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日月交替,黑白轮转。林怀礼在陈留已经住了十几日了,他每日都会去街市上讨饭,然后在回到那处临时搭建的棚子里,默默地陪着王然。自从上次被打之后,王然渐渐地和他熟络起来,也不躲他了,有的时候被赶出家门后,也会和林怀礼住在一起。
林怀礼总是将讨来的最好的东西,留给王然。看着王然吃东西的时候,老人好像总能在他身上,看到自己儿子活着时候的影子。
“傻子,跟我去趟南溪村!”符山一身官衣,骑在马上招呼道。
“真的吗,真的吗?”
“的见过苻大人。”林怀礼上前施礼,这几日,他与王然这位岳父也算是见过了几面。
“恩,”符山点了点头,招呼着一名衙役将王然拖出了草棚。
“不知苻大人有何公干啊,的是否也能尽些绵薄之力?”
“南溪村发了疫病。”符山不耐烦地策马前行,他不会管这个老花子是否会跟着,反正若是真染了疫病,一并埋了便是。
在这样的动荡年代,比起战争与饥荒更可怕的,便是瘟疫了。它总是悄悄地躲在二者身后,不过当它显出身形的时候,那便是无法形容的恐怖了。如果人可以选择自己的死亡方式,那一定不会选择在饥饿与疾病煎熬中慢慢等死的。
如今南溪村已经被围得死死地了,只要有村民出来,便被衙役们赶回去,再有抗命的,便直接射杀。衙役们在外围,为符山置了桌椅,还沏了茶。看出来,这不是一两日可以解决的事情。
“的听,处理得了疫病的人的尸首,要深埋或是用火烧。”林怀礼想起王然曾经对他这样过,上前提醒着符山。
“傻子,你进去看看,还有多少活人?”符山拿起茶杯,轻轻地吹着,根本没理会林怀礼。
“真的吗,真的吗?”
“傻子,我可告诉你,你听好了,里边发得是疫病,稍有不慎,便没命了。”符山提醒道。他这样的举动,引得附近几个衙役都感觉疑惑。
“真的吗,真的吗?”
“去,去!”
“的也想陪着进去看看。”林怀礼道。
符山没在理会,抓着茶杯盖的,使劲地挥了挥。二人刚一进村,便能闻到刺鼻的恶臭,隐隐还能听到痛苦地呻吟声。林怀礼从衣服上撕下两条破布,为王然与自己蒙住了口鼻。
“这个符山太狠了,他是在试你?今夜我带你偷走如何?”
“真的吗,真的吗?”
“你可是惦记那娃娃?”
“仲修,仲修!”王然大叫着拍着巴掌。
“喊你娘个求!”不知何时,一个面容惨白的村妇出现在二人面前,她重重地扇了王然一记耳光。
“他是傻的,你何苦为难他?”林怀礼将王然挡在身后。
“这是老娘家门前”那村妇张口便要骂,却一阵猛烈地咳嗽,居然将一口鲜血喷到了林怀礼的身上,然后便倒地不起了。
林怀礼想将妇人拖回屋子去,王然却一个劲的推他,仿佛要把他撵出村子一样。
“总不能放任不管?”林怀礼苦戚戚地道:“方才我的话你懂了?”
“真的吗,真的吗?”
“嗨”
林怀礼无奈地摇头,他将妇人拖回了屋子。屋子里凌乱不堪,一地的碎瓦片,斑驳的墙壁,还有血迹挂在上面。其中一间的土炕上,平放着五个人,两大三,都已经死透了。尸体青黑,眼珠猩红,嘴都张得大大的,甚至还有些扭曲,仿佛至死还在控诉着,又像是在嘲笑。
臭味很刺鼻,林怀礼不光是闻到尸体传来的腐臭,还有自己身上那种恐惧的味道。他找来一床破被将尸体盖上。又转回另一间,见王然正拿着一只瓢,给方才那个妇人喂水,可妇人好像根本没有往里咽。林怀礼上前一搭脉搏,便拉着王然出了屋子。
“苻大人,村里能动的就剩下十几人了,埋是埋不了了,寻些火油,烧了?”林怀礼被隔开老远,望着那那一支支指向自己的利箭,他又道:“让傻子先过去,他又帮不上什么?”
“苻大人了,你二人先留在那边。”一个衙役也是隔着老远便喊道。
“可此间的水都不能喝了?”
“一切用度,稍后便有人给你等送过去。”
看着二人回转,那些衙役们都放下了中的弓箭,其中一人道:“真他娘的操蛋,老子招到下线都在这南溪村。”
“大哥,莫恼了,这也是天命了,你人不是还在吗?日后再寻得便是了。”
“入拂晓社每人都要十两的银钱,我他娘的还差三个,便可以吃那什么回银了。这他娘的陈留一直都太太平平的,怎么就发了疫病了呢?”衙役大汉没有对村里人的遭遇感到一丝丝地怜悯,反而为自己失去得银钱,显出十分的懊恼。
“晚上我请大哥吃酒。”
“黑子,你发了财了?”
“我已经够那十人了。”
“啊?你哪里寻得那么多?”
“你附耳过来”
“好算计,你是如何想得?”
“哈哈,山人自有妙计。”
“”
林怀礼与王然还有几个南溪村的人,将村里的一部分尸体,抬到了一座独立的空院落里,一共四十七具。他们堆起木柴、杂物,淋上火油,将火点燃。尸体被火烧得油花直冒、烟尘滚滚,一股股恶臭扑鼻未来,还有几个因为筋肉的紧缩,居然立了起来。吓得那几个南溪村的村民,纷纷跪倒磕头。望着熊熊地烈火,林怀礼表情木然,道:“天不早了,今日便烧这些。”
南溪村的几个人都没离开,而是继续默默地注视着,偶尔能听到咳嗽声、还有抽泣声,只有王然围着火堆,跳着、闹着。
月明星稀,林怀礼趴在一处荒草中,此时他觉得喉咙中,仿佛塞了一把鸡毛,十分的难受、想咳。不过他还是强忍着,因为就在刚刚自己的面前,一对南溪村的村民母子,想趁夜间逃出村子,不过还是被衙役们发现。那个母亲到死,还在大声哀求着,让衙役们将她的孩子带走。即使是振聋发聩地哭喊,也唤不醒那沉睡着的良善。
林怀礼悄悄地爬回了村子,来到一处草屋,看着已经熟睡的王然,老泪纵横。他找来几件有些干净的衣物为王然盖好,自己则依着门框呆呆地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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