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砖引玉第六章
潮湿阴冷的草棚里,弥漫着一股股恶臭与霉味。铁蛋紧闭这双眼,整张脸都热得发红,浑身已经被汗水塌透了。仇琼焦急地在棚子里转来转去,铁蛋每一次痴语低呼,都像是一柄铁锤,重重地击打到仇琼的心里一样。
“仇大哥。”李吉从草棚外跑了进来,将一盆水放到了铁蛋身边。这是他刚刚出去,央求了好半天,看守才帮忙打来的。
仇琼将破布拧干,开始为铁蛋反复擦洗,尽量想帮他降降温。李吉则趴到了门口,满怀期待地注视着远处的黑暗。
“再打一盆来!”
“仇大哥?”李吉面露难色。
“快去啊!”仇琼显然忘记了此时的处境。
李吉跑出草棚,片刻后,便听到了看守的叫骂与李吉的哭喊。
“别打了,别打了,哎呦”李吉在地上乱爬。
“他娘的,我看你就是欠揍,使唤起老子了?一次次,有完没完!”
“大爷,大爷!发发善心,我兄弟快不行了。哎呦”
“老子现在没那鸟心!”
“住!阿弥陀佛。”
悟能捧着一只瓦罐走到了近前,那看守根本没理会还要继续发泄兽性,却被悟能身后的一名骷髅面具人给拽住,二人声耳语,也不知道些什么。
“李施主没事?”
“不碍事,不碍事。你求到药了?”
悟能点头将李吉拉了起来,看着他口鼻流血,悟能很是不忍,急忙用衣袖帮李吉擦了擦,嘴里还念叨着:罪过、罪过。旁边那个骷髅人与看守交涉完后,那看守很是不情愿地上前将李吉带去了水井。
草棚里亮起了烛火,将四周的狼藉、污秽全都照得清楚,跳蚤、虱子、臭虫此刻也躲的远远的。这盏灯笼是那个骷髅人留下的,光亮洒在每一个奴隶的脸上,让他们在这个冬夜里觉得暖暖地,稍稍忘记了苦难。
奴隶们活的连老鼠都不如,潮湿的茅草是他们唯一可以御寒的东西,他们不曾奢想什么被子、床铺、食物,还有这份光亮,他们只是挂念那些在世与不在世的亲人,和自己明天的命运。灯笼下,仇琼在帮铁蛋喂药,悟能盘坐诵经,李吉则蹲在门口望着灯笼。好难熬的长夜,每个人心里都被这个混乱的时代折磨,没人知道彼岸在哪,连悟能也不清楚。
仇琼终于发出长吁,悟能马上睁开眼睛,上前关切地问道:“仇大叔,铁蛋没事了?”
“不太热了,”仇琼脸色还是不好看,他继续声道:“明日还能弄些药来吗?”
“一定,一定,阿弥陀佛。”悟能口一定,心里却不这么想,他这么只是想让仇琼安心,但他自己却破了戒。因为就在他取药回来的时候,石瑞正大发雷霆之怒呢。
谷中的大宅,是贴着一处断壁修建的。宅子有一部分,还修在了石壁的凹处。不过采光还是很好的。到了晚上宅子中的灯火,将上方的断崖照得美轮美奂的。
宅中大堂,灯火通明,虽然地处峡谷,但也看不到湿漉漉的水珠,连窗棂纸都没有泛黄,这一定是每日都有人细心的打扫才能保持的。堂中此刻跪着几个黑衣人,他们的身旁是一具貌似书生的尸体,不过那尸体上还有些红斑和尸青,看着有些狰狞。
“还不抬出去烧了?”石瑞单托腮,幽幽地道。其中两个黑衣人有些犹豫,他们怕污了,本想等奴隶过来收拾,可现在天王发话了,谁敢不听啊,无奈只好起身将尸体抬了出去。
“天王,这是属下在这个书生身上找到的。”一名下跪的黑衣人,将一幅画和一张完整的黄纸放到了石瑞身前。
黄纸上的女人很美,字迹也很娟秀,石瑞对比着身旁桌子上的两张破损的,才缓缓开口道:“侯茅你有什么想的。”
“恩应该不是出自同一人的笔。”那个叫侯茅的黑衣人有些迟疑,因为他找到的黄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的,简直像是用脚写出来的。
“废物,告诉下面的人,谁敢私藏此物,我便烹了他!”
“是。”
侯茅扭头对着下面几个黑衣人示意,其中几人领命便退了出去。这黄纸就是王然做的宣传单,他为了怕石瑞起疑,只让牛二在谷里洒了五张,可这黄纸的出现却引起了不的骚动。虽然大部分谷中之人都不认字,但为了争夺这个美人画居然大打出,其中有两个石瑞的下,还动了兵器,造成了一死一伤。为此,石瑞立即派人搜山,可最后只找到了一具尸体。
“天王,汲郡离此不远,此画现身谷中,不会是有人有意为之?”侯茅将那副画完全展开,那上面画着一名抚琴的女子,容貌上与黄纸上的有几分相似,但更美艳,看着就如仙女下凡一样。
石瑞又梳理了一遍宣传纸上的文字,这才开口道:“明日,给我挑五十人,我要去趟汲郡。”
“天王,为何不知会那翟翎一声,何必亲自犯险。”
“哼,那就是个杀人魔王,他若动,尚能理清其背后之人否?”石瑞顿了顿,突然阴阴诡笑,好像是在对着画中人道:“你不是要除尽天下羯人吗,那我便要你为我羯人生孩子,我倒要看看,你是生的多,还是杀的多!”
“天王,万一这是人家调虎离山之计呢?”
“哼,除非是那魏人或是想瞎了心的翟翎,不然谁有这个能力。”
“此事是否与那韦昌的失踪也有联系。”
“这”
石瑞有些犹豫起来,韦昌与他是多年的贸易伙伴,主要是供应奴隶,和将矿山采集的矿石运到南方去。不过黄河决堤前,这韦昌便音信皆无,石瑞派去交涉的人也没回来。
如今羯人所藏匿的地方,四周都是盟友了,又不能出去大肆劫掠人口。这样的局面,迫使的石瑞不得不善待中仅有的这点资源,他怕这些人都死了没人采矿了。
更重要的是,这些毫无头绪的事情出现,让石瑞想到了一个人,一个他这一生都惦记且惧怕的人,江云平。
“明日我替天王走一趟汲郡。”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话的是一个膀大腰圆的黑衣大汉。
“尔朱蒙勒,此事可不是找个女人那么简单!”
侯茅面色铁灰有些斥责的意思,这大汉的父亲与他是至交,不过几年前在翼城附近被人用弓弦绞死了,连指都被剁了去。
“叔父放心,我自有分寸。”
侯茅看了看石瑞,见这位天王也没反对,便也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