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道伐虢第十五章
瓦片爆开身体,高唱着动人的旋律。梁柱互相碰撞,敲击出最美的节奏。赤黄色的火焰如同舞动中的精灵,它们旋转着腰肢,摇摆着长臂,在黑暗中攀爬上了高点,愉快跳跃、交错乱舞。火,曾经是上天赐予人类最美好的礼物,可当它推倒木楼的那一刻,院子中的所有人才体会到了,什么是万念俱灰,什么是绝望。
“要倒了。”莫白的声音消沉,他像是在对自己。
“是啊,倒了。”王然回答地平静如水,对于他来失望总比绝望要好。最起码这两者之间,还存在个希望的。
“嘭”的一声,莫白真的倒在了地上,不光是他,院子中好多人也随着凌烟阁一起倒了下去,没有倒下去的人表情更是难看,挣扎扭曲,木讷械,好像地狱恶鬼又似行尸走肉。别人不会理解元顺愤怒的可怕,但这些人太清楚了。与其经历疯狂报复,还不如现在和凌烟阁一起葬身火海呢。即使活活烧死,也好过永坠炼狱。
勇者愤怒会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会抽刃向更弱者,可元顺的愤怒是无差别释放的,是随着自己心情来的。王然总是让别人去感谢老天、感谢上帝,实际他也该好好感谢一下了。若不是初遇时,元顺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当成对,他一定不会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莫白终于睁开了眼睛,清醒过来的他好似大彻大悟,眼神中居然游荡起了一丝丝地不甘。他握住王然的像是乞求:“刚刚王将军如此,是否有意招揽下官?”
“莫大人想清楚了?”
“恩”莫白又低下了头,不敢去看王然的眼睛。
“怎地?嫌弃我这庙,养不住你这尊大神?虽现在只能许你个县令,但只要你干得好,以后我自然会委以重用的,到时保举你做个东平太守也是没问题的。”王然张口不敢给太多,他怕这种没有保障的承诺让对方起疑。但他还是在一天之内,将自己中的三个县许出去了两个。
“岂敢,岂敢。王将军有所不知,家父如今人还陷在晋阳,下官是在挂念他老人家啊。”
“莫大人孝心可嘉,王某佩服。不过此事你也无需介怀,就包在王某身上了,如今姚平身边有我的好友,只要我去知会一声,这事便没有问题的。”王然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吹牛比了。
“对了,敢问莫大人的家父是?”
“家父莫题。”
“你不名字我怎么知道?”
“家父姓莫名题。”
原来是高邑公,左将军,中山太守莫题啊。王然拍着脑门,记忆里也闪出了这个名字来。北伐之前他便通过各种渠道多少了解,可后到了平原之后,莫题终究不是面对面的对,难免被王然给忽略了。现如今听莫白他人在晋阳,那就更不用去费心琢磨了。眼下还是赶紧把正经事办了,以免夜长梦多。毕竟如今王然里才四十多个人,想要控制住濮阳的局势,那还是需要点非常段的。
接下
来简单多了,在莫白的相助下,宅子里的事处理的倒也顺利。全府上下男女老幼齐上阵,收拾细软,整理家私,打包的打包,装车的装车。虽然没有干出热火朝天的劲头,但方方面面还是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但王然的心思却一点没放松。如今莫白表现的十分屈从,可王然也绝对不会让其离开自己超过两步的。两个人像是连体婴儿,走到哪里都是形影不离的。稍远些还有个如影随形的程良,一双大环眼不停地游走在二人身上。再远些是卞安,再再远些是多兵根
莫宅里是熙熙攘攘,濮阳城以及周围四里八乡更是人声鼎沸闹开了锅。官兵衙役将所有的民众鼓动了起来,驱赶着他们走出自己的家园。虽然早已有道消息是要迁户入晋,不少有钱人家提前打通关系跑出了城,城外的一些坞堡也是紧闭寨门、严阵以待。但还是有近一万多的民众在这个暗夜里,游离出了梦乡又转入到了噩梦。
人在哭,狗在闹,鸡鸭乱叫,衙役官兵上蹿下跳。这还真的是一出难以描述的人间惨剧,无力抵抗,就唯有逆来顺受。
濮阳城南门城头上的霍九剑,发乱无髻,孤影矗立。他在注视着脚下遍布的人流,也在这些火光中患得患失。民众经历的苦难,他深有体会,王然指出的路,他却看不到尽头。没有方向,始终无法寻觅。生活就是这样,它像潮汐拍打岩石,一浪打过去了,以为抵挡住了,以为平静了,可下一次的拍打更胜以往。
“娘,我怕,呜呜呜”
“别怕,别怕,有娘在呢。”
“娘,我想爹爹了。”
“娘这就带你去找他,这就去”
黑暗中传来了孩童的哭闹声,他的母亲还在声地安慰着他。二人磕磕绊绊地走的很慢,这也引来了附近衙役的注意。其中一个衙役提着鞭子走了过去,可他却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身后,一个好似鬼魅般的影子悄悄地落了下来。
“快点,快点,都跟上。”衙役走到近前,冲着这对母子晃起了中的鞭子,可鞭子只是软绵绵地悬着毫无杀气,连妇人怀里的孩子都当它是玩具。不是衙役们下不去,而是莫大人的命令有言在先,谁也犯不着拿着自己的人头去较劲。即使是应付,即便是敷衍,只要活着,谁还会去在乎蝼蚁门的段。
“大人,咱这是去哪啊?”妇人问道。
“该是坐船去河内郡,谁知道呢!”衙役的回答连他自己都不信,但他接下来的态度却再一次地救了自己一命。只见衙役遥望起身后的濮阳城,惆怅若失地继续道:“如今的世道到哪里还不一样,只要能活着喘口气,便是老天爷开恩了。尔等总不会想着自己跟那平原百姓一样,那可是死了连个尸首都找不到,挫骨扬灰”
“这么,是那燕军要打过来了吗?”队伍中有人怯生生地问道。
“是啊,也许很快便到了。”
“快走,快走,燕军若是杀来了,想走都走不了了。”不知是何人在鼓噪,人流混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