去怀疑自己的兄弟。

    “可不就是他嘛，你不信也无所谓，反正他也活不了几年了。哎哎你干什么？”杨伟强话没完，便被铁蛋用匕首架住了脖子。

    “栾大人也是他杀的！”

    “”

    “还有，他现在是不是改名叫高云了？”杨伟强挣脱开木然的铁蛋，躲到了仇琼的身后继续道：“我刚才的那本书里也写了，他能当上燕国的皇帝，不过没多长时间，便被部下给杀了，还有啊，我告诉你俩，想要在北面继续混下去的话，就只能投靠魏国。看着你俩不错，我才这些的，换别人，贫道才不会泄露天，折损寿命的。”

    “天书？”仇琼瞪大了眼睛，呢喃自语。

    “我二哥他下落不明，你的那书中可有寻我二哥的法子？”铁蛋泛起了泪花哽咽道。

    “我看你俩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了，不如留在贫道身边，就凭贫道这洞晓天，也能保你俩平平安安、一生荣华富贵的。”

    “不，我要去救宝。”

    “”

    房间里再一次的寂静下来，只能听到几名吃醉酒的青楼女子发出微微地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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