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一家神奇的餐厅, 预约电话不是占线就是无人接听。
付洒洒自十六日之后, 每个晚上都在尝试预定位置, 无奈网上公开的这个号码相当邪门,她都快了七八十次了,就是怎么都拨不通。
开玩笑,好不容易能有这个机会和闻少爷共度美好的圣诞节,替他庆祝一下生日,她还算正儿八经地表白一次。要是因为没有提早预订导致约会泡汤,那他妈就很尴尬了。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她终于按捺不住了。这一晚是平安夜, 付洒洒下了课就车去了屋顶花园餐厅。
H市最繁华的地段, 寸土寸金的位置, 竟然有一家开在高楼顶层的露天餐厅, 这逼格,足以吸引好些个为博美人一笑散尽千金的有钱公子哥儿了。
付洒洒虽然心里不想承认, 但她的这种行为无疑就是倒贴到了极点。在感情世界里, 女孩子仿佛被动一点, 就能得到万般宠爱。哪里像她,眼巴巴上赶着还要看闻少爷脸色。
特别是此刻望着餐厅内成双入对的情侣,随处可见替妹子们主动切割牛排大献殷勤的男人们, 至于对桌的美人儿,哪个不是矜贵优雅端着架子。
心痛, 以后一定也要做一下高傲的公主才行。
她把脸贴在玻璃上, 悠悠叹了口气。临窗的客人吓了一跳, 叫来领班指了指这个方向。
付洒洒这才不好意思地退了开去,穿着马甲的服务生很快推开门走到她身边,微笑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她摸摸鼻子,有些涩然:“我想订明晚的位置,可是你们的预约号码好像有点问题啊。”
服务生微微欠了下身子:“抱歉,这位姐,我们的圣诞节套餐已经约满了,所以那个电话暂时关闭不再对外开放了呢。”
……不是吧?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击碎了付洒洒的心。
她瞪大眼睛,还要挣扎:“可是我从九天前已经开始预约了?!”
果然是高中生,脑子想得很简单呢。全城最受欢迎的约会之地,提早三十天是至少的吧?服务生表情微妙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还是很温和的口气:“下次可以尝试更早一些。”
没戏了。
她失望地垂下头,掏出手机,找到闻少爷的聊天框,却怎么都发不出订不到餐厅的消息。
如果她这一秒发了,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他的反应是什么。他大概会松了一口气,亦或是淡淡回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吧。
啊!不甘心!
付霸王失魂落魄地按了下电梯,刚要进门的时候,又被人喊住了。
对方的话无疑是雪中送炭:“等等,其实还有三桌位置……”
她惊喜地回头:“那我现在可以订吗?”
服务生很为难:“是这样的,这三桌呢,是我们整个餐厅观景最好的三个位置,也是我们老板钦点的诚意座。”
所谓诚意座,花了心思的人才能成为上宾,不接受预定不接受任何裙带关系走捷径,唯一的法子只有一个,那就是排队。
“排队有什么讲究吗?”付洒洒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这家餐厅的老板,大约是个爱折腾人的奇葩。
服务生欲言又止:“我们餐厅每天早上七点会做开业前的日常整顿,这个时候过来的前三位客人,就可以预订当日晚上的诚意座。”
很简单嘛。付洒洒轻松道:“我明天六点就过来。”
“请容许我提醒您一下,凌过后就会有人来那里排队了。”
她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拐角处的三把躺椅……
槽点满分,老板奇葩。
这餐厅,为什么还不倒闭?
付洒洒很无语:“你的意思是,我得占着这三个坑的其中一个,守到天亮,才能拥有明晚进入餐厅的权利?”
“是的呢。”服务生点头,好心建议道:“不然让您男朋友过来排吧?我们这里还有女孩子排队的先例呢。”
疯了吧,让那个冰山来露宿屋顶?
付洒洒纠结了很久,叹口气:“不用,就我吧。”
因为担心位置被别人抢了,她直接就放下书包窝到躺椅上了,这会儿才晚上七点,至少还要煎熬十二个时。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她又给跟班了电话:“傻白甜,你帮我给我妈个电话呗,和她下晚上我在你家过夜。”
管甜难得有了警惕心:“洒哥,你在哪里?”
付洒洒三言两语带过,千叮咛万嘱咐:“别告诉梅儿啊,我怕被她教育三天三夜。”
管甜沉默,很久以后才道:“你付出的太多了,值得吗?”
“行了,以后坚决让他付出,我只负责坐享其成!”付洒洒脑袋夹着电话正从书包里掏纸巾擦鼻涕,一副乐天派的样子。
管甜叹口气,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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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天,夜半的温度,太冷了。
她裹着羽绒服,把躺椅往边上推了推,和身边的两个陌生男子隔开距离,其中一个开着视频和女朋友在聊天——
“亲亲,我竟然看到有妹子在排诚意座,下次是不是该换你了?”
“我怎么可能干这种累活,你想分手是吧?”
年轻男人马上讨饶:“祖宗,我错了,明年圣诞节你要是想吃了,我还过来给你排!”
付洒洒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全部,不心酸是假的。
这几天,发给他的消息,回应永远都是只有一个字的敷衍,她都有些魔怔了,如此冷淡的他和那个晚上给她送爆米花的少年是一个人吗?
她站起来,躲到角落处,不死心地给闻少爷了电话。
漫长地嘟嘟声过后,电话终于被接起。
付洒洒舔舔唇:“临洲哥哥,那个什么,我订到位置了哈?”
没有任何回应。
她又喊了声:“喂?在吗?”
良久,他的嗓音才响起:“再吧。”
付洒洒的心都拧起来了,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这样卑微又惶恐,她心翼翼地道:“不是好了吗?”
“我可能有事。”他淡淡道。
“你都了是可能呀。”她故作轻松地道:“我会早点去餐厅等你的,实在不行你就办完事来吧。”
……又是一阵沉默。
“随便你吧。”最后他先掐断了通话。
好冷淡。
付洒洒吸吸鼻子,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她蹲下来抱着膝盖,感觉风更大了。
一夜无眠,躺椅并不舒服,她在上头辗转反侧,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心悸发慌,就连喉咙也干得要命。
她想,胜在年轻,以后可万万不敢熬夜了。
开门的服务生还是昨天那位哥,见到白净脸上挂着黑眼圈的少女无不惋惜地道:“你男朋友也太狠心了点。”
付洒洒笑笑,她现在头痛得快爆炸了,一句话都不想,接过代表预定成功的卡片后,仿佛身上所有的力气都被卸下了。
千辛万苦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却因为那个人敷衍的态度,变成了鸡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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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中的最后一节课才刚结束,周思茂就把闻泱叫到了办公室,他的表情异常严肃,直接把一叠材料丢到了桌上。
“我你什么情况?学籍保留?高三不念了?”
“恩。”
周思茂掐了下眉心:“你别跟我开玩笑,Z大的保送名额都下来了,你现在跟我你要退学?”
“周老师,我下个月要去HC商学院报道。”少年话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垂着眸,只隐隐约约窥得到眼睛下边的一片青色。
明显是没休息好,难掩憔悴。
周思茂都看出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大概也听过闻家家主的强权作风,欲言又止:“你家里……”
“家里没事。”他迅速断,很轻地笑了下:“有机会的话,还是会去Z大念硕士的。”如果,有这么一天的话。
周思茂也只好安慰:“那个商学院挺难录取的,去年我们H市就去了一个高考状元,要论国际排名比Z大还高了一大截。”
“是吗?”闻泱抬起头,低声嘲道:“那挺好的。”完,他冲周思茂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时隔三周,他又回了私立医院的VIP病房。
这次病床上的主角换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他闭着眼,悄无声息地躺在那里,可以感受到生命在悄然流逝。
闻郁从飞机上下来后听到父亲心梗住院,两天都没合眼,此时看到儿子来了,冷冷扫了他一眼:“你同你爷爷前阵子起争执了?”
闻泱不语,默认了。
下一瞬,脸颊就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他被得偏过脑袋去,嘴角被牙齿磕到,渗出了血。
“你不该忤逆他。”闻郁站起身,脸色沉得吓人,“你到底了什么让他情绪这么激动?”
闻泱抬手擦了下嘴角,自己那天了什么?让他过继孙子?他被气死了自己就替他完成夙愿?
大逆不道的罪已经铸成,他慢慢走到病床前,弯下腰:“是我错了,请您快点好起来。”
闻郁直接电话让特助订好机票,而后冷道:“给你两年时间拿到金融学和管理学的Bachelor,然后你才有资格再来和你爷爷请罪。”
“恩。”他在病床前立了很久,直到手机消息又一次推送进来,才回过神。
十几条消息,从【我到了哦,等你】,到【八点了耶,周围的人都开吃了,我也有点饿。】,最后是【临洲哥哥,我还在等你】。
胸口闷闷的,传来些许刺痛,他想,她还真能勾起他乏善可陈的愧疚和怜悯。
长指轻轻敲了几下键盘,他回道:【我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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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洒洒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时钟不知不觉已经到了22点,她的面前只放了一杯柠檬水,和别人的饕餮大餐形成鲜明对比。
过去的四个时里,她见证了三位男人的求婚,两对情侣的破镜重圆,每一次她都是机械地跟着拍拍手。
只有这一次,消息进来的一瞬间,恰逢隔壁桌的少女表白失败哭出声,她仿佛也尝到了心碎的滋味。
服务生过来,善意地提醒:“抱歉,我们的主厨快下班了,您的朋友还没有来吗?”
少女的头颅低垂着,一声不吭。
他只得敲敲桌子:“姐,您还好吗?”
“我不好。”她抬起头,眼泪忽然大颗大颗掉下来,弄花了特地让许曼尼帮忙画的眼妆。
服务生惊了一下,赶紧把纸巾递过去。
她接过,哽咽着又重复了一遍:“我一点都不好。”
服务生歉意地退出去,留给她私人空间。
周遭若有似无的量目光停留在付洒洒身上,她穿着洋装,妆容精致,一看就是在等重要的人。可她偏偏哭得那么伤心,大概是等的人……永远不会来了吧。
付洒洒浑浑噩噩地站起来,饥肠辘辘的胃传来了灼烧感,加上整夜未睡的后遗症,她连推开餐厅门的力气都没有,还是好心人帮了一把,她才能走出去。
外头温度骤降,她捏着手机,又看了一遍这条消息,只觉整颗心都被寒冰笼罩了。
为他排了整夜的队,为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为他盛装扮的自己,原来一点意义都没有。
想起了管甜的那句话,你做了那么多,值得吗?
她真的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心,鼓起勇气电话拨出的一瞬间,就被无情地按掉了。
接着,有消息进来——
【我要出国了。】
她胡乱抹了一把眼泪,死死盯着这五个字,心被一点点撕开,密密麻麻的痛。
既然注定无疾而终,为何要给她希望?
她撑着墙,慢慢弯下腰,用餐完毕的客人陆陆续续走到她身边一同等电梯。
她非常努力地深呼吸,想要再撑久一点,想要不那么丢脸,可最后还是溃不成军。
面前的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她尝到了自己的泪水,又苦又咸。
【我放弃了。】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谢谢你的绝情,让我一夜长大。