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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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色渐暗, 夕阳的余晖在阿妤脸上映下一片红霞。

    但她定定地看着封煜,懊悔顷刻间汹涌而来。

    她不该去的。

    或者,她该和他清楚, 再行动的。

    她哪里知晓, 皇上查了她,竟没查到韩玉扬?

    封煜一时没话, 阿妤就察觉到他的犹豫, 心底悔得要命, 若是平日, 他哪会这般迟疑?

    阿妤知晓他必然是生气了的。

    她拉着他的手越发紧了些, 眸子泛了红,大有他走,就立刻哭出来的现象。

    许久, 封煜余光瞥着她, 心生的那丝犹豫,愣是被她磨没了。

    本是带她出来散心,总不能真的大庭广众之下她的脸。

    封煜敛眸, 淡然地看向那宫人, 依旧是下午时的辞:“朕改日再去看她。”

    虽是这般,但阿妤依旧没有放松。

    宫人皆退下,封煜扯了扯袖子, 没能从她手中扯出来, 反而被越发拉紧了些。

    封煜似不耐地瞥向她:“还不放开?”

    阿妤红着眸子,瓮声瓮气地:“不放。”

    眼睁睁地看着他沉下脸,她手指抖了下,依旧没放开:“您别生气了,妾身知错了……”

    今日发生了太多事, 阿妤情绪本就低落,让她无甚心思去想太多,如今他这般态度,让她有些束手无策。

    眸子通红,想哭,又怕他烦。

    却一时之间想不出其他的好办法。

    阿妤吸了下鼻子,将心底憋着的情绪往下压。

    从一开始,她就知晓,她所有的任性都是基于他愿意纵容的前提下。

    如今他生气了,她连委屈难受都不敢出来。

    她涩着嗓子,尽量像平常那般软着声音喊他:“皇上……”

    可他脸色依旧没有缓和,阿妤也不知该怎么办了,顿了半晌,她才颓废地松了手。

    她低低地垂下头,涩着声音:

    “那皇上您忙,妾身不扰您。”

    所有的情绪没有宣泄口,阿妤心底难受得慌,却又不得不忍着,垂下头,泪珠子倏地掉下。

    猝不及防,阿妤有些控制不住。

    她不敢抬头,怕哭得多了会招人厌烦,甚至连擦都不敢擦。

    她听见了脚步声,随后渐渐远离消失,阿妤仿若被钉在原处,久久没动弹,直到听见周琪担忧的声音:

    “主子……”

    阿妤抬头,身旁已经没了男人身影。

    她有些恍惚,这好似还是第一次,他一句都没有理会她,自行离开。

    阿妤这才用帕子擦拭了脸,将泪痕擦得一干二净,深深呼出一口气,朝周琪弯眸笑着:“没事,我们回去吧。”

    周琪顿时红了眼,她跟在主子身边一日,知晓她此时心里定然难受。

    谁知回来之后,还会发生这般的事?

    可周琪看着她,却不敢多提,只同她也笑着:

    “那奴婢扶着您,您心脚下。”

    这刹那间,周琪顿时领会为何往日宫中老人都会,后妃有子嗣伴身,才算有所依靠。

    因为那圣宠当真飘忽不定。

    另一边,封煜沉着脸,朝勤政殿的方向走,身后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在进殿之前,他忽然停下,转头朝杨德吩咐:

    “让宫人伺候好钰修仪,不得怠慢。”

    他这一走,将她扔下,难免不会有宫人多想。

    可封煜现下心底有些乱,尚没想好该怎么对她,只好暂时避而不见。

    最初,他看上她,不得不承认,只是因那张脸的一时兴起。

    后来,觉得她无所可依,便下意识待她好些。

    他一直宠着她,纵着她,最多的还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依附于他。

    如今却忽然意识到,她其实并非没有靠山,身后还有韩侍郎这一位兄长。

    这破了他对她一贯的印象。

    而且,封煜脸色冷了下来,想着她刚刚忽然松手的情景,气不一出来。

    他叫她放手,她就放开了?

    往日怎不见她这般听话?

    果然,身后有了亲人,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封煜敛眸半晌,忽然不明意义地冷嗤一声,拂袖踏进勤政殿内。

    跟在他身后的杨德,心惊胆颤了半日,这时忽地有些摸不清头脑。

    皇上究竟是甚意思?

    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若是生气,又特意嘱咐他们不许怠慢钰修仪,若是没生气,这又是第一次将钰修仪扔下。

    想了想,杨德慢了步,伸手招来刘子,与他耳语了几句。

    ——

    阿妤进了绥泠轩,愣愣地坐在榻上,除却周琪要传晚膳时,被她拦下,她就没再一句话。

    周琪看着她的模样,心底有些担忧。

    除了得知李子哥去了时,她何时见过阿妤姐姐这般过?

    周琪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当初嘴笨的时候,竟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会。

    没等她想好如何开口,阿妤就仿若调节好了心情,她扯着笑,仰头对周琪:

    “将前日皇上赏的凤琴搬来。”

    过去的,总归就是过去了,她不可能活在过去。

    什么难受或是旁的情绪都不重要。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如何能叫皇上消了气。

    周琪见她这般,也不敢再露出担忧,忙和琉珠两人,心翼翼地将凤琴搬出,在宫人抬出的架子上摆好。

    周琪迟疑地问:“主子,您是要练琴吗?”

    阿妤已经起了身,被扶着在凤琴前坐好,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那日在彩舫上,她了要弹琴于他听,后来他直接赏了架凤琴过来,只是她这两日都顾着旁事,还没来得及练习。

    阿妤渐渐抿紧唇,她伸手,试了音色。

    铮——

    几声响起,尚有些刺耳,可阿妤却是松了口气,幸好她没将曾经学过的东西忘得干净。

    这一练,就没停下,琴声从最初的断断续续,渐渐演变成了调,成了曲,越发入耳。

    不知过了多久,阿妤终于停了下来。

    外面熹微的光从楹窗缝隙映在她脸上,让她越显得疲乏,阿妤将泛红的手指藏进袖子中。

    一夜未眠,让阿妤嗓子有些干涩,她抚额站起来,:

    “去请皇上。”

    顿了下,她敛眸,又:“罢了,我自己过去。”

    周琪急得跺脚,她昨儿一日没用东西,又一夜未眠,就是铁的身子也经不住这般熬!

    在周琪叫她休息会儿时,阿妤断她:“我应了皇上,今日弹于他听的。”

    阿妤:“明儿就是狩猎,没时间了。”

    她刚要转身走,就身子不稳地晃了下,周琪等人惊呼着扶住她。

    周琪又怕又气:“主子!没你这般糟蹋身子的!”

    其余人噤声,这话除了封煜,也就只有周琪敢出来。

    阿妤见她气得脸色通红,一时也没能话,曾当宫人时,她连熬两日都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身子倒是养得娇气了。

    周琪都快哭了:“奴婢就去请,一定将皇上请来,还不成吗!”

    完,她就跑了出去,让阿妤拦都没拦住。

    阿妤忙吩咐旁人:“快去追啊!”

    事情没阿妤想得难,杨德特意让人盯着绥泠轩。

    封煜刚闲下来,他就凑到跟前,低声:“皇上……”

    欲言又止的模样,叫封煜拧眉看向他,有些不耐:“何事?”

    杨德低了低头:“奴才听,昨夜里绥泠轩的琴声响了一宿。”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的动静。

    周琪跑到勤政殿前一跪,尤其她熬得眼睛通红,看着就似刚哭过一般,唬人得厉害。

    刘子特意被叮嘱过,若是钰修仪的人过来,一定要及时通报。

    他连耽搁都不敢,立即就将消息报了上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封煜就出现在了绥泠轩,阿妤愣愣地,还没反应过来。

    封煜停在珠帘前,视线从她身上,移到一旁的凤琴上,只觉得昨日憋的那口气越发令人不舒服。

    他沉着脸,喝退宫人。

    阿妤被他唬住,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举手无措地站在那里。

    她原先将手藏进袖子中,周琪等人没注意到,如今一拿出来,那指尖处的红痕立刻就显出来。

    明显得叫封煜想注意不到都难。

    封煜忽地冷嗤一声:“这双手是不想要了?”

    凉飕飕的话,带着冷嘲热讽,叫阿妤嗡地委屈顿时涌上来,她忍着:“妾身只是想快些将琴练好,弹给皇上听。”

    “宫中伶人数千,朕若想听,何时用得到你?”

    封煜的话有些不留情面,却又是冷冰冰的事实,他瞥见女子受击的模样,又不自觉捏住扳指。

    他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又很快松开。

    阿妤顿时红了眼,她:“您若是不想听,还特意赏妾身那架凤琴作甚!”

    封煜哑声,被堵得不出话来。

    他又听她几乎带着哭腔:“妾身练了一夜,手都要疼死了,您还这般妾身……”

    房间内熏香袅袅,连带着站在那里快要强忍着哭意的女子,叫封煜渐渐拧起眉。

    他想,你自己都不在乎,他还心疼什么?

    可最终,封煜依旧没出来。

    他只是冷脸传了太医,又捏着她的脸,下了最后通牒:“日后再叫朕发现你碰琴,你那个宫女就别要了。”

    任由主子这般折腾自己,这种奴才留着何用?

    他这般,已然是退了一步。

    他态度一软和,阿妤就发现了,她睁着眸子,轻咬唇:“那、那我岂不是白练了……”

    封煜要被她气笑了:“怎么,你还真不想要这双手了?”

    这话一落,阿妤就觉得手上一阵疼,先前只顾着让他消气,连疼都忘了去,如今一放松,才体会到何为十指连心。

    阿妤忙直摇头,似要什么,又咬唇停下。

    封煜看见了,但余光瞥见她的手,就不想同她话。

    练琴练了一夜,亏她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