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秦大营，戒备森严，十步一岗，五步一哨。帅帐外，那一个个持戟侍卫，好似铜铸罗汉一般。每两人相对而立，却不互视。可他们的耳朵却竖得很高，稍有风吹草动，便会围而击之。不过这听力却少了存储的部分，帅帐内的密语，都会被他们选择性的遗忘了。

    “江先生远道而来，可是助我破敌的？”寒暄过后的刘勃勃，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

    “两万余人强攻河东郡，其结果必然是两败俱伤。”江云平微笑着，继续反问道：“我想刘大人已经得知，当今陛下要取弘农，进而图谋中原了？”

    “当然知晓了，待大军攻克弘农，这河东顽敌必然自溃。”

    “刘大人好会笑话。”

    “何意？”刘勃勃的大哥右地代抢问道。

    “只要大军一出潼关，魏军必然弃守弘农北上，到时刘大人怕是要腹背受敌，饱受夹击之苦了。”

    短短一句话，当时便把大帐里的众人的鸦雀无声，一个个瞠目结舌地好似泥坯一样。

    “明日强攻西门，我就不信打不下来河东郡。”一名将领道。

    “找准时，定能抢得先。”有人附和。

    “对，到时魏军来了，我等凭城固守，他能奈我何啊，哈哈。”

    “是啊，我三万大军纵使不能攻克河东，也可撤回上郡去啊。”右地代不忿道。

    “如今黄河冰结，怎能轻易撤回去。看来，只有和北上之敌，一较长短了。”刘勃勃有些无奈，这样的结果，不正好是姚兴想要的局面吗？让自己这支孤军在黄河以北四处打游击，他却趁攻克洛阳问鼎中原。

    可像他大哥右地代的也不行，万一大军退到黄河边上，人家重兵围堵，还不把这几万人一起撵下河去喂王八。刘勃勃即使狂妄，也不会脱离实际情况，奢望自己的人马能像韩信和汉军一样，背水一战的。

    整个营帐又变得死气沉沉的，好半天，刘勃勃才起身来到江云平近前，再次施礼道：“还请先生教我。”

    “此事难亦不难。”

    “怎讲？”

    “在此虚晃一枪，绕道蒲子、西河，奇袭雁门。到时，退，可凭美稷固守，依托朔方徐图发展，伺而动。进，可直取三晋，遥望幽冀，威慑中原。”江云平故意顿了顿，继续含笑道：“不过这样下来，那刘大人便不能回头了，倒不如现在听了陛下安排，老老实实地去打安邑，也许到时绝处逢生也未可知。”

    这是让我和姚兴彻底翻脸啊？奇袭雁门本就是千里奔袭，而且沿途山路难行，关隘重重，再加上江云平和北魏是有灭族之仇的，他现在提出这个观点难道没有私心吗？从地图上怎么看，打下雁门最直接地好处，就是将兵峰直指平城，也就是北魏的新首都。这一切不会只是帮自己？刘勃勃一脸的为难。

    营帐内响起了好似苍蝇一般的嗡嗡声，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传递眼神、声议论着江云平提出的方案。只有江云平带来的人都很淡定，尤其是铁蛋，他一直在听，用心在看。如今虽受控制，但他也在暗中观察着江云平，寻找着他的弱点。每一次江云平使出段的时候，都是他学习的过程。

    铁蛋看了看地图，又扫视着好似热锅蚂蚁的将官们，他清楚这是江云平计划的一部分，根据以往的惯例，很快他便要出绝招了。如果事情按着预想的来，也不能算是最坏的结果，虽然江云平故意隐瞒了一些事情，留给这个安北将军的时间不多。但毕竟江云平不会要其性命，只是让刘勃勃长点记性、知道什么叫做利害而已。

    “江先生一路劳顿，不如先回营帐休息，此事我等明日再议。”

    “善，江某告辞了。”

    刘勃勃突然起身送客，不少人都有些错愕，这里也包括铁蛋，显然事态超出了他的预料。但江云平也没有强留的意思，他起身便走，带着众人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刚入营帐，江云礼便安排两个人出去放风，自己则声道：“五哥，这个刘勃勃不会出兵雁门的。”

    江云平摇了摇指，笑道：“铁蛋你呢？”

    “他会如何应对，我不清楚，但黄河南岸的魏军，不日便会包围这里，因为我等已经在来此的路上，当误了太多时日。”

    “是啊，铁蛋的没错。万一真的被魏军围困，这不就成了死地了吗？那我等来此的意义何在？”仇琼道。

    “虚晃一枪是假，江先生不会是真的想要刘勃勃的人头，可他就是死了，这支人马也未必听咱们的。”李吉侃侃而谈，他应该是猜对了江云平的部分心思。

    “尔等勿再妄议！”江云平板起了面孔，所有人都收了声。只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江云礼。“你等今夜就不要睡了，大战在即，照此清单速速准备。记住，不要混在一起，每人准备一样，多多益善。”

    江云礼看了看清单，很快明白了他五哥想要做什么，便安排起来。转眼间，众人退了出去，营帐内只剩下江云平，和一直盘坐念经的悟能了。一遍又一遍的经文，并没有让二人的内心有多平静。反倒是将周围的一切，压得凝固了一样。

    篝火烧得很旺，柴火中夹杂着一股很甜的香气，这应该是果木被引燃所致。江云平感觉轻松了不少，他缓步来到一面屏风前，将上面挂着的一把环刀取下。寒光一闪，随着一声金铁低吟，那三尺多的刀身便呈现在眼前。

    “果然不错，你来试试！”江云平丢出环刀，正好插在了悟能面前。可悟能还是闭目诵经，根本没有抬头的意思。

    “明日一战，人人皆要上场厮杀，不动刀兵，难道要引颈待戮吗？”

    “阿弥陀佛，僧不用在先生身边照应了？”悟能暗指江云平将自己当做人质。

    “世间人，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

    “天下事，了犹未了，何妨以不了了之。”悟能突然睁眼，拔刀在，刀光人影，上下翻飞，左封右挡，密不透风，真是阿弥陀佛！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